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牀上服過靈藥,傷勢穩定睡去的族弟,鳳清眼眸深處冰寒涌動,如果鳳揚不是鳳家一脈僅剩的男丁後裔,她早已忍不住親自出手清理門戶。
呼——
輕輕吐出口氣,她轉身向外行去,出現在衆人面前時,神色已經恢復平靜,“餘慶長老,這件事勞你費心了。“
餘慶神色肅穆,“是老夫應該向鳳清小姐道歉,沒能照料好鳳揚,讓他被座下弟子引誘,更受了如此嚴重的創傷。“
頓了下他繼續道:“請鳳清小姐放心,對於這件事情,我宗一定會嚴懲,絕不姑息半點。”
鳳清神色淡漠,儘管她很清楚,這件事情的過錯,絕對在鳳揚身上。
可作爲鳳家唯一的血脈男丁,將來註定成爲鳳家之主的鳳揚,不能揹負這般惡名。
“麻煩餘慶長老了。”
平淡聲音從口中發出,沒有半點情緒波動,似乎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鳳清心頭暗暗自嘲,一向自詡高潔的她,或許與這些人早已沒有區別了。
餘慶看着對面,掌門一系幾位長老陰沉欲滴的臉色,嘴角露出淡淡微笑,“風情小姐,請在宗中暫時住下,老夫會在宗門大會上,宣佈最終的處置決定。”
這是另外的一份禮物。
當着宗門上下所有修士的面,以宗門的名義爲鳳揚洗白,即便事後有人懷疑,也不敢再多說一句。
爲此時蓋棺定論……至於周離,她儘管體質特異,有着不錯的潛力,但怪就怪她出身太過平凡,身處這個世界,平凡本身也是一種錯。
輕輕點頭,鳳清沒再多說什麼,擡頭看着窗外青翠的綠色,明明是一派生機盎然景象,在她眼中卻充滿了腐臭味道。
……
窪裡村來了一位仗劍而來的仙人,就停在老周家上邊,人人都說是阿離那丫頭在外面出人頭地,要接老兩口出山享福。
“嘖嘖,周家的丫頭啊,打小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我老早就注意到了,果不其然啊!”
“難怪看不上村裡村外的小子,周丫頭是個草雞窩窩裡的鳳凰,註定要飛遠的。”
“這下子,老周兩口子要享福了……臨老臨老,孫女居然出息了,可能也是老天對他們的補償吧。”
無數人羨慕的兩眼放光,嘴裡各自嘟囔着,恨不能貼過去親眼看看仙人的風姿,卻又畏懼不已只敢留在家裡。
會飛的仙人啊,萬一不小心犯了忌諱,那可是會死人的。
李偉腳踏三尺青雲劍,揹負雙手而立,青色長袍在風中翻滾,一身的飄渺出塵氣息。
俯視着下方庭院裡,三個卑微的凡人,他微微皺眉眼神露出傲然,“你們是周離的親眷?”
周老爺子勉強保持鎮定,恭敬道:“回稟仙人,我們正是。”
李偉冷聲道:“周離在宗中修行時出現意外,需要親眷前往,你們選一人跟我去吧。”
老爺子急忙道:“阿離她怎麼了?”
“哼!仙道之事,豈是你們可以窺伺,不得耽擱時間,我還要回去覆命!”李偉冷聲開口。
抓住婆婆微微顫抖的手,周老爺子吸一口氣,扭頭看向秦宇,“小秦,你跟仙人去一趟吧。”
秦宇略一遲疑緩緩點頭。
李偉皺眉,“他是何人?能代表你們周家?”
周老爺子道:“仙人,秦宇是阿離的未婚夫,與她關係最爲親近。”
未婚夫?
李偉臉色一沉,眼神上下掃過,周離那女人如此驕傲,居然找了這個一個鄉巴佬?憑他也配!
一股嫉妒自心底升起,但很快就暗暗冷笑,如今那件事情,早已經在宗門私下傳開。雖然傳言是說,鳳揚並沒有得手,但真實情況誰知道?
一個金丹期的修士,對付不了區區剛入修行的菜鳥,嘖嘖,怕是早已經吃幹抹淨了,要不是“事後大意”,鳳揚又其會被算計。
李偉想到自己當初,曾被毫不猶豫拒絕,心頭大暢眼神露出一絲詭異,等着小子知道了實情,臉色一定精彩。
“走吧!”
帶着一絲迫不及待,李偉拂袖一揮將秦宇拉到身後,捏出一道法訣,青雲劍破空遠去。
“這修士有元嬰境修爲,可氣息卻比我所知曉的元嬰期渾厚數倍,且身上有諸多寶物,他腳下的飛行法劍品質很好,與他修行之法匹配,運用起來可讓實力提升數層……”
秦宇看着眼前負手而立,姿態瀟灑的李偉,心中默默估算着對方的力量,他對這種小修士當然沒有興趣,只是單純的通過對方,在估算阿離所在修行門派的實力。
儘管李偉沒說什麼,但從他態度中,秦宇還是察覺到一絲冷意,想來阿離是出了意外。
正因爲如此,秦宇纔會答應,代替周老爺子走這一趟,如果事情真有不對,或許他還有化解的可能。
希望事情不會太麻煩吧。
察覺到身後秦宇的沉默,李偉嘴角撇了撇,沒有見識的鄉巴佬,一定是被嚇壞了。
或許我還能更快一點!
心思一動催發法力,青雲劍發出一聲嗡鳴,劍身噴吐青芒更勝,速度隨之快了一截。
秦宇從這變化中,察覺到李偉的某些心思,臉上頓時露出“惶恐”,變得蒼白起來。
一個元嬰修士,心性如此不堪,看來這個世界修煉層次雖高,但正因爲力量獲得的太過容易,或許心性修煉方面相對較弱,如果以後跟這個世界的修士交手,這會是可以利用的關鍵。
正默默思索着,突然一聲啼鳴傳來,帶着強大的洞徹力量,穿透耳膜直抵魂魄。
“白首魔鷲!”李偉失聲尖叫,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取出一塊玉牌。
法力注入,玉牌內部烙印頓時被激活,爆發光芒在半空中,凝聚出“真木”二字。
“我的身份令牌只是元嬰階,威壓氣息不足以嚇退白首魔鷲,更何況它屬於魔化生物,殺戮嗜血意識混亂,很可能根本無視宗門令牌的氣息……完了完了,怎麼會在這種地方,遇上恐怖的白首魔鷲……”
李偉一張臉變得慘白,眼神充滿恐懼。
白首魔鷲果真對真木派的令牌氣息視如不見,眼眸血光亂閃,尖叫一聲兇悍撲來。
“我命休矣!”
李偉神色絕望。
就在這時,他身後被“嚇呆”的秦宇,突然擡起頭來,漆黑眼眸如深淵看向白首魔鷲。
這頭魔化妖獸身軀猛地一僵,像是受到極大的驚嚇,雙翅拍打着轉身,瘋狂逃向遠方。
李偉呆立原地,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我還活着,我居然還活着。
謝天謝地!
他深吸一口氣,故作淡定收起令牌,抹掉頭上冷汗,“該死的扁毛畜生,幸虧你跑得快,不然李某必然將你斬殺當場!”
餘光掃過秦宇,收穫到他“敬畏”“崇拜”的眼神,李偉心中鬆一口氣,舉止越發從容。
一捏法訣,青雲劍疾馳而去。
接下來的路程一切順利,只是元嬰境修士趕路速度,終歸是太慢,耗費了近一日時間,纔來到真木派駐地。
眼前幾座大山上,入目皆是青翠之色,天地間充斥着勃勃生機,結合“真木”二字,不難猜出這一宗門修行的,應是某種木系功法。
秦宇對山門的審視,落在李偉眼中,自然又是被驚呆的模樣,如今他任務已經完成,語氣中的嘲弄不再遮掩,“明日將會召開宗門大會,今日你就在這裡住下吧!”
將秦宇丟在一處,類似宗門奴僕居住的偏僻角落,李偉揚長而去。
一直點頭哈腰,笑的卑微、怯懦的奴僕頭目,挺直腰背眼神微垂落在秦宇身上,“你是周離的未婚夫?嘿嘿,這女人夠剛烈!”不懷好意看了秦宇幾眼,奴僕頭目揮揮手,“把他帶下去吧,好好招呼着。”
明天宗門大會,這小子需要出場,雖然只是走一趟形式的,可有可無的小角色,但最好還是不要冒險。
等過了明天,事情塵埃落定之後,哪位還記得這小子是誰,有功夫慢慢招呼他。
鳳揚那位小爺,可是已經發了話,無論周家來的人是誰,都別想再完好的回去。
嘖嘖,這位小爺雖然草包了一點,出手卻大方的很,這好事既然落到自己頭上,可千萬不能錯過了。
拿手活不能上,略施懲戒還是可以的,今晚這小子別想舒坦了,明天也就沒精神瞎鬧騰。
這麼想着,小頭目臉上露出一絲得意。
“小子,今晚你就睡在柴房,旁邊這些木柴全都劈好了,就當是你今晚的房費!”大光頭黑鐵鏈,鉢大的拳頭握的噼啪響,壯的像是一頭野牛的奴僕滿臉獰笑,“你要是敢偷懶,爺爺就讓你品嚐一下,什麼叫做絕望!”
秦宇“驚恐”色變,連連點頭稱是。
“嘭”的一聲柴房門關上從外面上鎖,聽着腳步聲遠去,秦宇站直了身體,眉頭微皺掃過柴房。
宗門大會?看來阿離真的惹了大麻煩,又或者她惹到的人,必須給予這種規格的重視。
可惜他現在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情,即便想提前準備都做不到,只好明日再做打算。
若事情在能力範圍內,他一定會全力救人,可如果做不到……中年喪子媳,晚年喪獨孫,這樣的打擊對兩位老人來說,未免太過殘酷。
秦宇輕輕吐出口氣,“希望會有轉機吧。”
爲了避免橫生枝節,他提起遍佈髒污的柴刀,走向堆放了幾人高的木柴堆。
咔嚓——
咔嚓——
劈柴的聲音在房間不斷迴響,直到第二日天色將亮時,才終於結束。
秦宇“迷迷糊糊”睡了沒一會,就被人粗暴叫醒,草草洗漱後,滿臉疲倦被帶到奴僕頭領面前,他似乎很滿意,陰沉的笑,“咱們等一會再見,把他送出去吧。”
李偉提起秦宇,施展法力在地面急速奔行,很快來到一座廣場上,此刻衆多修士匯聚於此卻沒有人說話,氣氛低沉肅穆。
只不過現今,一道道眼神匯聚到秦宇身上,有冰冷、嘲諷還有一些同情,但更多的則是淡漠。
對高高在上的修行者而言,一個卑微的凡人,根本沒有讓他們關注的資格,何況他註定將永墜深淵。
一直來到大殿入口,李偉鬆開秦宇,恭敬道:“掌門、各位長老,周離未婚夫帶到。”
略微停頓,低沉聲音自大殿中傳來,極具威嚴,“將他帶進來。”
李偉趕忙稱是,對秦宇道:“掌門召喚,快進去!”
秦宇“一臉慌張”,差點被殿門絆倒,踉踉蹌蹌衝進去,眼神在殿中快速一掃,然後惶恐不安的低下頭去。
儘管修爲沒有恢復,可秦宇眼力仍在,更何況大殿中這些人,絲毫沒有遮掩自身氣息的意思。
坐在大殿正中主位上的,應該是真木派之主,此人氣息如漩渦深不可測,又似與天地渾然一體不可捉摸,給人感覺玄妙無比。
但與宣雲樓所見那位趙老相比,他卻是弱了許多,極可能是剛剛觸及大道境,還未完成突破。
兩側依次排開的座椅上,有男有女七人,則每一個都是劫仙境,其中三人給秦宇極大壓迫。
心頭一跳,秦宇暗道一聲果然厲害,只是一方宗派而已,竟有不弱於聖皇宮一脈的強大實力。
臺上,鬢角斑白男子起身,他正是給秦宇壓迫感的三人之一,其面龐方正神色肅穆,“周離進入真木派後,老夫憐她出身卑微卻不失上進之心,因而將其收入門下,卻不想她爲達到目的,竟不擇手段以美色引誘老夫座下優秀弟子鳳揚,更導致他遭受重創險些喪命!”
言及後來他聲色俱厲,眼神冰寒似有千鈞之力,“是以,本座命人帶周家人前來旁聽處置,以示我真木派秉公無私。你既是周離未婚夫,亦有資格在此,若對結果有異議,自可開口辯駁!”
餘慶說完拂袖一揮,沉喝道:“來人,將孽徒周離帶上大殿,接受宗門規法嚴懲!”
一陣鐐銬聲中,脫去弟子長裙的周離,僅穿着白衣上殿,她努力挺直了腰背,許是觸動了身上的傷口,絲絲殷紅滲透出來,在嶄新的白衣上格外醒目。
餘慶語氣沉重,“周離,你認不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