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頓市區的一間別墅內,年輕的叔本華正頹廢的躺在沙發上,手裡拎着一個喝了一半的酒瓶,而地上則散落着大量的研究資料和一張報紙。
對於一個一直以來都表現得嚴於律己的煉金術士來說,滿地散落的研究資料和資料上流淌的酒漬,足以說明他此刻的精神狀態有多糟糕。
如果是正常狀態下的叔本華,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任由重要的研究資料散落在地上,還被弄髒的。
在他的研究室裡,如果有學徒弄髒了研究資料的話,輕則被斥責,重則可是要受到非常嚴厲的懲罰的。
用叔本華自己的話來說,知識即是一個煉金術士通往真理的基石,如果你不尊重知識,那麼你就不配成爲一個煉金術士。
但此刻,叔本華自己都已經懶得在意這些了。
因爲那張被扔在地上的報紙頭版頭條寫的就是“世界即將毀滅”。
世界都要毀滅了,還在乎那麼多幹什麼呢?
這也無怪乎叔本華會如此頹廢,畢竟世界都要毀滅了,還努力幹什麼?
過去叔本華努力奮進、嚴於律己,是因爲他知道憑藉自己的才能只要這樣做就能夠攀登到他所期待的位置,無論學術還是權力,只要他願意去獲取就都能得到。
然而現在,世界即將迎來毀滅,權力?學術?地位?這些東西有什麼能夠阻擋世界的毀滅?
一切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既然一切都沒有了意義,那還努力幹什麼?
所以從來對酒精飲料只是在宴會上會淺嘗輒止的叔本華平生第一次非應酬喝酒,而且還喝得酩酊大醉,完全將自己的操守和堅持全都放棄了。
反正世界都要毀滅了,再堅持那些所謂的規矩和習慣,也不過是讓自己死的時候稍微好看一點而已。
對於叔本華來說,自己過去的人生並不是他內心的慾望所希望的樣子,那只是社會所決定的所謂“上流”,他渴望過的比別人好,就要努力迎合。
但是現在,世界即將毀滅,他不用再迎合這一切,自然可以放縱自己原本被壓抑和剋制的慾望。
“世界即將毀滅,原來布蘭德利斯伯爵在三年前說的事情居然是真的!貴族議會那羣蠢貨居然不相信她!”叔本華自然是知道珀菲科特在三年前警告貴族議會關於世界毀滅的消息這件事的,現在世界末日真的到來,他自然能夠聯想到這件事,同時覺得貴族議會真的是一羣蠢貨。
而這似乎也解釋了爲什麼幾個月以前珀菲科特屠殺貴族議會,最後卻沒有受到任何責難的原因。
“或許帝國中樞早就知道這件事了,而北境伯爵一直在爲這件事做準備?”叔本華腦海裡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
在他看來,以珀菲科特和安妮長公主之間的關係,她如果在爲世界毀滅做準備的話,應該會保護皇室不至於同樣受此劫難。
或許北境就是珀菲科特修建足以抵禦末日的避難所的地方,帝國中樞的成員會在末日到來的時候都躲到那裡去,即便世界毀滅也能夠倖存下來。但是這對於他這個普通的煉金術士而言,則毫無意義。
叔本華並不會妄自菲薄,但他在朗頓也只不過是一個小有名氣的煉金術士,雖然平時是一些貴族的座上賓,自認爲在四十歲以前會成爲皇家科學院院士……
可這些,並不足以讓他覺得自己有機會登上逃離末日的方舟。
“早知道這樣,我就動身去北境投靠那位伯爵大人了!現在就算想過去也遲了!”叔本華感到萬分的沮喪和悲哀,他曾在珀菲科特公佈空想鍊金術概論的時候考慮過前往北境投靠這位伯爵大人,但奈何對所謂“上流”身份的追求讓他沒有離開帝國本土。
這無疑是一個錯誤的選擇,如果在之前他和其他一些煉金術士一樣,選擇追求真理而不是權力與地位,前往北境去探求珀菲科特拋出來的各種新式鍊金術理論,或許現在他還有機會獲得一張登上末日方舟的船票,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絕望的在朗頓等死。
叔本華不懷疑帝國有抵禦末日的計劃,也不懷疑即便末日來臨了,從帝國本土依舊有人可以前往北境成功進入庇護所,但很顯然他不在這個名單當中,他也不認爲自己有機會能夠在末日來臨的情況下依舊有機會前往北境。
畢竟,這種情況下,貴族和那些大資本家肯定是會率先逃往北境的,所有的交通工具都會被他們佔用,叔本華就算有一點關係和地位,又如何能夠去和他們爭搶“上船”的機會?或者從那些有“船票”的貴族手裡獲得一個機會?
一想到這些,叔本華就只能感受到強烈的絕望,他甚至在考慮如何體面的結束自己的生命,而不是等着末日到來再在絕望中死去。
在他的左手邊,擺着一把上了膛的手槍。
這是一位貴族送給他的禮物,裝飾精美、做工精良,使用的是珀菲科特發明的定裝子彈,只需要把子彈塞進槍膛,然後扣動扳機就能發射,高效、優雅,且致命。
叔本華的手已經向着手槍摸了過去,只要拿起它,他就能夠結束這令人絕望的一切。
然而叔本華還在猶豫,還在遲疑,或者說他在恐懼死亡,他沒有勇氣結束這一切。
即便面對末日所帶來的絕望,他也沒有足夠的勇氣選擇用死亡來逃避,而是怯懦的貪生怕死。
“爲什麼一切會變成這樣?”叔本華絕望的質問着,但卻沒有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
就在他又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藉着酒勁打算再一次拿起手槍的時候,他家的門被敲響了,有人在門外詢問道:“叔本華先生在家嗎?布蘭德利斯伯爵有召!”
“布蘭德利斯伯爵?”叔本華的眼神瞬間清醒,這個名字彷彿有魔力一般,讓他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叔本華飛快的從沙發上爬了起來,順手抹了一把臉,跌跌撞撞的朝着門口跑去,即便摔了一跤他也在第一時間打開了房門,看着門外的人問到:“真的是布蘭德利斯伯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