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長安城內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兵部尚書楊家被貶斥出京,楊尚書從三品大員降爲五品的萬年縣縣令,楊家六郎不知何故還被打斷了雙腿,流放到了邊境,聽說是因爲對聖人大不敬,乃至連累了家族。
時百姓對此也是唏噓不已,一朝顯赫霎那間被貶黜,君王之側不好待……
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會被令月放在心上,只要知道那歹徒伏法即可,現下,當有更重要的事情……
含涼殿
將近未時,令月安安靜靜的躺在榻上裝睡,玉娘將她踹掉的薄被給扯了過來,蓋在了令月的小肚子上,便悄悄的退下了,今日當值的杜若和辛夷也順勢睡在了偏房,方便有事公主喚她們。
終於等到這一刻了,令月假寐了半天,可算是憋着了,看了下四下無人,悄悄的下了榻,飛速的穿上衣衫鞋子,輕手輕腳的從寢殿內跑了出來,直奔東南方而去。
但令月忽略了一件事……
走了半天,她越發覺得頭頂猶如火烤一般,額角逐漸染上汗意,令月這才暗恨自己沒有帶帷帽,這日頭正毒,不曬着自己纔怪,但她都到這了,也不想爲了這帷帽再跑一趟了,況且還可能被玉娘她們發現,到時候問起自己可就說不清了……
也不管這日頭了,令月腳步加快,很快便到了裴延秀昨夜所說的東南處的矮牆。
站定,令月擡頭看了一眼,果然不是很高,但一般人尤其是像令月這樣的小娘子想翻過去還是不可能的,除非是身手不凡的。
大約是因爲此時是一天當中暑氣正盛時,永安宮的守衛也被允許休息半個時辰,半個時辰過後再來進行巡邏,因此這裡也算是僻靜,是個約會的好地方……
令月看着無甚動靜的四周,心想自己是不是來早了,亦或是,裴延秀失約了?
這樣想着,日頭又毒辣,令月心下有些煩躁,轉身打算先找個陰涼處避一避,也好過在這幹曬……
“公主別走!”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從牆外傳來,裴延秀急切的喊了一聲。
令月回頭,看見一身淺青色袍衫的少年剛剛翻上牆頭,在這毒辣的日頭中,那抹青色就如同一彎涼意涌上她的心頭,讓她心中煩躁瞬減……
大約是用的力過大,裴延秀上來時還扶了扶頭上的襆頭,那張冠絕京都的俊臉對着令月粲然的笑着。
“公主怎麼來的這樣早,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公主約了我。”
裴延秀心情極好,不忘逗弄少女幾句,他頗爲利落的往牆頭一坐,好整以暇的看着令月,目光習慣的在少女身上流連,但卻在看見令月額角上細密的汗珠時頓了頓,眸中浮現了懊悔的色彩。
“這日天毒辣成這樣,怎麼也不帶個帷帽便出來了!”
少年聲音中帶着明顯的關切,就好似兩人早成了一家子,日常問候一般。
令月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很輕易的便能感受到其中的心意,她有些不好意思,嘟囔着說:“走的急,一時給忘了,也沒什麼大礙……”
看着少女滿不在乎的話語,又對比了下她那被曬的微紅的面頰,裴延秀卻是不信的,他回頭往外看了一眼什麼,轉過頭對令月道:“公主先等我一會,我馬上回來!”
“你……”
裴延秀又翻下牆折了回去是令月萬萬沒有想到的,剛開口,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就看着他消失了蹤影。
令月被這突然的一下搞的有些蒙,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麼,剛到陰涼處避了一會,牆頭又出現了窸窸窣窣的聲響,裴延秀再次攀上了牆頭,但與先前不同的是,他手裡攥着一個碩大的荷葉,似是從水中剛採的,荷葉面上還帶着若隱若現的水珠,離得近了似乎還能聞見那清香之意……
“那水不淺,差點淹了老子……”
裴延秀嘟囔了一聲,似在抱怨着什麼,水缸大小的荷葉在他身上有些滑稽,本來就穿着青色,現在又多了一片荷葉,倒是不分彼此了……
“你就是爲了摘荷葉?”
對於裴延秀的舉動,令月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仰着臉下意識問了一句。
“難不成出去看風景嗎?這麼毒的日頭,再將你曬着了,聖人伯伯不知道會怎麼收拾我,快些過來,接着它!”
裴延秀理了理爲了摘荷葉而溼掉的半身袍子,將荷葉上的水珠倒的乾乾淨淨,伸到下面要遞給令月。
誰會跟自己過不去,有了這個荷葉,卻是會舒服不少,再說,自己頂着這麼大的日頭出來也是他引得,收他一片荷葉也沒什麼大不了,這麼想着,令月踱到牆邊,向着那翠綠的荷葉伸出一截皓腕,在陽光下雪白無暇,映着那片翠綠更是絕妙。
正當自己要摸上那片翠綠時,一隻有力的大手突然間從荷葉後伸出,一把抓住了令月那隻懸在半空的手腕,令月只覺得腕上一熱,一股力量便將她帶離原地,騰空而起,失重感隨之而來,眨眼間自己便和裴延秀一樣,坐在了牆頭上……
少女驚魂未定,臉色有些發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是驚惶的盯着把她提上來的少年,似有怨懟。
“怎麼嚇成這樣?這牆有那麼高嗎?”
見令月驚嚇模樣,裴延秀不解,又是低頭看了一眼高度,還是覺得這牆很矮。
“不高?我一個弱女子能和你一樣嗎?誰像你這樣總是翻牆,況且不就不能提前說一聲,我好有個心理準備,就這樣不說一句把我拎上來,神仙都要被你嚇死了!”
令月總算是順過了氣,聽裴延秀不痛不癢的話,氣的直接上手推了他一把,但忘記了此時裴延秀還抓着她的手,裴延秀歪了歪身子,半躺在牆頭上,連帶着她也向他那邊倒去,正好趴在了他身上,不知道磕到了什麼東西,硬硬的,硌的她下巴有些疼……
“嘶~”
裴延秀吸了一口涼氣,彷彿被磕到的是他,面色有些難言的複雜。
令月趕緊揉着被磕到的下巴慢慢起了身,期間還不得不扶着裴延秀的腿,要不然她找不到借力的東西,根本不敢在牆上亂動,生怕自己掉下去。
“你裝什麼呢!是我被下巴遭罪又不是你,你在這痛苦個什麼勁?”
少年臉色有些喜怒難辨,手只能落在膝蓋上,偏偏磕上了個那麼個地方,叫他不能動也不能說,現下面對少女連臉色也不能有,不可謂不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