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陽城中,太史慈穿上自己的披掛,與前幾日一般動身往城牆行去,卻撞見了正等候他的陳羣,這位青州別駕很是和藹的道:“子義,你連日鏖戰,今日還是稍作休息吧,此戰恐怕還要持續不少時日,養精蓄銳爲上。”
“有勞陳別駕掛念,只是戰事吃緊,將士們無一退縮,卑職又豈能避戰?”太史慈肅然道:“蒙君侯信重,有此建功立業之機遇,正當一往無前纔是。”
陳羣搖頭道:“前兩日與你鏖戰的那名曹軍軍官你可知是誰?”
“何人?”
“此人姓樂名進,字文謙,東郡衛人,當年何大將軍召集天下勇士比鬥,此人位列前八。雖然當日尚有如子義、子龍一般的勇武之士未曾參與,但樂文謙毫無疑問是天下有數的猛士,單論武勇,韓校尉也比不得他。你能與他連戰數日,已是不凡,但刀劍無眼,若是你有所損傷,君侯也難免痛心啊。”
陳羣說的情真意切,太史慈動容道:“君侯竟然會掛念卑職?卑職實在是受寵若驚。”
陳羣撫須道:“子義勇武非凡,更兼重情重義,乃是至孝之人,君侯生平最喜非凡之人物,自然對你另眼相待。你也勿要妄自菲薄,若非入君侯麾下晚了些,你如今成就未必比不得子龍與元嗣。此戰過後,以你之功績,校尉之職想必是跑不掉的。”
太史慈肅然抱拳道:“若是如此,那卑職更無避戰之理!君侯信重,卑職更當奮力拼殺,一者報君侯看顧家母之恩,二者報君侯知遇之恩!請陳別駕放心,如君侯之言,大丈夫當提三尺劍立不世功,功業未成,如何能死?”
慷慨激昂的話語還吸引了附近的士卒,見太史慈這般昂揚的鬥志,不少人都受到了鼓舞,連日鏖戰帶來的低迷士氣也提振了不少。
陳羣歎服道:“君侯識人之能當真令人敬服,子義果乃不凡之人。也罷,吾於府中置席靜待,此戰過後請子義賞光過府一敘。”
太史慈聞言頓時一喜,陳羣是天下知名的名士,是天下名門潁川陳氏的未來領袖,能在公衆場合發出這等邀約,便是對他極大的認可,也是在爲他傳揚名聲。
“別駕相邀,慈甚幸之!”
伸手拍了拍太史慈的肩膀,陳羣笑道:“西城牆便交給子義了。”
言罷轉身便走,太史慈也按捺住心中的激動,靜心往上城牆行去,畢竟再好的邀約,也得有命才能去,而與樂進的戰鬥確實是兇險萬分,稍不注意都有可能飲恨於樂文謙之手。
“樂文謙嗎?若是擊敗了你,吾也可以揚名天下吧?”
……
漫天的箭雨,夾雜其中的勁弩與石彈揭開了今日攻城戰的帷幕。在這個時代,能夠在攻城時用大量的攻城武器壓制城牆上的守軍,已經足以說明兗州軍的軍械是何等的完備。
這也是數日下來,樂進麾下還有不少人存活的原因所在。畢竟若是換成黃巾軍等匪寇之流,在攻城之時也只能靠人命與血肉蹚出一條路來。
所幸開陽城還算城高牆厚,雖然由於漢代推崇的高門闕壯麗視覺風格導致並無甕城,但主城牆抗住曹軍這些簡陋的攻城武器還是做得到的。
而當先登之士開始攀爬城牆之時,真正慘烈的戰鬥也開始了。攻方爲了減少對己方的誤傷,會降低遠程武器的使用密度,而守城方則會頂着這些矢石來阻礙先登之士的攻城。
只是這種阻礙必然做不到密不透風,當越來越多的敵人登上城牆,白刃戰廝殺也就此展開,爬上城牆的樂進反手一刀斬殺了正準備往城下投石的一名青州兵,旋即便看到了大步向他走來的太史慈。
樂進咧嘴一笑,大聲道:“若非攻城爲要,吾倒是不介意與你再戰上一場。不過今日就算了吧,典兄,你們二人都使戟,他便交給你了。”
說話間,也不影響樂進又順手斬殺了兩名向他攻來的士卒。而隨着話音落下,他身後爬上來一名如鐵塔一般壯碩的男子,黑髯如鋼,銅鈴般的眼睛怒睜,面上盡是橫肉,而手中還拿着一對漆黑的短戟。
十數步外,太史慈看着樂進向反方向奔去,罕見的沒有衝上去阻止他爲曹軍開路的做法。而是神情凝重的看着這名壯碩的男子,慢慢收回長劍,拔出了腰間掛着的短戟。
“陳留典韋,奉後將軍令,助樂校尉破城!”沉悶如雷的聲音響起,典韋揮手一戟,將一名攻向他的士卒連人帶兵器打飛出去,墜入了城牆之下,可怕的蠻力讓太史慈瞳孔猛的一縮,凝聲道:“東萊太史慈,奉建威將軍令,阻爾等破城屠戮!”
兵刃相擊,太史慈只覺得傳來的巨力讓他手臂爲之一麻,胸口更是血氣翻騰,腳下“蹬蹬蹬”連退數步。
典韋當然也不好過,太史慈雖然不及他力大,但一擊之下也讓他手臂微顫,有些站立不穩。而太史慈趁機回過氣來,大聲道:“此人交給我來處理,注意防守城牆!”
原本漸漸圍過來的士卒們愣了一下,但見太史慈堅持,也只好散開來繼續佈防。
典韋深吸一口氣,喝道:“再來!”
右手持戟,沉重的短戟如匕一般閃電般刺向太史慈,太史慈左手回手一擋,以小枝卡住了襲來的黑戟,雙腳穩穩站住,右手高舉,短戟如刀一般劈向典韋的右手。
“鐺!”
沉悶的格擋聲,典韋左手反手持戟擋住了太史慈的攻擊,兩人竟成僵持之勢。而氣力巨大的典韋顯然有着不小的優勢,右手的短戟雖然緩慢,但堅定地向着太史慈的肋下慢慢刺去,面色漲紅,使出全身力氣的太史慈竟阻擋不住。
情急之下,太史慈伸腳一挑地上的長刀,以右腳將刀踢向典韋,迫使這蠻力巨大的壯漢爲了避開刀刃而微微分神。
而與此同時,察覺到情況有異的一些青州兵也拿出弓箭,幾名對自己箭術有自信的弓手彎弓搭箭射向典韋,不多時,典韋背部便如刺蝟一般。
身受數創,典韋怒而不急,雙目圓睜,隱隱可見血絲,無雙的巨力將太史慈狠狠的推向門樓。太史慈重重撞在門樓之上,忍不住吐出一口淤血,被血染面的典韋更是兇惡難當,反身格擋開襲來的箭支,隨手抄起一把長槍奮力一擲,竟將兩名軍士插了一個對穿。
眼見此人身受數創卻仍然這般兇悍,太史慈也是兇性大發,強忍住痛苦,衝上前攔腰抱住典韋,趁着他舊力未繼,新力方生之時,將典韋自門樓一路推至城牆邊,幾名士卒一擁而上,生生把這壯漢給擡起來扔了下去,一連砸翻了四五名曹軍。
太史慈這才搖搖晃晃的向後退了兩步,勉力道:“挑出十幾人,合力去擋住那樂文謙。城牆上狹窄,他施展不開,不是你們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