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一直黑雲壓頂,卻偏偏下不來雨,彷彿被關在一個黑箱子裡,讓人感到分外壓抑和恐懼。戰爭愈加臨近,荊州城裡也有了些恐慌的氣氛,貴族們更多的卻是想着怎麼在戰爭中活下去,他們可以從下唐逃到楚衛,但是卻沒有想過從楚衛逃去越州,那片佈滿沼澤和瘴氣的土地,是生長不了尊貴的花朵的,因此臨近絕境,這些人倒也激發了傳承自祖先的剩勇,願與夏人決一死戰。
酥合齋這類的妓館生意卻是更好了,歌舞聲色,通宵達旦,銀錢金株流水般進了老鴇的口袋,姑娘們的歌聲也更加撩人,古風塵在這樣的氛圍中感覺到有些沉醉了。這樣琥珀色的酒水,腰肢纖細,臉蛋柔美的女子,在羽族的城邦裡是沒有的,那裡永遠都是沉悶的法典、年暮囉嗦的長老,像是一灘死水,扔個石頭也翻不起一點浪花。他想起了那個叫向異翅的男人,那真是一個有趣的人,可惜那等有趣的人在羽族的森林裡是飛不起來的,那類人需要的不是森林,而是廣袤的天空。
外面天色已經大亮,古風塵輕輕抽出自己的手臂,戲謔的在女子乳尖捏了一下,他穿好衣服,那女子方纔朦朧着醒了過來,支起身子,也不在意外泄的春光,問道:“今天怎麼起這麼早?”古風塵隨意的梳了下長長的頭髮,不經心的說:“府裡今天有些事情,不得不去一趟,你安心的睡吧。”說完就推門走了出去,可能開門的時候進了涼風,女子的身子輕微的顫抖了一下,細嫩的皮膚就微皺了起來。女子從牀上探出身子,在旁邊一拍,窗前的一塊地板悄然移動,露出一格之地,裡面是一隻製作精美的鴿子。
這是一個用木頭做的鴿子,但是活靈活現卻像真的一樣,女子手一伸,鴿子已到了她手中。他又從牀頭的暗格之中取出兩塊玉石,一塊用神識錄入了信息,另一塊從鴿子後面塞了進去,念動了咒語,鴿子便撲棱棱飛了起來,抓起玉石,便從窗口飛了出去。女子輕輕笑了一聲,拉過被子蓋好,慢慢睡去。
古風塵出了酥合齋,看着金色的牌匾,還有那一行簽章,無聲的笑了笑。
他卻不向公爵府走,而是直接向着城門的方向走去。今日就是白霜君帶隊離開的日子,但是古風塵向來是一個很討厭離別的人,因此刻意晚去片刻,只要可以看見他們離去便可以了。
剛到城門底下的時候,大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狠狠的砸在身上,水汽漫起,他登上城牆的時候,居然看不清遠去的白霜君等人了。範小花站在他的身邊,雙肩微微聳動,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範無病雙拳緊握,有些羨慕有些無奈,也有些憤怒,想來還在爲範時雨不讓他出動而生氣。
真是一場好雨,他輕聲喟嘆,難道老天也不讓我們見最後一面嗎?
白霜君起的很早,他取出了已經封存了很久的刀,然後在院子裡練了幾遍刀法,他早已經達到出刀由心,隨心所欲的境界,因此不論是隨意的劈砍挑撩,都有厚重的刀意蘊藏其中。他早已經到了刀法的極致,隨意一擊,皆是無上法門,但是由於他玄功有虧,因此一直不能更進一步,以刀問道,達到虛境。
他的刀本就是從殺戮中成長,達到極致之後洗盡鉛華,反本回源,卻是要從頭做起,練成飽含玄門正氣的大須彌刀,然而這些年他一直生活平淡安樂,雖然心境成長很快,但是不經生死磨練,終是難已突破後天束縛,進軍無上大道。
這些天他一直沒有去見範小花,因爲他怕一見到她,會影響自己的決心,既然已經決定了去直面這所謂的必死之局,那麼就應該放棄其他所有的不實幻想,堅定心念,這樣才能借死局涅槃,浴火重生。他刀式一合,空間中蔓延的殺機刀意全部匯聚起來,他看着被他刀意驚醒的白起三人,“我不在的時候,保護好范小姐。”白起點了點頭,他一直視範小花爲母,當初出走離開白霜君也是因爲白霜君無數次在酥合齋徹夜不歸,無數次醉酒後唸叨一個女子的名字,他深深爲範小花不平,在江湖中尋找了數年,要將那個女子擊殺,可惜一直沒有找到那個女子半點信息。
白霜君一行三十個人,出了白霜君和他的四個學生,其餘二十五人全部是範家培養起來的高手,其中有十個九階,十五個八階巔峰,這些實力,足以滅掉一個不小的宗派了,如果再加上越州的那些人,真正要掃了大荒山妖獸老巢,也是很有可能的。
其實三十人中真正能夠有戰力的,也只有一個白霜君罷了,畢竟比起越州出動的上千高手,二十幾個**階的人實在不算什麼,但是白霜君威名赫赫,一個人足以抵得上數千普通高手了,因此才能促成雙方平等地位的合作,這其中天門的威懾也起了很大作用。
在城門外喝了送別酒,天上忽然的就下起了大雨,城牆上那個女子的身影就模糊了起來。白霜君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大喝道:“上馬,出發!”三十人整齊上馬,踏雨而去。他們的馬都有着妖獸的血脈,是範家用秘法培養,不但在山間奔跑如履平地,就是大雨沼澤也奔馳急速,它們體格強壯無比,對環境有着極強的適應性,而且耐力很好,可以說比之上古八駿也差不了多少。
白霜君回頭看去,遠遠的城牆上那個女子還在雨中站着,而城牆的另一邊卻忽然也站了一個人,以白霜君的目力,看得出那個人正是盲眼的羽人,手執長幡,站在城牆上,微笑着和他對視。
二十年的潛伏,今朝出動,勢必要震驚天下,以前的風流,早已成傳說,被這大雨沖刷掉,願在急雨之中,洗掉這些年的心塵,獲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