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城,相對於整個泱泱大寧王朝來說,只不過是偏寓一角,地僻如甚,恰似大川長谷之間,無告糴之所。
在這裡,往往窮者自滿,並無失志跌苦,富者則傾於自律,親率童僕,躬耕而食。
可,有的時候,一粒老鼠屎,便能壞了一鍋湯,自從鐵捕劉亮出事消失以後,城內再不復歌舞昇平,安居樂道之景象。
眼下,這裡的統治猶如一盤散沙,混亂不堪,大惡幾無,小惡不斷。
城裡頭土生土長的民衆,除去那麼幾個年少輕狂的紈絝稍有胡鬧之外,倒也相處和睦,無有造亂作惡之嫌,平常人還是以平日料理爲高,無心他顧,人人居安,個個思穩。
只不過,這裡雖爲僻遙偏巷之地,卻也常常有外來人口進入城中,免不了帶來一些舛的,壞的,渾的,渺的。
對於一些膽小怕事,掩耳盜鈴的小小賊輩來說,城巡府尚且還有些微的震懾力,管摜得住。
但對於一些劍走偏鋒,混跡在人羣當中的奸賊惡徒來說,這裡卻是最安全不過的地方,既能躲避外頭的忌恨仇家,又能混得風生水起。
如此,城內良民但凡遇事之時,無不想念昔日那個一身浩然正氣,鐵骨錚錚的鐵鋪劉亮。
有他在,水月城裡的安定繁榮便有了着落,處處祥和,女大能歌善舞,面上煥彩,男大能添酒興,詩書識理。
可是,那位鐵捕大人不見了,傳言已被邪人所害。
這一去,卻給城民百姓留下了劇痛,人人含淚翹首以盼,希望那位大人有朝一日能夠回來。
風吹,則樹擺,風盛,則根動。
這是逆受,也是不安。
一座古樸的府第,名曰城巡府,與之城主府相挨着,高高聳立的宅院,有着一種歲月沉澱下來的滄桑和威嚴。
此時,府內議事大廳裡,城主萬天行來回踱步走着,面色有些焦急。
除他之外,大廳裡還站着兩個帶刀護衛,面上亦是期待之中帶着急色,一人名爲雁飛,凝元境六重修爲,一人名爲陳進中,凝元境五重修爲。
兩人皆是鐵鋪劉亮以前的下屬,亦爲劉亮的異姓兄弟。
兩人本在郡府某個學院深造修武,直至半年前,因緣際會之下,才自別人口中得知水月城一干巡捕已經出事,傷亡殆盡,就連劉亮亦是從此聲不見人,走不見跡。
情急之下,兩人草草結束了學院生涯,趕回了水月城,爲了承接那位鐵捕大人的意志,盡一份內心所在的職責,維護城內的安定繁榮。
可目前水月城的混亂之景象表明,他們雖則是盡力而爲,卻又是無可奈何,徒嘆憂愁。
“城主,你說他會答應麼?怎的還未見人影?”雁飛問。
“放心吧,會的,事實上,他已經口頭上應諾過了,還言明今日便會帶些人馬過來,成立新的巡捕班子,間或有事耽擱了,才遲遲未得現身。”萬天行道。
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遂又囑咐道:“對了,二位這段時日只顧外出置辦行頭,卻未曾有一睹我水月城的年關大比,可能還不甚瞭解這位的性子,我這便爲你們普及一番,也好叫你們心下里有個準確拿捏。”
陳進中問:“怎的?”
萬天行道:“首要的,這位並不像以前的劉亮捕頭那麼溫和,相較來說,略顯兇狠果決,待見了他之後,你們注意一些言行舉止,莫要衝撞了他,這位發起狠來,可是會石破天驚的,咱們都還是悠着點的好,只要不去觸碰他的爲人底線,那他還是很好相處的。”
“城主大人放心,我們回來的時候,多多少少也聽說了眼下這位的大名,真想不到,那位大人的弟弟,昔日人人喊打之人,竟能輾轉幾年,成長到如斯地步,果真是龍兄虎弟,天縱英才!”陳進中感概萬千,唏噓不已。
萬天行擺擺手,斟酌道:“不,你們沒有親眼目睹這位的風姿,還是不甚瞭解,這根本不是什麼龍兄虎弟,兩者不在一個層次。”
陳進中一驚,道:“此話怎講?”
萬天行道:“如果說,亮兒是武學天才的話,那麼這位便是......天生,對,就是天生!就像只有古籍之中,才能見到的一些存在那般,那些存在,遠古之人稱其爲‘天妖’!”
兩人同時疑惑道:“天妖?”
萬天行道:“對,天妖!我在偶然的機會,得以看到過這麼一卷古籍殘宗,猶記得上有述載:‘天妖者,生之即爲聖,日月避諱,萬物臣服,納之餐霞,蘊之鴻蒙,開天闢地,得一見而生世輪迴有福!’”
兩人驚呼:“世上竟有這般的存在?!”
萬天行頷首道:“想必是有的......眼下的這位,雖不至於像古籍記載中的天妖那般可怖,但相對於咱們口中所謂的天才來說,他,就是那種天生的存在!”
“着實如此厲害?”雁飛與陳進中驚詫之色頓顯,他們很清楚,這位城主大人,從來不打空言濫語,既然這位如此說了,那便是八九不離十......
“確有這麼厲害,你們......嗯?......來了!”萬天行激動地望向門外。
Wωω.TTKдN.¢ Ο
雁飛與陳進中身子一震,亦是轉過身來向着門外覷覦過去。
但見一人正快步朝這邊走來,是個半大青年男子,挺拔俊毅,眉清目秀,淡然中帶點慵懶,看上去有點像溫文儒雅的書生。
雁飛,陳進中兩人對來者倒是多少有些印象,畢竟以前經常見着,可兩人看着看着,就禁不住駭呆了立在當場。
皆因有一事甚爲困惑,只話一個端的,便是他們兩人在郡府深造之際,莫大機緣之下,習得了一門巧術,只消運轉此術,轉輪境之下的修爲,在他們眼裡無可遁形。
然則眼前這人,卻如渾然天成,似是轉輪之上,又似是武外平常百姓,毫無修爲可言,可不是怪異上了天?
待青年進得大廳,萬天行笑着率先打招呼,道:“小宇,你來了,請上座。”
劉宇拱手一禮:“讓萬叔久候了。”
禮畢,依言落座。
萬天行是個豪邁直爽之人,命人看了茶,旋即問道:“小宇,考慮得怎樣了?”
劉宇點點頭:“我可以接手城巡府,暫時任作水月城的捕頭,因爲這裡終究是我哥的心血,待有朝一日,我哥安然醒過來之後,我會退出。”
“聽你的意思,亮兒還有得救!還有希望醒過來!是也不是?”萬天行急急而問,激動得搓着手,站了起來。
劉宇再次點頭,道:“事在人爲,辦法總會有的,我哥不醒,夙願不了,只是時間上,暫且還沒有一個準確的說處,我還須要出趟遠門,待尋來十足把握,方可施爲。”
萬天行問:“什麼說處?”
劉宇道:“世間萬物,一物降一物,天底下總會有那麼一件物事,能夠降得住冰封硬實,破解得我哥的困境。”
“哪般物事?要不我即刻差人去尋?”萬天行有點迫不及待的道。
劉宇搖頭:“我也只是這般構想罷了,有無此物,還得待我遠走他鄉,親自找尋之後方能知曉,怕是眼下就算有此物,我等也是不識得的,過些時日再說吧,當下首緊的,還是想想,如何讓水月城恢復到以前的安定繁榮。”
萬天行嘆一口氣,道:“也是,看來我有些心急過頭了,恁般唐突。”
“萬叔這是關心所致,不必介懷,咱們還是回到正議上來吧,這兩位是.....?”劉宇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