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走後,內室只剩下皇帝一人,只聽見硃砂筆在奏摺上沙沙作響的聲音,其它再無動靜,靜謐異常……
正當李玄貞埋頭認真批註時,似有一陣微風吹過,珠簾閃動間,珠玉碰撞的清脆聲不斷響起,李玄貞條件反射擡了擡頭,周遭一片安靜,無事發生,可是他的直覺告訴他,附近一定有人!
他停下批註,硃砂筆停在奏摺上方,面上一片沉着冷靜,淡淡開口道:“閣下是誰,既然來到了這裡何須藏頭露尾,看擱下的樣子也不是來取我性命,不如現身一見?”
李玄貞料定此人沒有殺他之意,能有潛入內殿的本事,若是想殺他恐怕早就動手了,不會等到現在,此人定是有事相商,李玄貞負手而立,也不驚惱。
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見到了一個以爲永生都不會再見的人……
平日端嚴的神色卒不及防的開始龜裂,幽深的瞳孔劇烈收縮,映照處珠鏈後一桃色衣裙的少女。
少女一身桃色織錦羅裙,雙眸澄澈,酥腰雲鬢,顧盼生輝,嫋嫋而立,眼神漠然而深邃,仿若怨恨又仿若寂滅,只見她朱脣輕啓,輕靈的話語從脣間瀉出。
“三郎,好久不見啊!”話語中帶着無限的眷戀與懷念,臉上露出純淨的淡笑,這樣的少女讓李玄貞突然回到了當年,當年的上元佳節……
“月娘,是你嗎?你沒有死,我不是在夢裡,對嗎!”李玄貞猛地握緊了拳頭,聲音破碎般問道,因爲激動,他眸色赤紅,面上泛着病態的潮紅。
“月娘”見此狀,繼續狀若哀傷道:“是我啊三郎,我是月娘,是那個你想殺死的妖啊!”月娘悲愴不已,指責的說道。
“不!不是這樣的,我不想你死的,我原本只是想將你留在宮裡,永遠陪着我,我沒想殺你的,你要相信我!”
帝王聞言,臉色忽的煞白,彷彿想起了無比痛苦的事,臉上出現掙扎與痛苦之色,啞聲解釋道。
“哦?不想殺我,那你知道因爲你的舉措對我造成了什麼傷害嗎,你一意孤行,可曾在乎過我的感受?又可曾在乎過當初跟在你身邊所受的痛苦?你沒有,因爲你只在乎權力了!”
月娘慘然一笑,流露出無限的憤慨,同時,眼神鋒利無比。
李玄貞猛然注視少女,呆呆盯了半晌,彷彿失去了全身的力氣,連平日裡筆直的背都耷拉了下來,不復威嚴。
“原來……你如此恨我。”
李玄貞好似蒼老了十歲,慢慢扶住御案站了起來,慢慢走向少女。
看着漸漸走進自己的落寞帝王,采采覺得有些解氣,心裡歡快的很,虧的她機靈用了這個巧妙辦法,既能拿回魂魄又能爲朔月公主出口惡氣,真是兩全其美!
少女面容逐漸冷漠,眼神冷淡的掃過李玄貞滿目悲涼的臉龐,想看看這凡人還能如何。
但是隨着這位帝王的逐漸靠近,采采覺得他似乎開始不對勁了,帝王眼神緊緊凝視着眼前的少女,彷彿在剖析少女的靈魂,忽而,他淒涼的笑了笑。
“其實,我知道,你不是月娘……
“你爲何知道?”采采很是詫異,一屆凡人怎麼可能識破她的變化之術?
“她的眼神與你不同……”
“她的眼神如同一灣清泉,就算是憤怒也是靜謐無聲的,不像你,清亮鮮活。而且……”
帝王話音一轉,背過身去,語氣落寞地低聲道:“她很少稱我三郎,更何況是現在!”
少女蹙眉,有些意外,沒想到李玄貞居然是這樣識破了她的變換,但是聽起來好似又十分在理。
於是她撕去朔月公主僞裝,眼波流轉,冷然開口道“既被你識破我也不做這無用功了,我今天來只爲一件事,只爲一物!”
“那姑娘能否告訴我你與月娘是什麼關係,她……還好嗎?”李玄滿眼希冀,小心翼翼的問道。
采采非常無語,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作此情態有何用,不過是惺惺作態罷了!少女目不斜視,眼光徑直越過李玄貞眼神,冷然道“關於你的問題我只能說無可奉告,現在,請你把長樂鐲交給我,若你對月娘還有一絲情意。”
“那個鐲子,爲什麼偏偏是它?”李玄貞沉思而言。
“你只需交出它,其它一概不用你操心,若你識相就乖乖交出,我也不想仗勢欺你一個凡人!”
采采言語有些不耐,冷聲催促道。
李玄貞一聽此話,便知眼前少女絕非凡人,可能和月娘一樣是妖是仙,深知自己就算是九九人皇也不是對手,於是深深吐出一口氣,將手伸進懷裡摸索,慢慢拿出了一個銀色手鐲,其表面隱隱還有璀璨的流光,看來是經常被人隨身佩戴的。
帝王把鐲子捧在手裡,輕輕的摩挲着它,彷彿有些不捨,緩慢將它遞與風采採。
“這是我和她最後的回憶了,希望你們能善待此物,我知道她可能還活着,若是姑娘方便,可否幫我問她能否與我見最後一面?”
“放心,這次不在皇宮了,就在落伽山。”似是感受到風采採諷刺的目光,李玄貞像是想起了什麼,苦笑了一聲,立馬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