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靖,字文休,汝南平輿人,出身汝南高門許氏,與那位好品評天下人物的名士許劭是從兄弟關係。只是這兄弟二人不睦至極,許劭爲郡吏時曾屢屢打壓許靖。
後來許靖經潁川劉翊舉薦爲孝廉,一路高升至掌管官員選用的尚書郎,也就是如今尚書檯權重位卑,放在後世便相當於六部之首的吏部侍郎。
袁術篡權後,由於許劭和袁紹關係好,而許靖和許劭關係不好,故而對許靖持拉攏態度,頗爲親信,也給了許靖勾連王允等人給他挖坑的機會。
袁術後來雖然有所察覺,但由於敗亡迅速,許靖、周毖等人還是安然無恙,繼續在雒陽做官。南北分立後,許靖本想着南下投奔兄長許暘,然而卻接到密信,陳王意欲擁護雒陽天子,故而又做起了陳國在雒陽的暗線,捎帶着幫陳王劉寵做事。
這時候的許靖已經走上了與原歷史完全不同的路,原歷史線上他資歷深,名望高,又出身高門,對於劉備勢力來說屬於極其渴求的牌坊型人才。
故而劉備雖然極其不喜此人做派,但在法正的勸說下還是以高位相授,先後拜爲太傅、司徒,單論地位乃是羣臣之首。
如今的許靖不過是尚書檯一名尚書,劉備卻是權勢熏天的魏王,他想要求見劉備,還得去拜託司空錄尚書事陳紀,以及頂頭上司,尚書令荀彧。
陳許世交,許靖以兄事陳紀,二人關係不淺,恰逢春日賞花,陳紀便邀請了許靖來家中做客,稍稍飲了二兩酒,許靖藉着酒意問道:“元方兄,聽聞魏王有回雒陽之意,不知是如何安排的?”
陳紀有些微醺,搖頭晃腦的撥弄了下身前的箏弦,淡笑道:“文休的消息還是有些滯後啊,明日朝會便要商議此事,基本已經定下了,只是看魏王想隆重,還是簡單。”
“隆重如何?簡單又如何?”
“隆重嘛……天子領百官出郊相迎,祭祀宗廟,告知大漢列祖列宗,輔臣國柱回京了;簡單嘛……楊太尉領百官出郊相迎,天子於崇德殿賜宴設酒以待。”
許靖聞言一呆,長嘆道:“就是簡單點,對於吾等而言,也是不敢奢想之殊遇啊。”
陳紀大笑,指着庭院中盛開的百花笑道:“這百花爭豔,總有高低,恰如朝堂百官一般,魏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當然非我等可比。”
許靖頷首道:“元方兄此言有理,只是魏王回京後,不知元方兄可否爲小弟引薦一番?”
陳紀微微瞥了一眼許靖,笑道:“自無不可,爲兄在魏王面前也有三分薄面。只是不知文休是爲己,還是爲陳王啊?”
許靖並不意外,陳紀是雒陽實權派,尤其在劉備代替曹操成爲雒陽支柱後,楊彪漸漸神隱,陳紀、荀彧成爲雒陽真正的掌權者,自己的所作所爲能瞞過這兩人才是怪事。
“自然是二者兼有。魏王如日中天,小弟慕名已久,自然想見上一見。陳王被逆臣攻伐,靖身爲朝堂大臣,自然不能坐視,不自量力,願爲陳王說魏王,共抗逆臣。”
陳紀微微沉默,低頭晃了晃酒盅,嘆道:“文休,你並不擅長此道,何必摻和太深?魏王麾下人才濟濟,必然有人已經看到了豫州之事,既然沒作出決定,想必也是有所考慮,你又何必去做這出頭鳥?”
許靖臉色一紅,低聲道:“元方兄此言恕弟不能苟同,許子將不顧天下大亂,獨善己身,避禍淮南,靖豈能如他一般?如今天下稍見清明,魏王仁德之主,靖正當盡綿薄之力輔佐,以早安天下,光耀門楣。”
陳紀有些撓頭,這位忘年交什麼都好,就是名利心看的太重,又不掂量自己的能力。或許也與許劭早年的打壓有關,導致許靖一直渴慕權力,不想再任人魚肉。
若是平日裡,以他汝南許氏高門的出身,配上不俗的才學,登頂高位也是尋常,但如今這環境,已經不是他們這些名士能夠縱橫捭闔的時代了。
不管是劉備還是袁紹,選人都以務實爲先,劉備能讓山野出身的李澈、逃犯出身的關羽身居高位,袁紹能把“反賊”許攸引爲心腹,便足以證明這一點。
許靖這樣以名士身份自傲的人,如張邈便是榜樣,黨人領袖都成了喪家之犬,許靖又能如何?
“文休,陳王究竟是什麼意思?需要魏王做什麼?”見許靖態度堅定,陳紀也只能放棄勸說的想法,想從局外人的身份參詳一二,以免觸怒了魏王。
許靖一喜,陳紀是當朝重臣,也是衛將軍府長史陳羣之父,還是士林宿老,比他的分量足的多。
而且陳紀老謀深算,許靖自度是不如他的,能得陳紀指點,成功的可能要大很多。
“豫州是天下第一州,人傑地靈,人口衆多。即便袁賊據有荊楊,陳王也不懼分毫。只是袁賊挾持了南陽公卿,指鹿爲馬,栽贓陷害,使得中原人心有變。
但如今天命在雒陽,正統是初平,只要陛下與魏王願爲陳王佐證,袁賊謠言必不攻自破,其弒君逆行也將爲天下人共知。屆時荊楊忠義之士揭竿而起,必可讓袁賊死無葬身之地!陳王願以魏王爲主,共輔天子,中興大漢!”
許靖一番話慷慨激昂,陳紀卻不置可否,只是問道:“文休,陳王如何證明自己清白?”
許靖愣住了,有些結巴的問道:“元方兄……這是何意?只要魏王與天子作證,陳王自然清白。”
陳紀彷彿看白癡一樣看着許靖,雖然知道此人不通實務,但沒想到能蠢到這地步。念在往日交情上,陳紀還是耐心道:“如今宛城弒君事仍然撲朔迷離,袁紹與陳王都是嫌疑人。
沒人能證明自己清白,天子和魏王今日爲陳王佐證,豈不是將自己的名聲與陳王綁在了一起?萬一陳王真有弒君逆行,你讓天子與魏王如何自處?這種要求也能提的出來?劉寵是腦子裡只有打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