放箭的時間並不長,牆上的人也掉了許多進來,都是掉下來不久就沒了聲響。漸漸的,就只有這火燃燒的聲音在這片天空下面迴響。
陶伊牽着小悅站了起來,這大火的火光映紅了她的臉,這一刻,她的心裡卻無比平靜,他們不來這一招,自己反而忐忑,他們下了殺手,自己卻放下心來,龍皓焱肯定還好好地活着,外面的人心裡害怕,所以才這樣對待自己。
“怎麼會?怎麼可能?”小悅的臉卻愈加慘白,眼睛瞪得老大,一臉絕望的樣子。
陶伊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全是汗,還抖得厲害,可憐的姑娘,她嚇壞了!對了,灰灰呢?她的心一緊,連忙喚了起來:
“灰灰,灰灰你在哪裡!”
喚了半天,四周都只有噼哩叭啦的火光聲,陶伊喚了一會兒,便有些絕望了,灰灰根本就沒有反應,如果它還活着,肯定會應自己的!
面前那沖天的火居然不減半分頹勢,不僅是她常日裡住的宮殿,就連後殿,偏殿都燃成了最怒的明亮。既使自己和小悅貼着這牆站着,離那燃火的地方有三十米之距,渾身衣也都被汗浸透了,髮絲黏在臉上,心裡有說不出的疲憊和無助。
璃鸞宮,修建時花建了三年零七個月,是整個皇宮中除了帝宮之外,最豪華的宮殿,燕周國的規矩很怪,王后即大妃的宮殿卻簡樸得如同民居,只一院三室,即封大妃,便是終身不得廢,貴妃的宮殿卻可以豪華得如同天庭,當然,這裡面的女子也是如過江之鯽,沒人記得這裡到底住過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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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它,三年七月,燒它,卻只需一天一夜。
陶伊站累了,便坐到了地上,無力地看着這眼前的勢漸微的火。終於快燒完了,面前那原本金壁輝煌的大殿如今成了焦黑的段段枯木,冒着烏黑的煙,噼哩叭啦地濺着火星子。
“娘娘,怎麼辦?”小悅拖着哭腔問道:“我們還能活麼?”
“能!”陶伊吸了口氣,站了起來,她不能露出一點絕望的樣子來,她就是小悅的希望!
“來,我們去找找灰灰,這傢伙不知道被嚇壞沒有。”
陶伊伸手扶起了小悅,二人慢慢往院子另一側走去,記得起火時,灰灰就在那裡臥着,每天把它餓得半死不活,到今日還要讓它受這火光之罪,還不如那時候把它放在谷中,讓它和狼羣生活在一起。
“灰灰,出來,灰灰!”
陶伊在殘亙斷垣中尋找着,不過只喚了一會兒,這聲音就嘶啞難聽極了,這是被煙霧薰成的。別說聲音,就連二人這臉也是薰得烏黑的,眼睛卻又紅通通,模樣要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嗚嗚……
一聲輕嗚從牆角里傳了出來,她連忙過去,踢開了幾根焦黑的斷木,灰灰從裡面露了出來,毛被燒光了,焦糊糊的味道衝進了陶伊的鼻中,還有有斷木壓到了它的腿,壓的還正是的那隻!陶伊蹲下去,不由得眼淚就落了下來,那腿只有皮肉是相連着了,露出森白的骨來,那精美的環兒也燒得烏黑,此時就掛在那斷處。
“別怕,我在這裡,我把你抱出來,不要怕疼。”
陶伊小心地挪動了一下灰灰,灰灰翻了翻眼皮子,眼睛裡面水盈盈的。
在小悅的幫助下,一點點把它託到了自己的懷裡,然後往牆邊上的空地走過去。
灰灰傷得重,此時已是奄奄一息了,陶伊的淚,大滴大滴地落在它的身上。
“娘娘,怎麼辦?”
“快去,看那草藥還能不能挖出來!”陶伊吸了吸鼻子,小聲說道。
牆根邊上,有她按着劉婆婆給的醫書種的草藥,跌打的、風寒的,倒有好幾味,這場火烤乾了不少,只有最牆根邊上還有幾株蔫頭蔫腦地搭拉着葉片兒,葉片上滿是黑黑的焦灰。
這邊,陶伊的手也沒停,把那鐵環兒小心地從灰灰的腿上取了下來,灰灰痛苦地嗚咽着,陶伊硬下心腸來,快速地動作着,不能因爲它痛而不去管這傷啊!外衣已經髒透了,她便扯出了自己貼身的肚兜,小心地墊在灰灰的傷腿下面,小悅捧着幾株草藥快步跑了過來,陶伊接過來就往嘴裡放去,嚼爛了,然後敷在那斷處,最後用布仔細地包好。
“可是,娘娘,它傷得這麼重……”小悅拖着哭腔說道,雖然灰灰平日裡老欺負她,可是正是因爲有了灰灰,這殿中才不至於太冷清,太寂寞,三個多月來,正是灰灰給她們兩個帶來了樂趣和安全的感覺。
“它會好!它是戰獸!”陶伊打斷了小悅的話,快速地說道。
十一養出來的戰獸,便是普通的狼,一定也有極強的求生意志,所以,她的灰灰一定不會死!她抱着灰灰,那平日裡寵大的身軀此時在懷裡,卻輕飄飄的。
天,陰沉沉。
到了晚上,又淅淅瀝瀝下起了雨,下着,就越發大了,漫過了二人的鞋底,這下連坐着也不行了,在這個地方,已經沒有能爲她們遮蔽風雨的地方。
小悅咳得很厲害,二人依偎着,站在牆下,儘量彎下腰用身子爲灰灰擋着這雨水,身上冷得厲害,她也開始發起抖來,手腳開始僵硬,尤其是腳,已經沒了知覺。
小悅的哭聲越來越大,反覆說着: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
陶伊不懂,只以爲她是在說怎麼會遇到這樣慘烈的事情,心裡長嘆着,終是被自己給連累了,當初就應該讓她也留在外面,不用跟着自己受這樣的罪。
外面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了,放了這一把火,他們會以爲自己死了吧?那麼,也不會再來了吧?
“娘娘,我撐不下去了!”小悅在旁邊小聲說着。
“快別這樣想,明兒就好了,會出大太陽,阿簡,你哥哥會來接我們。”
“娘娘……”小悅側過臉來看向陶伊,陶伊感覺到她的目光,也側過臉來,努力向她笑了一下。小悅的眼淚流得更兇了,從第一次看到她起,陶伊的眼中就有這種神情,倔強得要命的樣子。
“可是……我、我……”小悅的話說到一半,她們的身後突然響起了砰砰的響聲,牆也震動了起來。
二人一楞,對望了一眼,連忙撒腿就往對面跑去。
有人在敲打這牆!
拼命跑着,這牆若倒下來,那纔是真的必死無疑!
砰砰的聲音越來越大,想來昨天陶伊聽到的時間並不是幻覺,而是那時候就開始在拆這堵牆了,只是不明白他們既然要拆這牆,爲何又要多此一舉,來放火燒她們!
這腳,凍得厲害,根本跑不快,抱着灰灰,又相摻着,跌跌撞撞地往院中跑,沒跑多遠,便聽到了牆體開裂的聲音。
轟隆隆!
巨響撲頭蓋腦地衝進二人的耳中,驚恐地回頭看過去,只見那豎立了三個多月的高牆轟然倒塌,無數的青紅的磚往二人身上撲來……
“小悅小心。”陶伊下意識地伸手把小悅往懷裡攬過來,左手灰灰,右手小悅,把整個背都露在了那漫天落下的磚雨之中。
一塊、兩塊、三塊……
只幾塊磚之後,突然就沒有磚再落下來了!人,突然升到了半空中,右手從小悅肩上脫開,左手依然死死地抱着灰灰,尖叫聲便從這磚雨之中向四面八方漫開去。
充滿諷刺的笑聲在耳邊響起來。
她扭過頭一看,抓着自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龍元澈!她的猜測沒有錯,燕周都城真的落到了他的手中!
磚,還在撲天蓋地往下落,往下看,小悅已經被埋進了磚中,陶伊的眼中蓄滿了淚水,只覺得手腳冰涼,她死死地咬住了脣,不讓哭聲從脣裡跑出來。
身子被一橫,龍元澈已經用雙手抱住了她,落到了高牆之外。
“本王倒是沒有想到,你這個女人居然還能活下來,不錯,本王喜歡。”
龍元澈低下頭來,看着懷裡的女人,陶伊的牙關依然緊咬着,一臉漆黑,可是模樣卻一如即往的倔強,聽到他的聲音,她恨恨地睜開了眼睛,看向面前的男子。
一襲赤色錦繡王袍,王袍上面有金色的巨蟒盤旋,眼中是一慣的邪戾之色,見陶伊看他,他便把陶伊往地上一丟,諷刺着說道:
“既然活着,就繼續讓本王用用。”
火燒璃鸞宮,不過是故意弄出這樣的陣勢來,讓龍皓焱心慌,陶伊遭這樣的大難,看他還有沒有心思堵着他前進的路,破牆而入,卻又是和青陽雲墨訂下的協議,青陽雲墨幫他配出長生藥,他把陶伊送還給他,當然,破牆只是做做樣子,若她死了,也不關他的事。
問他爲什麼不直接弄幾個人進去,把陶伊捉出來?廢話,武士根本下不了那牆!武士試了好多次,也沒能進去,他不能再拖下去,他必須讓龍皓焱心慌意亂,讓他無法集中精力來破陣!所以,他們只得用雲梯送了武士上去,站在牆頭上往裡放箭,饒是如此,牆上的武士也被牆頭上的機關傷得只剩下了一小部分。
可是,代價再大,只要一想到用一個陶伊,便能換來兩處得益,真是太好了!
他一甩袖子,大笑了起來,這笑聲傳到陶伊的耳中,只覺得刺耳極了。
幾個侍衛上前來,拖起了陶伊,其中一人想要把灰灰從她懷裡奪走,卻被陶伊俯下身去,用牙拼命地咬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