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衛將軍和大王在宮中討論了半日都城之事?”
李澈入宮後呆了小半天才出來,鄴城大小官吏個個人心惶惶,呆在府中坐立不安,唯恐下一刻就有士卒破門而入,將他們闔家拿下。
結果衛將軍只是和魏王討論了半天的都城問題,官吏們暗歎虛驚一場,繼而有些好奇的問道:“那衛將軍之意……是回雒陽好,還是遷都長安爲宜?”
傳信的宮中官員神情古怪的道:“衛將軍希望設立兩個都城,長安與雒陽二都並立,天子與臣工每隔年餘便換一處都城。”
“什麼?”
衆人大驚,一名年輕人嗤笑道:“衛將軍原來專擅和稀泥?兩都並立,虧他說得出口!無非是不想開罪長安派和我們雒陽派罷了,大王素來儉樸,如何會同意他這提議?”
“正是!當真可笑至極,以爲朝廷遷都是易事?天子與臣工往來二都,耗費糜巨,有何好處?”
шшш★ тt kán★ co 便有一二覺得異常的官吏,見衆人紛紛嘲笑,也不由得出聲附和,一時間大有李明遠不過“沽名釣譽”之輩的共識。
那宮中官員忍不住道:“可據在下所見,大王似乎頗爲意動啊。否則他們又怎麼會一談便是半日?”
“荒謬!”一名老年官吏斥責道:“陪都自古有之,但並無實用之處,周天子設洛邑爲都,以至於國都被破,平王東遷,正是大不祥之事。天無二日,國無二君,亦無二都,此乃自然之理!”
“王治中所言甚是啊!觀衛將軍往昔行事,多出人意料之舉,常有離經叛道之行,可見其人心無敬畏,全憑己念,纔會說出這等可笑可鄙之言!吾等當進言大王,不可被佞臣矇蔽!”
“正是,不管是雒陽還是長安,都各有優劣。可若是大王真的被矇蔽,選擇了二都並立,那可是潑天的禍事!如此奢靡的制度,君心一動,萬民皆苦啊。”
幾十名大小官吏慷慨激昂,彷彿找到了自己的目標,他們不再是爲了權位俗利而爭鬥,而是爲了匡正君王才與奸佞爲敵!
坐在主位的中年人呵呵一笑,意有所指的道:“須得讓別駕明白,此事已經不是他想象中那樣簡單了。若無別駕出頭,僅憑我們是奈何不得李明遠的。”
其他人心領神會,王曹史恭聲道:“吾等地位卑下,不敢事事打攪別駕。審都尉與別駕乃是同族兄弟,還請您通稟一聲,讓別駕早做準備爲宜。”
審離笑着點頭道:“族兄那邊吾自會如實稟告,汝等不必驚慌,靜候佳音便是。”
……
“你可真是閒不住啊,回鄴城就搞出好大的事。”從王宮出來,李澈和陳羣分開,卻是徑直去了魏郡太守府上。
劉備青雲直上,帶着簡雍也官運亨通,接替審配任魏郡太守,簡雍是實實在在的劉備勢力高層人物。
只可惜這人素來不在意形象舉止,行事頗爲狂放,在劉備面前也是如此,渾身如同篩子一般處處是洞,也怪不得大批的人將彈劾目標定在他身上。
畢竟言之有物,並非污衊,即便是劉備不悅,也只能保住簡雍,無法治他們的罪。
而自己還能博一個不畏強權的美名,畢竟蕞爾小吏堅守規則,對抗太守,這實在是太符合主流價值觀了。
但即便是簡雍,也不得不佩服李澈搞事的能力,定都之事在鄴城事實上已經是暗潮洶涌,雒陽還是長安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劉備還願不願意遵循後漢的“祖制”,或者說對祖制能延續到什麼程度。
兩派雖然還沒有針鋒相對,但暗地裡已經斗的不可開交。這是在李澈歸來前,雒陽政治圈子裡最要緊的大事。
結果這位二號人物回來後第一時間自成一派,竟然驚人的提出了兩都制,由於李澈身份的特殊,縱然官吏們表現得再怎麼嗤之以鼻,心中還是會鄭重對待。
李澈笑了笑:“這是根本制度,容不得馬虎大意。再說了,兩都制難道不是把他們的要求都滿足了?都該感謝我纔是。”
簡雍冷笑道:“感謝你?有些人怕是恨不得扒了你的皮!你是故作不知還是真的蠢的不可救藥?這事發展到現在的地步,已經不僅僅是定都何處的問題了,大部分人都已經通過這一政治主張站好了隊,這就是一個表態的事情!以你的身份,是準備給所有人另一個選擇?”
“爲什麼不可以?”李澈微微一笑:“兩個選擇太少了,二選一容易出問題,多個選擇多條路嘛。”
“果然,你還是那般陰險。”簡雍將酒一飲而盡,“啪”的將杯子砸在案几上,漲紅着臉:“怎麼?想看看有多少人會趁機投入你的門下?別做夢了,你在鄴城只是一個光桿將軍,那些人不到層次是不會明白大王對你優渥到何種地步。
他們只知道這鄴城中除了大王,就是荀相、沮將軍、審別駕最大,憑什麼要背叛這些參天大樹,投入你的麾下?就憑你秩萬石?”
“憑這個不行?”李澈掏出衛將軍的金印紫綬,放在案几上,似笑非笑。
“行啊,回你的青州去,大把的人投靠。”
“加上這個行不行?”靈壽侯的金印紫綬放了上去。
“行啊,收回你那不切實際的主張,乖乖選一邊站隊。”
“那,再加上這個行不行?”李澈從袖子裡摸出一封信件,輕輕放了上去。
簡雍展開一看,瞳孔猛地一縮:“你是怎麼做到的?”
“鄙人……咳。”李澈咳了一聲掩飾過去,若無其事的道:“前路茫茫,困難艱險,但終究有人會和我們並肩而行,兩都並非只是私心,這是勢在必行之事。或許將來有一日車水馬龍,天南海北旬日遍至,那自是不需如此。”
“我們?”簡雍已經有了三分醉意,一把拍在案几上,撐着站起來,搖搖晃晃的道:“我憑什麼和你一起?”
李澈收起笑容,肅然道:“就憑你永遠會和大王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