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府的慶功宴開到很晚,敬酒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樓大帥似乎有些喝高了,紅着臉膛,大笑着道:“你們這幫癟獨子!把我兒子灌醉了,他還怎麼回去抱媳婦!”
這番話一出,鬨堂大笑。
老兵痞子們大聲叫好,軍政府裡的文官們大部分也都喝多了,被兵痞子們一拐帶,也開始鬧了起來,只不過,比起這羣大老粗,他們就顯得斯文多了。
什麼紅酥手,什麼春-宵一刻,連錦被春秋都出來了,也不知道這句話是出自哪個典故,八成是胡謅的。
李謹言給鬧了個大紅臉。就算臉皮再厚,被人這麼鬧,也沒有臉不紅的。
倒是樓少帥面無表情,依舊一杯接着一杯喝酒,直到衆人鬧得實在不像話,連樓夫人和一羣官夫人在內堂都聽到了,覺得實在是有些過了,纔派丫頭出來給大帥傳個話:“差不多就行了,別太過了,不像話。”
樓大帥摸摸光頭,知道樓夫人這是有些生氣了,仔細想想,他們在軍中是隨意慣了,開口黃--腔閉口罵娘,今天一高興,就把什麼顧忌都拋到腦後了。也的確是有些不像話。
不過,他手下這幫老兄弟,也只有對親近的人才會這麼放肆,看來,混小子在滿洲里的這番動作,到底是入了他們的眼。至於徹底心服……反正日子還長着呢!
太座的命令也不能不聽,樓大帥一拍桌子:“差不多就行了啊!小心我兒子急眼了,帶着兵拆你們房子去!”
衆人一哽,有沒有這麼不講理的?還不是大帥先開口,他們才附和的嗎?
這時,樓少帥騰地站起身,一把握住李謹言的手腕,轉身就走。
大堂裡頓時一靜,樓大帥也愣了一下。
“少帥?”李謹言也有些吃驚。衆人也沒惡意,只是開幾句玩笑罷了,臉紅一會也就算了,按理說,樓少帥不會因爲這件事生氣啊?
樓少帥腳步一頓,乾脆彎腰,直接把李謹言扛在了肩膀上,大步離開。
大堂裡又靜了幾秒,隨即一陣大笑,衆人又拍桌子又跺腳,險些把屋頂掀開。樓大帥邊笑邊罵:“這混小子,真是夠猴急的!”
錢伯喜在一旁湊趣:“大帥,想當年,咱們年輕時,每次從戰場下來,不也是一心想着往婆娘被窩裡鑽嗎?”
“你這老小子,就不能說句正經話!”
樓大帥眼睛一瞪,錢伯喜卻滾刀肉似的,絲毫不懼,一副笑嘻嘻的樣子:“大帥,少帥這次可是繳獲了不少老毛子的好東西,就老毛子的水連珠,不下兩千杆,還有不少山炮和野炮。您看,一師這次損失不小,是不是……”
錢伯喜話沒說完,就被一旁的杜豫章打斷了:“老錢,你這話不厚道啊!就你們一師損失大?打老毛子的時候,我們二師也沒躲在後邊睡大覺!大帥,你可不能光聽錢伯喜這老小子的!”
兩位師長一開腔,衆人的注意力立刻轉移到了戰場的繳獲上。軍官們都說,之前運到滿洲里的那批軍火他們可是都看到了,好傢伙,光是150重炮就四門!120重炮也有八門!更不用說75mm口徑的克虜伯山炮了,連步槍子彈都是正宗的德國貨!
“這麼多好東西不夠你們分的?還惦記着這點繳獲,真是屬貔貅的,光吃不拉!”
錢伯喜和杜豫章都是有苦難言,是,這些東西是給他們分了不少,卻不是白給的。給東西前,少帥說得清楚明白:“要東西,拿人來換。”
爲了幾門炮,他們連師屬特務營的營長都給換去了,結果那些王八犢子,聽到要去少帥的獨立團,樂得直蹦高,一點都不把老長官的黑臉當回事。
錢伯喜氣得直接踢了那個前特務營的營長一腳,那混蛋還死皮賴臉的說:“師座,兄弟幾個能給您換幾門重炮,也算是爲師裡鞠躬盡瘁,錢-債-肉-償了!”
錢伯喜是氣也不是樂也不是,只能罵了一句:“TM的難怪別人都說,咱們一師別的不多,就滾刀肉多!”
事後,錢伯喜和杜豫章一合計,少帥這麼挖人,八成是獨立團馬上要升建制了,不說旅,直接擴編成一個師都有可能。
樓少帥的能力,他們在滿洲里一戰中也看到了,有這樣的繼承人,當真是大帥之幸,也是他們這幫跟着樓家的人,最該慶幸的。
想想河南的袁寶珊,六個兒子,山西閻淮玉,三個兒子,青海的馬慶瑞更不得了,整整十一個,都夠一個步兵班了!
把這些捏在一起,也未必比得上少帥一個!
況且,經過滿洲里一戰,大帥的聲望如日中天,明年就要總統換屆選舉了,司馬君是不是還能坐穩他屁股下邊的位置,難說嘍……
武官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爭搶着從老毛子手裡繳獲的東西,就算不是真心要,也要湊個熱鬧。文官們,尤其是教育局和交通局的官員,則盯上了樓大帥截來的那筆俄國賠款。整整一千五百萬,展長青這個財政局長,也被圍了起來。
展長青一臉苦笑,一千五百萬是不少,卻還不夠去填之前軍費開支的窟窿!這些人眼巴巴的和他說,有什麼用啊!
大堂裡吵得熱鬧,李謹言被樓逍一路扛着,回到了房裡,胃被頂得有些難受,緊接着又被樓逍一把摜在了牀上,一陣天旋地轉,饒是李三少脾氣再好,也忍不住想罵人了。
“少帥!”李謹言用手肘撐起身體,表情不太好,卻不想對方正一把解開武裝帶,扔在地上,然後,一顆一顆的解開軍服釦子,漆黑的雙眼,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眼眸深處,似乎有噬人火焰在燃燒。
李謹言開始緊張,哪怕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他都已經經歷過了,可他該死的就是緊張!
雙手握拳,用力得指節發白,依舊抵不住那股莫名的心悸,心如擂鼓,彷彿要從腔子裡蹦出來一樣。
樓逍精-赤-着上身,單膝跪在牀邊,隨着他俯身的動作,脊背彎出了有力的線條,和李謹言還帶着少年氣息的身體相比,樓逍,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了。
李謹言嚥了口口水,對上樓逍的雙眼,身體剋制不住的顫抖,緊張,夾雜着更多的興奮,他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樓逍的手沿着他的腳踝向上,滑過膝彎,在腰際摩挲了兩下,扯開長衫,裂帛聲,和掌心的溫度,刺激着李謹言的神經,大腦一片空白,他被按倒在了錦被上。
長衫被撕成了幾片,裡衣也沒能倖免。灼熱的吻落下,將所有的聲音都堵住了。
李謹言覺得自己像是離開了水,在沙灘上被炙烤的魚。
他想翻身,卻被強硬的按住了肩膀,疼痛伴着無法言喻的興奮衝擊着他的身體,視線變得模糊,他伏在牀上,落在背上的吻,變成了啃咬,身體,熱得發燙。
喉嚨發乾,聲音已經變得沙啞,他微微翕動着嘴脣,手指在錦被上一下又一下的抓握:“少帥……”
火熱的身體俯下,汗溼的肌膚緊緊相貼:“長風。”
李謹言下意識的念道:“長風?”
“我的字。”樓逍的聲音變得喑啞,彷彿剋制着什麼一般,他退開身體,一把將李謹言翻過身,額頭抵着額頭,十指交握:“謹言……”
李謹言的意識更加模糊了,之前喝下的酒,似乎終於開始發揮作用。
薰然的酒氣,讓他無法思考,本能的摟住身上男人的肩膀,用力,兩個人調換了位置,雙手撐在了男人的胸膛上,李謹言笑得肆意,他或許真的醉了:“長風,長風……”
他低下頭,吻上了男人的脣……
魚-水-之-歡,春-宵-帳-暖。
不知節制的結果是,第二天,李謹言一覺睡到下午,直到晚飯前,才醒了過來。樓少帥坐在牀邊,難得沒有穿軍裝,穿着黑色的長褲和套頭的毛衫,手中翻着一本外文書。李謹言不認識封面上的字,唯一能確定的,不像是英文。
“醒了?”
樓少帥的目光從書上移開,手指彎起,擦過李謹言的脣角,“喝水?還是吃點東西?”
李謹言搖搖頭,身體的疲憊,讓他忽視了樓少帥不同尋常的溫和。樓逍也沒在意,只是在李謹言險些因爲腿軟跌倒時,扶住了他。
將手中的書合上,樓少帥把李謹言按坐回牀上:“別動。”走到衣櫃前,取出一套雪白的裡衣和長衫,在他打算親自動手幫李謹言穿衣服時,李三少險些驚得魂飛天外。
這絕不是誇張!李謹言敢對天發誓!
他終於發現了樓少帥的態度不太尋常,“少帥,你這是怎麼了?”
樓逍疑惑的看向李謹言,他不明白李謹言爲什麼會發出這樣的疑問,他這麼做,很奇怪嗎?
李謹言動動嘴脣,如果他說,別人這麼做,或許很正常,樓少帥這麼做,當真是很奇怪,會不會被惱羞成怒的少帥拔-槍-結果掉?
考慮再三,李三少決定,把逆耳的“忠言”吞回肚子裡,方爲良策。
“少帥,我自己來吧。”
樓逍沒有堅持,退後一步,看着李謹言一件一件穿衣服,李謹言也豁出去了,該乾的一樣沒少幹,穿個衣服而已,有什麼好矯情的!
樓逍看着李謹言,他思考問題的時候,臉上一向沒什麼表情,以至於在德國讀軍校時,教官總是以爲他在課堂上發呆。直到他能準確的回答出每一個問題,軍事技能考覈也名列前茅,纔打消了教官們的誤會。
他看着李謹言,十分認真。
李謹言並不知道樓逍在觀察他,在最初的尷尬之後,他很快恢復了泰然。繫好了長衫的扣子,柔軟的布料貼在身上,既暖和,又舒適。
屋子裡的動靜傳到外邊,守在門外的丫頭送來了熱水和洗漱用品,樓家現在用的香皂,都是皁廠的產品。考慮到樓大帥的身份,李謹言特地讓廠子裡的技術工製作了一種幾乎沒什麼香味的手工皁,沒想到,這種香皂銷量竟然很不錯。姜瑜林還特地找了李謹言,希望能將這種香皂列入軍需的單子,專供軍官使用。
李謹言有些爲難,手工皁的製作,和機器制皁不一樣,完全依靠人工,成本也要大不少。經過上次的事情,李謹言對工廠招人把關很嚴,馬上大批量製作手工皁,顯然不太可能。但姜瑜林既然開口了,他也不太好拒絕,乾脆把他的難處說了出來,姜瑜林也只能暫時作罷。
不過李謹言也說了,只要皁廠的規模擴大,能招到足夠多的人手,就將這種香皂列入軍需單子,在成本價上只加五釐。
姜瑜林聽了大喜,一個勁的說:“言少爺做事,就是讓人心服口服!”
這件事李謹言一直放在心上,等到在滿洲里作戰的軍隊回來,他看到隊伍中的傷兵,突然有了一個想法。只是,該怎麼開口?
李謹言洗漱過後,坐到桌旁,倒了一杯茶水,拿起一塊點心,一邊吃,一邊擡頭看了樓逍幾眼,樓少帥見李謹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開口問道:“什麼事?”
李謹言三口兩口吃完了點心,擦擦嘴:“少帥,我想問你件事。”
“恩。”
“就是,這次滿洲里打仗回來,那些不能繼續在軍隊中服役的傷員,怎麼安置?”
樓逍看着李謹言:“你有想法?”
“恩。”李謹言點點頭:“我想着,他們不能再當兵,也只能拿遣散費回家了事,今後的生計,也沒個着落,不如讓他們到咱們家的工廠裡做事。”
“工廠?”
“對。”李謹言把潘廣興小舅子那件事簡單提了兩句,他得讓樓少帥知道,他提出這件事,並不是一時突發奇想,是有他的考慮的。
“少帥,我想着,你帶出來的兵,絕對錯不了,肯定都是這個!”李謹言翹起大拇指,恭維了兩句,人都愛聽好話,估計樓少帥也不能例外,“爲了避免這樣的事情再發生,我想還是要用信得過的人。皁廠的這件事,來得及補救,何況一張香皂方子,也算不得什麼。等到藥廠建成,一旦也出現這樣的事,損失就太大了。”
過了一會,樓少帥終於點了頭;“好。”
李謹言鬆了口氣。一方面是爲了廠子的保密問題,這些曾經在戰場上拼殺的士兵,肯定不會輕易被人收買。另一方面,他實在不願意看到這些曾經爲國家流血犧牲,拼掉半條命的軍人,還要再受生計的折磨。
想起抗戰時期的老兵,一旦受傷殘疾,從軍隊中離開,有很多甚至淪爲乞丐,李謹言就覺得鼻子發酸。
這樣的事情,不該發生!
他要辦更多的工廠,如果工廠不夠,還可以辦農場!不是他有多麼的高尚,只是爲了自己的良心。
李謹言正想着,卻被樓逍扣住了後頸,拉進了懷裡,脣落在他的發頂:“你,很好。”
樓逍當天就把李謹言的提議告訴了樓大帥。這件事具體怎麼安排,還需要樓大帥許可。畢竟,工廠招收的傷兵,不可能只來自樓少帥的獨立團。
“你媳婦這麼說的?”
“恩。”
“成!”樓大帥直接拍板:“就這麼辦!你去告訴你媳婦,想怎麼幹就怎麼幹,他能想到這些,我樓盛豐和手下的弟兄,都感激他!”
“是!”
書房的門關上,樓大帥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飛雪,嘴巴險些咧到耳根。
司馬君,我樓家能娶到這樣的媳婦,說不準,還真要感謝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