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關北城內,幾條商業街仍燈火通明,彷如白晝。相比日間,行人不見減少,倒是另一番熱鬧景象。
通過與德國西門子公司的合作,北六省內建成多家大型發電廠,除工業區用電之外,還可供民用。六省內煤炭資源豐富,海城煤礦,榆樹溝煤礦,撫順縣大小演武溝煤礦等陸續建成開採,加上來自扎賁諾爾方向的運煤車,足可供應六省內各地發電廠所需的能源。
隨着生活漸有起色,城鎮之外,一些村屯也陸續拉起了電線,大部分農家也用起了電燈,關北電燈公司,這才名副其實。
通了電,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鄒老先生依舊醉心於改進無線電發報機,而鄒小先生的實驗室,聚集了一羣有大量奇思妙想的年輕人,經常會提出一些新奇的點子。不久前,他們動手製作出了第一臺華夏人自己的電風扇,不同於西方常見的風扇,這種風扇顯得更加小巧,造價也便宜些,與此同時,還有人提出了類似於電視機的概念。
當李謹言拿到實驗室申請經費的報告時,看到上面列出的一項項實驗計劃,半天說不出話。電扇早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就已經問世,電視機的出現卻還要在十年後。
阿基米德說過,只要給他一個支點,他就能撬動地球,現如今,只要經費到位,這些年輕的科學家或許能給他比撬動地球更大的“驚喜”。
“給錢!”
任午初不只帶回四個大拿,還連本帶利給李三少賺了不少鈔票,李三少前段日子差點砸鍋賣鐵,現在手裡絕對不差錢!
有了領先的技術,纔有不輸人的底氣!
在另一個歷史時空中,華夏幾百萬勞工幫助協約國打贏了一戰,得來的卻不是應有的尊重,而是另一輪瓜分狂潮。這個世界中的華夏不會再遭受相同的命運,非但如此,李三少還摩拳擦掌的準備從歐洲市場上再狠賺一筆。
凡爾登戰役過去一半,日德蘭海戰即將開始,索姆河戰役也在醞釀,歐洲的血會流得更多,德國不可戰勝的神話卻已經被打破,一戰或許會再次結束在1918年,也或許比那晚,但戰爭總是會有結束的一天。
無論是戰勝國還是戰敗國,戰後的經濟恢復都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美國人財大氣粗,揮舞着鈔票四處借款,華夏人的錢包還沒那麼鼓,況且老祖宗說過財不露白,還是悶聲發大財更符合華夏的利益。
不過現在想這些還早,歐洲馬上就要進入缺衣少食,物資最緊張的階段。當倫敦開始實行糧食配給制,戰場上的士兵也接到不得浪費食物的命令後,將是大撈特撈的最佳時機,不抓住這個機會,會成爲李三少人生中的最大憾事。
這些歐洲人都曾舉着刀叉在華夏身上割肉喝血,如今從他們身上討回點利息,委實不過分吧?雖然這利息可能會稍微高那麼一些。
所有的文件都處理好,李謹言抻了個懶腰,靠坐在沙發上,如往日一樣,擰開了廣播。
時間剛剛好,播音員正朗讀一篇文章,正是之前讓李謹言舉棋不定的那篇。
在得到白老的授意之後,這篇文章一字未動的被登在時政新聞上,一經刊出便引起軒然大波,在社會上引起了廣泛的爭論。
贊同者有之,反對者有之,還有模棱兩可,純屬湊熱鬧吼上兩嗓子,結果被爭得面紅脖子粗的雙方各踢一腳,來個平沙落雁式的。
國內的各家報紙紛紛進行轉載,國外的部分報紙也湊了一回熱鬧,堅持不同意見的名人文人,紛紛撰稿,在報紙上打起了口水仗,各執己見爭執不下。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想要渾水摸魚,甚至有復辟黨出來搗了幾回亂,卻始終成不了氣候。
廣播也開始連日報道,不只播送各家報紙上的熱點評論文章,還邀請了政界名人在廣播中進行演講和辯論。節目播出後引起的反響極大。在爭得李謹言的同意之後,廣博電臺負責人趁熱打鐵,市民代表,農民代表,學生代表接連被邀請,不同的聲音,不同的觀點輪番登場,不是一面倒的支持,也不是全盤反對,立憲派,民主派,各種派別也漸漸走入國人的視線,即便是不關心政治,亦或是大字不識一個的國人,也能聽得津津有味。
在華的各國公使,領事,以及各國僑民,都對華夏突如其來的這場爭論產生了莫大興趣,一些在華夏生活多年的歐美人士也就此撰稿,不論他們出於何種目的,這些文章倒也爲這場大辯論增添了一抹別樣的“趣味”。
何爲家天下?何爲獨--裁?何爲民主?
歐洲大陸至今只有法國沒有國王,難道英荷等國便不先進不民主?
美利堅在某些年輕學子心目中,是自由和民主的代名詞,但早年的留美人士會告訴國人,這個號稱民主的國家,內裡到底是何種樣子,當年的排-華-法-案,如今的種--族--歧--視,直到百年後依然存在。
況華夏憲法及各項法律已成,依法,每屆總統任期有嚴格規定,且連任不得超過兩屆,總統權力不得高於憲法,如此又何來的家天下?
“何爲自由,民主?不是喊幾句口號,也不是遊-行幾場便罷,乃是人民真正得到實惠!一個真正爲國爲民的政府纔有存在的價值。一個真正爲民考慮,把民之富,國之強放在首位的政府,才值得被擁護!”
李謹言認真聽着廣播,直到裡面的人把話講完,也維持着同一個姿勢,沒有變過。
這是個亂世,是民族覺醒的時代,也是華夏曆史上又一個百家爭鳴的時代。
百年的積弱和被壓迫,促使了這個時代的青年和有識之士多方尋求救國圖存,富國強民的道路,不同的思想,不同的觀念一一涌現。李謹言料到文章刊出後會引起爭論,卻沒想到會發展至此。
如今,爭論的重點已不再僅圍繞父傳子,獨--裁和民主,而是漸漸演變成如何才能讓華夏富強,民族自立。不過,除了政府官員和議員,掌控實權的各省督帥和聯合政府首腦卻一直沒有出聲。只是有消息透露,在五月底的閱兵式上,樓大總統會發表講話。
一陣輕柔舒緩的音樂從收音機中傳出,李謹言放空了思緒,他果然不是搞政治的料,只是想多一些,腦子就成了一片漿糊。
房間的門被從外面推開,軍靴敲擊在地板上,即便有樂聲,卻依然清晰。
一隻手覆上發頂,李謹言沒動,反手扣住來人的手腕,被金屬的袖釦咯了一下掌心。
“少帥?”
“恩。“
樓少帥俯身,關上收音機,手沿着李謹言的臉頰滑下,托起他的下巴,“在想什麼?”
“很多。”李謹言習慣-性-的在帶着槍繭的掌心蹭了蹭,“少帥,你坐下吧,這麼站着,我脖子累。”
樓少帥放開手,走到沙發前坐下,李謹言這才發現,他軍裝的領口解開了,神色間似乎有些疲憊,
“少帥,你昨夜又沒睡?”
樓少帥見李謹言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嘴角隱隱勾了一下,那抹弧度轉瞬即逝,快得來不及讓人捕捉,手再次撫上李謹言的臉頰,拇指擦過他的脣角,聲音略顯低沉,像是拂過心絃的大提琴音,“沒事。”
“真沒事?”
李謹言還是不相信,他知道這段時間樓少帥有多忙,雖然西伯利亞和朝鮮沒有再大規模調兵,短期內也沒繼續動武的打算,但想要穩住現在佔據的地盤也不是件容易事,加上歐洲的事情,國內的事情,還有馬上要赴京參加閱兵,這一個月來,樓少帥大部分時間都歇在書房,書房裡的燈一亮就是整晚。李謹言陪了幾天,就累得眼底青黑,白天做事根本無法集中精神,只是一個勁的打哈欠。
不到四天,李謹言就受不了了,樓少帥一熬就是一個月,看情形還要繼續下去,李謹言必須承認,他心疼了。
不矯情,也沒矯情的必要,他就是心疼了。
“少帥,你今夜回房睡。”
樓少帥捏在額際的手一頓,“回房睡?”
“恩。”李謹言神情很嚴肅,“別的不許做,就是睡覺!”
“好。”
“真懂我的意思?”
“恩。”拉住李謹言的手,脣落在他的手背上,“睡覺。”
“……”看樣子還是沒明白。
李謹言深吸一口氣,主動攬住樓少帥的肩膀,用力吻了一下他的嘴脣,在樓少帥的手探入長衫下襬,撫上他的腰際時,用平和的語氣,說着威脅意味十足的話:“少帥,我會吩咐廚房做一個月的苦瓜,一天三頓,早中晚全吃苦瓜,粥裡都加苦瓜,包子餡餅也做苦瓜餡的。”
撫在腰際的手停住了。
“農場裡的大棚技術已經相當完善,少帥如果願意,可以親自去考察一下,我保證不打誑語,別看苦瓜的外表長相不怎麼樣,內裡還是很水靈的。”
樓少帥:“……”
當夜,樓少帥的確是回房睡了,也是蓋棉被純睡覺。可在回房之前,還是把李三少給辦了,不是在牀上,也不是在臥房,而是在書房的沙發上,苦瓜全宴自然無從談起。
翌日清晨,李謹言醒來時,樓少帥正側臥在他的身旁,單肘支起,,靜靜的看着他。透過牀帳,可以看到隱約的光亮。
“幾點了?”
李謹言撐着手臂想要坐起來,一條胳膊卻攔在他腰際,將他重新拉了回去。
“少帥?”
“還早。”樓少帥的手按在李謹言的腦旁,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頸項,李謹言突然有了些許不妙的預感,當裡衣的領口被扯開時,他的預感應驗了。
一夜好眠之後,樓少帥再次把李三少給辦了,李謹言緊握着身下的錦被,汗水順着臉頰和頸項滑下,意識朦朧中,後頸被咬了一口,微麻的疼痛,卻讓身體更加興-奮。
眼角開始泛紅,翻身之後,李三少猛地仰起頭,一口咬住了身上人的肩膀,他就不該心疼他!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不假,但如果咬的對象是老虎……結果可想而知。
整個上午,臥房的門一直關着,丫頭們習以爲常,該做什麼坐什麼,只是幾個人輪換着守在門邊,等着裡面叫人。
早午兩餐,白老都是獨自坐在桌旁,看着空出的兩個位置,白老捻過一縷長髯,年輕人啊,還真是……
直到晚餐,樓少帥和李謹言才露面,樓少帥神采飛揚,龍行虎步,李謹言行動間卻有些遲緩,不過還是將五張寫好的大字恭敬的交給了白老,這已經成了他每日習慣,就算白老不催,他也會寫。
每一張,白老都認真看過,半晌之後,開口道:“字已有骨,然筆鋒無力。”
未等李謹言答言,目光轉向樓少帥,“逍兒,爲長遠計,當適可而止,不可縱性。”
“謝外祖父教誨。”
祖孫兩人的對話很文明,也很嚴肅,在一旁的李謹言卻已經頭頂冒煙了。
可以把如此不正經的話題,說得如此正經……他確信,樓大總統說得一點沒錯,樓少帥的性子,百分白遺傳了白老太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