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崇等人是在早上到的谷陰。
諸人已經三天沒有睡覺,至多於行路時,在馬上眯一會兒,眼裡都是佈滿了血絲,嘴脣乾燥得起皮,灰頭土面的。
安崇往年捕奴的時候,常有幾天不睡的經歷,他的精神倒還不錯,帶頭領着麴球的那兩個府吏,先到了莘邇的家,卻是莘邇已去了徵虜將軍府上值,幾人便急忙又趕去徵虜將軍府。
安崇認得魏鹹,對他說了有緊急的軍情上報。
魏鹹不敢怠慢,立即入稟莘邇。
不多時,莘邇就召安崇等人入見。
到了堂上,麴球的府吏把麴球的軍報呈給莘邇。
安崇在邊上,把兩萬秦兵偷入南安郡的軍情亦如實稟上。
聽着安崇的稟報,莘邇細看麴球的軍報,聽完、看完以後,大爲震驚。
前幾天他還在與羊髦、唐艾等人商議,是該打朔方,抑或是應打南安、天水,一副指點秦土、好像任其奪佔的躊躇滿志,不料轉眼間,就得到了這樣的一道敵情,隴西郡遇險。
形勢轉變得太快。
讓他有點措不及手。
麴球軍報的內容,比安崇說的更加詳細。
不僅述說了兩萬秦兵入南安一事,並且附上了麴球對此的判斷,那就是:之前探查得來的“蒲茂將親征魏國”之報,於今看來,或是蒲茂的惑敵之策,蒲秦真正的進攻目標,應是隴西郡。
麴球在軍報的後半段寫道:球已差遣精幹斥候,潛赴天水郡,探查此郡敵情,看有無秦兵入駐;及另書了檄書三道,一道飛送唐興郡,請隴東南八郡支援我郡;一道飛送武都郡,提醒張道崇嚴守郡之北界,以防秦兵從天水郡南下,突襲武都;一道飛送陰平郡,命北宮越做好馳援武都及我郡之戰備,此三道檄文與上稟將軍的此檄,一併俱發,已分別派人送往。
麴球的這三道檄文,在請了援兵之同時,又提示武都戒備,稱得上是反應敏捷,應對得當。
莘邇努力定住心神,做出從容的儀態,吩咐安崇等人,叫他們下去休息。
待他們離開,莘邇喚魏鹹、聽差堂外的乞大力等,令道:“請士道、千里、長齡速來。”頓了下,補充令道,“把郭司馬、伯祝也請來!”
魏鹹、乞大力等接令而去。
召羊髦、唐艾、張龜的目的很明白,他們三個是莘邇目前在軍事方面主要依靠的謀主。
召郭道慶,乃因郭道慶既是新任的督府三把手,又是麴爽的人,這樣重要的軍情不能把他排除在外;召楊賀之,是因他雖初投到莘邇帳下,可此人似頗有謀略,不妨也可聽聽他的觀點。
約小半個時辰,羊髦、唐艾、張龜、黃榮、羊馥、傅喬、郭道慶、楊賀之諸人相繼來至。
“這是鳴宗的軍報,剛送到我處,你們看一看。”
羊髦等人傳看罷了,面色俱皆變得嚴肅。
張龜掐着鬍鬚,陷入深思,一邊想,一邊說道:“主公,根據軍報中述說的情況,蒲秦調兵入南安郡的意圖,有兩個可能。”
“哪兩個可能?”
“一個就是麴將軍在軍報中給出的判斷,蒲秦真要打的是咱們的隴西郡。”
“另一個呢?”
“蒲秦還是要打虜魏。這一支調入南安郡的秦兵,只是爲了加強南安、天水的守禦,防備當其與虜魏交戰之際,我軍會進襲天水、南安兩郡而已。”
郭道慶眼前一亮,贊同地說道:“有道理!”
莘邇問道:“那這兩種可能,你覺得哪種最大?”
張龜想了會兒,答道:“現在只知南安郡多了兩萬秦兵,不知天水郡的敵情如何,情報太少,尚不能斷定。”
郭道慶深以爲然,點頭說道:“有道理!”
莘邇問羊髦、唐艾、楊賀之等,說道:“卿等何見?”
羊髦與張龜的意見相同,說道:“如是天水郡也有大批秦兵入駐,則秦兵的作戰目標必就是我隴西無疑了;若天水郡並無大批的秦兵入駐,那麼南安的這支秦兵應該就只是單純地爲增強南安、天水的防禦,蒲茂要打的,仍應還是虜魏。”
郭道慶伸出大拇指,稱讚羊髦,說道:“羊君的此番分析,可謂精闢入微,有道理!”
莘邇問唐艾、楊賀之,說道:“千里、伯祝,你兩人以爲呢?”
楊賀之一口夾雜着蜀地濃重口音的官話,說道:“張、羊二君言之甚是,賀之並無異見。”
唐艾沒有回答,反問莘邇,說道:“明公怎麼看?”
在等唐艾等人來的空當,莘邇已經穩住了情緒,大致地理清了思路,想到了一個對策。
軍情緊急,唐艾既然詢問,他也不藏着瞞着。
莘邇便就回答說道:“長齡說得對,現下情報太少,尚不足能判明蒲秦的真實意圖,但不管它的真實意圖是何,隴西郡是我定西河外之要津,斷然不容有失!
“我意首先檄令麴章,命他遣兵馳援鳴宗;然後選揀王城的精銳步騎,擇將統帶,亦往援之!”
隴西郡西爲河(黃河)內的隴州東南諸郡,北、東分爲蒲秦的南安、天水而郡,東南是武都郡,——武都郡的正北是天水郡,武都郡再往南是陰平郡。
換言之,打個比方的話,如把武都、陰平和在武都、陰平東邊的漢中郡與梓潼半郡,比作一串葫蘆,隴西郡就是這個葫蘆口上的藤蔓,是這個葫蘆與隴州這棵“母樹”間的唯一通道。
此郡如被蒲秦攻佔,武都等三郡就將會與隴州斷絕道路,陷入到北爲天水、扶風等郡,西北爲隴西、南安兩郡,北邊皆爲秦地,而外無援兵,只能靠自己抵抗蒲秦圍攻的孤立無援之境。
前幾天說到蒲茂出現在秦地東部,號稱要親征魏國的時候,唐艾很是興奮。
現下,他卻與莘邇一樣,亦是神情凝重,手裡的羽扇都忘了搖擺。
他說道:“隴西如失,武都等地就勢將孤危。此郡萬不可丟,不管蒲秦是真要打,還是隻爲增兵駐防,都是抓住了我定西的七寸,咱們只能暫且放下對朔方或南安、天水的攻略籌劃,需以保住隴西爲當下之重點!必須立即擇兵往援。艾與明公的意見相同!”
郭道慶拍腿說道:“這叫做‘寧殺錯’,……不對,這叫做‘寧援錯,不錯過’,將軍此議高明!道慶深表欽佩!”頓了一頓,“有道理”三字終是無法割棄,彷彿有鯁在喉,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太有道理了!”說完,乃才覺念頭通達,便就起身。
莘邇問道:“司馬作甚去?”
郭道慶說道:“事不宜遲,道慶這就回督府,起草給奮武的檄令!”
奮武將軍,是麴章現任的軍職。
莘邇心道:“不意這位郭司馬還是個雷厲風行的急性子。”說道,“好,你去罷!”
郭道慶長揖行禮,退出堂去,到了徵虜將軍府外,從在府外等候的從吏中,選出一人,令去將麴球的此道軍報及莘邇的對策安排,即刻報與麴爽知曉,隨之,乘車還督府書寫檄文。
莘邇等人在堂中繼續商討。
羊髦說道:“正如明公高見,隴西不可有失,是非得援助不可的!唯是比之伐虜興時,現今王城可調用的兵力,委實是捉襟見肘。敢問明公,欲派王城何部援助隴西?打算用兵幾何?”
之前麴爽打冉興時,定西能動用的機動野戰兵力還是挺多的,但現在,定西接連的開疆拓土,先後多了隴西、武都、陰平、漢中四郡和梓潼半郡,這四個半郡,都需要駐兵鎮戍,並且因此四個半郡的境內多戎人、賨人、僚人,需要用以鎮戍的兵馬還不能少,故而,定西現下可用的機動兵力,確是如羊髦所說,比之此前,少上了很多。
要不然,也不會在之前計劃打朔方或者南安、天水的時候,不得不把西域的駐兵調來,用作主力。
定西的唐、胡步騎,現共有八九萬,這且是在經過擴充之後所得的兵數。按照隴地民口的總數,這八九萬兵馬,基本已是定西而今在不損耗元氣之情況下、可養兵額的上限了。
此數萬兵馬,駐在東南八郡的有將近兩萬,駐在秦州三郡的有萬人,駐在漢中郡和梓潼半郡的不到萬人,駐在州內各郡,用以壓制各郡胡牧部落的共有萬數。
此外,便是駐在西域、西海兩地的兵馬,共兩萬餘。
王都現今的駐兵,共有兩萬四五千人。
主要是莘邇、曹斐、麴爽三部,計有萬八千人。
因在打下漢中、梓潼後,莘邇留了相當多的部隊戍守當地,他現下在王城的部曲是三部中最少的,只有五千。曹斐部與麴爽部的兵額數量基本相近,曹斐部有六千,麴爽部有七千。
除掉他三人的部隊,陳蓀作爲郎中令,郎中令的諸多職掌裡頭,有宿衛警備這一塊兒,是以他手底下也有點兵馬,但不多,郎官、宮城禁衛什麼的,千把子人。
羊馥的刺奸司,品秩儘管不高,權力等同司隸校尉,負責京城治安,其手下也有些兵馬,如緹騎之類,但數量更少,緹騎兩百,甲士五百,還不如陳蓀,連千人都不到。
再之外,就是各城門的戍卒了,東西苑城不計,北城、中城、南城三城,總計有戍卒三千,此三千兵卒全是步兵,屬督府直接管帶。
莘邇說道:“東南八郡的湟河、枹罕、臨羌等郡縣,皆要地也,不可無重兵屯駐,估料麴章能遣援的兵馬,至多五千。隴西郡的駐兵有四千步騎,加上麴章的五千援兵,藉助城垣,大致以足抵禦潛入南安的那兩萬秦兵了,可萬一蒲秦真正圖謀的是我隴西郡,則其天水郡於此時,也必然已有重兵進駐。那鳴宗部與東南的五千援兵,就不夠守衛隴西郡了。
“欲保隴西不失,至少得從王城再遣萬人往援。這萬人,我打算用老曹的本部爲主,不夠之數,由我與麴中尉、陳蓀給他補上。”
隴州東南的八郡,與隴西、武都、陰平相距不遠,這一帶早在前代秦朝時期,就是戎人聚居的地方了。湟河、枹罕、臨羌這些郡縣,其境內皆多戎人,且此數地都是佔據了要道的,一日不可無精卒駐守。故此,麴章能調出來馳援隴西郡的兵馬,最多也就是四五千人。
卻是說了,武都、陰平不還有兵馬屯駐的麼?爲何不調此二郡的兵馬入隴西增援?
一來,武都北鄰天水郡,蒲秦若真的要打隴西,那肯定不會對武都郡視若無睹,必會遣偏師進攻武都,以斷隴西之右翼;二來,武都、陰平兩郡也是新得之地,未附者頗衆,郡中不可無足夠的兵馬鎮壓,否則,一旦其郡內的強豪趁隙生亂,後果不堪設想。
兩條緣故結合一處,此二郡的駐兵因都是不能動的,只望它兩郡能把本土守住就是好的了。
羊髦喟嘆說道:“我定西到底還是民少國窮!一朝遇急,兵馬即不敷使用!”
定西國窮民少,隨着地盤的擴大,兵馬開始出現不夠用的問題。
反觀蒲秦,蒲秦不僅本來的國力、民力就比定西遠勝,常備兵馬就比定西爲多,蒲茂這兩年,通過他的“寬宏大度”,又相繼收了姚桃、趙興兩部爲用,共計得民、牧數萬戶、帳,步騎兩萬餘衆,卻是比起此前,更進一步地充實了蒲秦的戰爭力量。
儘管在隴西一戰和冉興的爭奪中,看似蒲秦是落了下風,但那是因蒲秦沒有把定西當做大敵,蒲茂、孟朗關注的重點方向始終還是在魏國之故,而當如今,蒲茂、孟朗終於把視線轉移到定西這邊的時候,定西面臨的壓力,也就不可避免地,立刻即重如泰山了。
對定西“民少國窮”這個本質上的弱點,莘邇是一清二楚的。
亦所以,他之前纔會一直地積極對外攻略,其所用意,實乃是“以攻代守”。
現在,從隴西面臨的局勢看,攻大概是攻不成了,只能退而求守。
莘邇望向堂外院中,陽光明媚,花草生長,滿是春光,他心中想道:“我定西之國力,遠不及蒲秦,蒲秦如真的是要傾力攻打隴西郡,隴西,我能守得住麼?”
計議粗定,莘邇入宮,請求左氏召開臨時的朝會,對援隴西此事進行部署。
左氏聞隴西遇危,花容失色。
她到底臨朝聽政已有兩年多,不像早先那樣對軍政懵懂無知了,對隴西的重要性,她是知道一二的,緊張之下,“將軍”都忘了喊,如昔在豬野澤,把自己和令狐樂、令狐婉的安危寄託於莘邇身上時一樣,脫口而出莘邇的小字,說道:“阿瓜!秦虜要打隴西麼?這可怎麼辦!”
莘邇再是心中無底,也不能在左氏面前表現出來。
他身姿英拔,目光鎮定,安撫左氏,說道:“太后不要怕!現下蒲秦是不是要打我隴西,還不能斷定。就算蒲秦是真的要打,鳴宗文武兼資,我定西之幹才也,潛渡渭水,生擒秦兵俘虜,可見其膽勇;查聞敵情,連發四檄,種種安排,十分妥當,可見其應變之能,有其鎮守隴西,短期內,便是秦兵發起攻勢,隴西也必然無虞;而至遲半月,我東南八郡、王城的援兵,就能先後抵至隴西,有此萬餘步騎援到,蒲秦縱發兵十萬,我隴西亦足可守矣!”
左氏還是不放心,美目裡透出擔憂,問莘邇,說道:“蒲秦兵強馬壯,如傾國犯我隴西,只憑萬餘援兵,怕遮擋不住。阿瓜,倘若守不住?”
左氏挺聰明的,一眼就看到了隴西能否守住的癥結所在,那就是敵我雙方可動用兵力上的衆寡懸殊。
莘邇默然片刻,沒有空說大話,直面左氏的憂慮,慨然地說道:“張韶已率西域兵萬餘東來,蒲秦若果舉國犯我隴西,倘若隴西守不住,等張韶兵到,盡起王城、各郡兵馬,合於一部,臣親率之,再爲太后把它打回來!”
究莘邇此話之意,分明是莘邇對能否守住隴西沒有充足的信心,但敢於把“沒有充足的信心”給說出來,這恰恰說明了莘邇不是在糊弄左氏,左氏信賴莘邇,便正是因莘邇從來不會用假話騙她,故是,聽了莘邇此句“沒有充足信心”的話,左氏的擔憂,卻頓時被驅散了泰半。
想及令狐奉死後,這快三年的時間裡,全是依仗莘邇,令狐樂的王位才得安穩,而且定西還不斷地向外擴張,國威日振,左氏這會兒的芳心中,半是感謝莘邇以往的辛苦和忠誠,半是因莘邇“再爲太后把它打回來”這句話引出的驀然其來的竊喜。
她心道:“爲我再打回來麼?阿瓜爲何不說爲大王,不說爲定西呢?爲何說是爲我呢?阿瓜爲我南征北戰,我卻只能給他一個建康小郡做食邑,真是對不住他與我的心意和功勞!”胡亂想着,問道,“阿瓜,前天朝議,又有人舉你出任錄三府事,你爲何仍是辭不受呢?”
莘邇啞然,搞不懂左氏怎麼會由隴西的危局想到這茬,耐心地回答說道:“太后,錄三府事是朝臣之首,以臣之名德、家聲、資歷,哪裡夠任此職?那些三番五次舉薦臣出任此職的,要麼是不懷好意之徒,要麼是拍馬屁的小人,太后宜對之嚴加斥責!”
左氏順從地說道:“好吧。”
下午,陳蓀、麴爽、孫衍、曹斐、張渾等,奉召上朝。
督府右長史張僧誠、左長史唐艾、右司馬郭道慶和羊髦、黃榮、傅喬、羊馥等人也皆參與。
莘邇與他們說了隴西的軍情,方待陳說自己的對策,宮外送進來了急報一道。
急報是麴球寫來的。
莘邇打開觀看。
麴球在急報中言道:遣去天水郡的斥候已然探明,孟朗親率兵三萬餘衆,已入天水郡。
至此,隴西的敵情明朗了。
沒有第二種可能,只能是蒲秦要大舉進犯隴西。
陳蓀、麴爽、孫衍、曹斐、張渾等無不震驚。
情況查明瞭,莘邇不再心中無底,倒是踏實了。
他朗聲說道:“臣敢請太后、大王即刻傳旨,命麴章馳援隴西,煩曹領軍統王城戍兵萬人,亦即日南下支援!再命張韶,限期二十天,必須到達谷陰,以作備用。”
左氏櫻脣輕啓,說道:“准奏!”
滿堂陳蓀等臣的慌亂中,莘邇、左氏這臣主二人,一個從容,一個不迫,卻如鶴立雞羣。
……
蒲秦將攻隴西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就傳遍了王城的權貴、士人圈子。
“養病在家”的氾寬聽到這則消息時,正在給“歸隱鄉中”的宋閎寫信。
他停下了手中的筆,仰臉不知想了會兒什麼,命令屋外的大奴:“去把宋羨給我請來!”
令狐曲是在吃葡萄時,聽到了這則消息。
葡萄此物,是令狐京的最愛,令狐曲一邊吃,一邊垂淚哀傷。
聽小奴報完了這則消息,他呆了稍頃,抹掉眼淚,吩咐說道:“命車,我要去謁見氾公!”
消息也傳到了且渠元光的家裡。
且渠元光眼睛發光,飛奔到他父親拔若能的屋中,來不及敲門,徑直撞入。
拔若能連忙把懷裡的鮮卑小婢推開,罵道:“狗崽子!幹什麼?”
元光只當未見那小婢的衣衫凌亂,對那閃過的兩坨白肉也毫不關注,急切地說道:“阿父!秦虜發兵數萬,將攻隴西!谷陰而今兵馬不足,只能遣萬人馳援,這顯然是不夠用的!我家受徵虜將軍厚恩,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阿父,是我父子爲徵虜出力的時候到了!”
拔若能楞道:“秦虜要打隴西?”怒道,“你老子於今閒居谷陰,手底下半個兵卒也無,縱是谷陰沒有足夠的部隊援助隴西,我又怎麼爲徵虜出力?”
“阿父的手下雖無兵卒,可我盧水胡的數萬部民,卻在建康郡與盧水兩岸!阿父可求見徵虜,自告奮勇,爲徵虜召我盧水胡的勇士,以阿父在我盧水胡中的威望,少說也能爲徵虜召得四五千騎。有了此前四五千騎,阿父,我父子不就能爲徵虜出力了麼?”
“這……”
“阿父,你平時不也眼熱曹斐、禿髮勃野諸輩在王城的耀武揚威麼?他們憑啥能耀武揚威?那曹斐五短身材,貪財好利,庸碌兒輩而已,憑啥也敢對阿父無禮?禿髮勃野那狗日的,又憑啥敢對……,咳咳,總之,還不就是因了阿父現下手裡無兵麼?阿父,於下隴西遇危,如是能抓住這個機會,這就是你重振威名的絕佳時機啊!”
拔若能畢竟是做了大半輩子的酋率,對往日的風光還是很難割捨的。
他猶豫了下,說道:“可是徵虜會讓我去建康郡、盧水兩岸招兵麼?”
且渠元光唾沫四濺,說道:“隴西關係到武都、陰平、漢中、梓潼等各地的安危,着實位置緊要,徵虜必定不會容其有失,而他現在缺兵可用,又怎麼可能會拒絕阿父!”
拔若能說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有再掌兵的機會?”
且渠元光跺着腳,誇張地揮着手,極力地給他父親鼓勁,說道:“阿父,何止有機會!簡直是大大的機會!阿父,機不可失!現在你就趕緊地去求見徵虜吧!”
拔若能被他說動了,稍作收拾,就出門前去徵虜將軍府,求見莘邇。
卻是如元光所料,莘邇在經過短暫的考慮過後,果是同意了拔若能的“請纓”。
拔若能與其弟麴朱、其子平羅、元光、男成,即麴朱的兒子成周,全家動身,當夜離城,馳赴建康郡與盧水兩岸,到了地界,分頭去往各部,召集盧水胡的精壯。
兩天的功夫,計得輕騎四千餘。
拔若能領之,返回谷陰。
曹斐於前日已領兵馬南下了,而就在今天上午,麴球的又一道加急軍報送到,天水郡的秦兵分兵兩路,偏師以冉僧奴統帶,南下進攻武都郡;主力由孟朗親統,已然展開了對隴西的試探性進攻。莘邇沒有耽誤時間,調了蘭寶掌部與拔若能合軍,即令拔若能、蘭寶掌去追曹斐。
……
渭水北岸,麴章派的援軍過了黃河,行至武始郡與南安郡的交接處,迎面碰上了一支秦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