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三刻,李府書房內,五人環繞而坐,簡雍挑眉瞪眼的瞪着劉備和張飛,劉備和張飛訕訕而笑,李澈一臉無奈,關羽倒是若無其事,似乎並不在意。
劉備賠笑的對着簡雍道:“憲和,無需多慮,備不過區區六百石議郎,十常侍惜命如金,怎麼可能願意和備同歸於盡?不會出事的。”
“好一個不會出事,他何大將軍就盯準了你們兩人?之前拿明遠做餌,如今又讓你身赴險地,執掌天下兵馬的大將軍手下無人可用了嗎?”簡雍憤憤然的怒道,唾沫橫飛,渾然不顧形象。
見簡雍這般模樣,劉備長嘆一聲,幽幽道:“憲和眼中,劉備是何許人也?”
簡雍一怔,欲言又止,繼而默然無言。
“漢室宗親,中山靖王之後?呵!”劉備搖搖頭,自嘲一聲,隨後大聲道:“劉備就是一個織蓆販履之徒,一個有志向的織蓆販履之輩!備有大志,想平定天下,想讓生民安樂,想重現煌煌強漢!”
“孟軻有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志向,是要靠自己的雙手去實現。正如明遠今日所言,誅宦之事,有進無退,人人需抱必死之心,備難道要潛身縮首,以待功成?”
簡雍一時吶吶難言,李澈和關羽一臉欣慰,張飛環眼大睜,崇拜得望向劉備。
劉備喘了口氣,繼續道:“退一步講,若是拒絕了大將軍的請求,明遠先前殫精竭慮的在大將軍那留下的好感轉眼就會喪失殆盡!而明遠已經做了太多了,諸君既然追隨於備,備自當以身做表率。
昔日高祖雖不敵項王,卻仍一力相對,爲淮陰侯爭取戰機,其之危急豈非遠勝於今?若事事皆由明遠爲之,備,羞居其上!而備亦不願爲人之下,憲和,你可明白?”
說到最後,劉備牽起簡雍的手,神情真摯,言辭懇切。
李澈暗歎一聲,這纔是劉備啊,仁義是他的優點,但不是唯一的優點。亂世之中只有“仁義”,那死的比誰都快。
如丁原的屬吏張楊,其作爲漢末早期的諸侯之一,爲人也可以說極盡仁義。部屬反叛被他發覺,他只是握其手而泣,並不加罪。呂奉先那個二五仔被曹操毆打,張楊念在昔日同僚情分,不顧與曹操的實力差距,還想拉呂布一把。結果被手下背叛,斬其首送與曹操。
若沒有這股捨我其誰的英雄氣,這不甘居人下的豪氣,僅憑仁義是折服不了亂世之人的,只會是別人眼中好捏的軟柿子,畢竟在有些人心裡是不知道感恩的。
“宮中宿衛皆已歸大將軍掌管,比起之前來說確實安全了許多,玄德公身手了得,憲和兄倒也不必太過憂慮。”李澈神色複雜的勸道。
他覺得簡雍純屬杞人憂天,晚間回府之時他有意讓呂韻護送劉備出入宮禁,劉備卻只是微微一笑,表示不需要保護。呂小娘覺得劉備看不起她,大怒之下準備動手,結果沒過三招就被劉備撂倒了。
這都快到午夜了,呂韻還在後院校場練武,就是因爲劉備的刺激。以劉備的戰鬥力來看,從宮內跑出來問題還是不大的,畢竟宦官已經無法命令宮廷宿衛了。
李澈不由得想到劉備之前對上袁術是真的手下留情了,否則就袁術那病秧子樣,“劉玄德拳打袁公路”真不是玩笑。
“他想去便去,死和不死與雍無關!”簡雍臉色一陣青紅交加,抽出手掌拂袖不言。
劉備也不介意,搖搖頭後對着李澈輕笑道:“明遠還是去後院看看吧,練武之道一張一弛,如今已是午夜,讓呂小娘早些休息,過猶不及啊。”
李澈揉了揉眉頭,嘆息道:“澈自然知道,且再等等,現在去也勸不回來。”
隨後轉頭問關羽:“雲長,你遣人報信稱與一壯士甚是相得,同去吃酒,不知是何方人士能入你的法眼?”
劉備和張飛也頗感好奇,簡雍假裝不在乎,卻微微側頭傾聽。關羽爲人向來傲氣,少有服人,亦寡言少語,至今只服劉備一人,李澈也能算半個。此前對於呂韻還是以前輩指點後輩的心態高高在上,能讓他平等相待的人必然不凡。
關羽微微沉吟,微笑道:“此人姓徐名晃,字公明,河東楊縣人士,如今任河東郡吏,是爲勇士大會而來。其勇武過人,精通兵法,非比常人,可與益德並駕齊驅。某與其一見如故,甚是相得。”
李澈恍然,原來是徐公明,也難怪關羽能與其相得了。徐晃,曹魏大將,官至右將軍,陽平侯,其治軍嚴明,軍容整肅,被曹操稱讚爲“有周亞夫之風”。
《蜀記》記載襄樊之戰時,關羽與徐晃還陣前談感情,想來是關羽在曹操帳下時與徐晃結識。如今早了幾年,倒也不影響他們一見如故,畢竟關羽老家也是河東的,在古代,那可真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不過,關鍵問題是如今的河東可以說是董卓自留地,這廝雖然改拜爲幷州牧,卻並沒有交出河東郡,仍然霸住不走。徐晃可以說是董卓手下的打工仔,他入京恐怕背後還有董卓的授意。
如今丁原駐守孟津與小平津,董胖子發現渡不了河,想來是準備曲線行事了,也不知徐晃負有什麼使命。
思緒不斷,卻不過轉瞬之間,只見劉備笑道:“能得雲長如此讚許,想來這徐公明必然不凡,備思之神往啊。”
“飛倒要看看,這徐公明有什麼本事,能得二兄如此稱讚。”關羽如此推崇徐晃,讓張飛有些憤憤然。
李澈也頗爲好奇,想知道這兩人對上會如何。張飛在原本歷史上是擊敗過張郃的,而張郃與徐晃並列同傳,排序在其之前,後世並稱爲五子良將。如今的張飛和徐晃都未有大軍作戰的經驗,頗爲稚嫩,比上一場倒是有趣。
“他既是爲了勇士大會而來,益德自有與其比較的機會,何必心急?”簡雍冷冷的插言道,顯然還有些餘怒未消。
“憲和所言甚是,到時候做過一場,再論他能不能與飛並駕齊驅。”張飛興奮的一拳砸在地上,笑容滿面。
“好了,時辰不早了,都早些休息吧。明遠,後院之事可別忘了。”劉備一臉無奈的搖搖頭,顯然是對張飛這性格沒什麼辦法。
“行行行,澈記得了,這就去後院看看。”李澈抽抽嘴角,沒好氣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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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常侍讒言於後,後遂疏何進。備感何進恩義,惡宦官亂政,自請入宮進諫。時有簡雍在側,斥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以反之?”備肅然對曰:“藺相如完璧歸趙,險否?高祖鴻門赴宴,危否?爲大事計,何惜己身?”雍不能答,備遂行。
——《英雄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