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週過後,瘦了一圈的鄭焰紅終於出門上班去了。(小說)
一週之內,她始終沒有對家裡人有一句交代,只要有人問她,她就用一種悽楚到讓人不忍目視的眼神看着大家,彷彿一開口就會再次暈倒一般脆弱不堪,大家哪裡還忍心逼問啊?也就縱容了她的沉默,於是,這樁婚禮下面的秘密也就真的成了一個若隱若現的秘密了。之所以說若隱若現,自然是因爲大家在現場都曾目睹了一點半點的,憑藉着猜測,也能明白一分半分,這就是若隱若現了。
林家人在此後十分的低調,林茂人更加是在試圖探望鄭焰紅而被黃家兄弟堵在醫院門外一次之後也不再出現了,據說林茂天副省長對他大發雷霆,還搬動嬸嬸出面狠狠地教育了一番林茂人。
林家老太太出面之後,很是通情達理,罵兒子說既然他沒福氣娶人家鄭焰紅,現在就不該操着壞心思去破壞人家的美滿婚姻。還罵他說原本他就因爲他父親的虧心事遭到了報應沒有好妻命,現在又多造了一層罪孽,說不定這輩子都難以娶到意中人了。
林茂人冷靜下來之後,仔細從鄭焰紅戴玉鐲引發的驚喜跟希望又隨着鄭焰紅摔碎玉鐲還恨不得咬碎的舉動引發的傷心分析,終於還是明白了鄭焰紅可能真是帶錯了玉鐲子,那個女人心裡除了那個小混混出身的趙慎三,依舊沒有他林茂人!想明白了之後也死心了,居然也不再去糾纏了,兩天過後,就黯然的回南平上班去了。
這個世界彷彿又恢復了正常的轉動,除了少了一個趙慎三,一切人的生活都彷彿按照原有的軌道,沒有絲毫的變化。當然,要說沒變化那也不完全正確,最起碼,又做了一回新娘子的鄭焰紅就好似徹底變了一個人,從以往那個愛說愛笑的領導恢復成了被趙慎三開發前那個老姑婆一般的嚴苛領導。
首先從穿着打扮上,她收起了紅紅綠綠的衣裙,除了銀灰、深紫、黑白兩色的套裝,不再穿別的顏色,長髮也又一次盤成了老氣橫秋的髮髻,在官面的酒宴上,如果同僚們還想如以往一樣跟她開一點無傷大雅但略微帶點黃色的笑話,她就會瞬間色變,雖然不至於開口怒斥,但冷若冰霜的老半天不說話,反倒比訓斥人家一通更加難堪,一來二去的,也就沒人敢跟她開玩笑了。
其次就是她每天辛苦從省城去雲都上班,晚上無論多累,只要能回去,她一定回省城去住,並且爲了不讓小嚴來回跑,她每次都是一下班就自己開車走了,弄得大家也都拿她沒法子了。
跟趙慎三的小家成了她唯一的歸宿,每天回到家,她纔會摘下假面具,恢復成一個心碎了的、失去了丈夫了的、孱弱不堪的小婦人,回憶着這個屋子裡曾經的那麼多快樂,時不時就會哀哀的哭泣一場。
原本父母跟盧博文以及叔叔嬸嬸都對她婚禮前留下林茂人明顯是包藏禍心送去的玉鐲而恨她不爭氣的,但看到她在失去趙慎三之後那麼痛苦,現在居然連老人那裡也不去了,彷彿離開她們的小家一分鐘,就會錯過了突然回來的趙慎三一般緊張執着,畢竟是心疼她啊,老人也就逐漸的消除了對她的誤會,眼睜睜看着她把自己又弄成了這麼一副冷冰冰的怪摸樣,卻也除了嘆氣無能爲力了。
同時,鄭焰紅也一刻都沒有放棄尋找趙慎三的行動,幾乎動用了所有的人脈能源,更加讓哥哥黃向陽利用黑道的人馬進行打探,可是眼看看從五月初八一直找到五月底,依舊沒有趙慎三的任何信息,彷彿這個人從來就不曾在世界上存留過一般毫無音訊。
就在大家都在尋找趙慎三沒有結果的時候,更加誰也沒有猜想得到,最終先找到趙慎三的並不是鄭焰紅,而是省委書記李文彬,而他能夠找到趙慎三的機緣,居然是來自了上次在雲山寺時了悟大師留給他的一個啞謎!
事情是這樣的,農曆五月底就是公曆的六月底了,京城傳來確鑿信息,老首長將在七月中旬來h省調研工作,視察重點就是雲都,確切的說是趙慎三弄的那幾條路線。
這樣一來,趙慎三的下落不明可就上升到工作層面上來了!一個縣委書記,在沒有任何合理理由的情況下莫名其妙的消失這麼久,雖然市領導給出的解釋是他要結婚請假了,但現在距離他結婚的日子也已經過去了半個月了,就算是足額的休婚假也該結束假期了啊,怎麼還那麼沉得住氣不出現呢?再說了,婚假婚假,自然是夫妻兩人一起休息纔對,怎麼人家鄭市長都上班了,他這個做老公的偏還休息的那麼穩當,一直不出現呢?難道還要等到連生孩子的月子假也一起歇了不成?
這下子,可就連黎遠航都繃不住了,桐縣的縣長劉涵宇一天幾次請示工作,雖然黨委工作也讓那個**志先一肩挑着,但畢竟有些重要的黨委事務,劉涵宇還是不敢自己做主的,請示的多了,言談中那女人就對趙慎三的遲遲不出現很有些意見。(小說)再加上市裡也有很多副職紛紛抱怨,說桐縣的工作只要涉及黨委的,那個女縣長就讓科局長們直接請示市裡的分管副職,弄得他們現在居然成了桐縣的專門領導一樣,煩都煩死了,問黎書記說到底趙慎三是想幹不想幹了?如果人家鐵了心要辭職的話,何必一定要留着這個位置給他呢?
當天的婚禮,黎遠航是也親自當場參與的了,更加親眼看到了那無比蹊蹺的變故,故而在他的心裡,趙慎三這次心灰意冷老婆的心意不堅,連婚姻都不要了,怎麼還會在乎這個區區縣委書記?所以給他留着也是白留着,白白的耽誤了工作跟工夫!可黎遠航有李文彬的囑咐在心裡,怎麼敢自作主張的換掉趙慎三呢?所以一邊壓着副職們,一邊就偷偷跟李文彬打電話叫苦,大有磨的李文彬答應他另外安置縣委書記的勢頭。
李文彬因爲這個問題曾經仔細詢問過喬遠征,奈何喬遠征也不知趙慎三的下落,自然是一問三不知。這就讓李文彬十分惱怒,臭罵趙慎三是爛泥扶不上牆,就算是鄭焰紅對他不死心塌地,換一個老婆也就是了,何苦閒着沒事幹學什麼情聖,連事業都不要了一跑了之,難不成老婆沒娶殉情自殺了不成?
但罵歸罵,對於桐縣的縣委書記一職,李文彬卻始終沒有吐口讓黎遠航另派,還在黎遠航又一次吞吞吐吐的抱怨的時候怒不可遏的訓斥道:“遠航同志,我明白你的意思,還不是覺得趙慎三離開了,拔個蘿蔔地皮鬆,你就能另外安排一個縣委書記的人選了嘛!要不然怎麼會三天給我打三次電話叫苦呢?聽你的意思桐縣沒有了趙慎三,幾乎都無法開展工作了對嗎?那人家趙慎三之前一個人兼任着桐縣的政府、黨委兩邊工作那麼久,怎麼還能搞出那麼出色的工作成績來呢?現在的狀況說明什麼問題了呢?豈不恰恰說明你黎書記又派去的縣長不足以擔負這麼重的擔子嘛!你不從自己身上尋找問題,不停的跟我打擂臺,爲的不還是要這個縣委書記的任免權利嗎?好啊,我給你!我現在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桐縣這個縣委書記的人選你們雲都隨意擬定,我李文彬不是惡霸不讓你們地方自治,但有一點,馬上就是國家下來驗收你們的農村創新工作了,希望你黎書記物色的新縣委書記能夠讓檢查不出岔子!”
黎遠航冷汗涔涔的聽完了李書記的訓斥,還沒等他辯解,就聽到李書記已經掛斷了電話,有了這一番話,就算是再借給他仨膽子,就算是那個桐縣新任美女縣長劉涵宇跟他有再深的秘密淵源,他也不敢再提這件事了。
就算是趙慎三不在,雲都該準備的工作依舊得準備,故而幾天以後,一份詳細的迎接首長檢查報告就遞到了李文彬案頭。他仔細的看了看,覺得這報告的行程倒沒什麼紕漏,更加有些沒好氣的笑了,因爲雲都送來的報告,完全跟上次他去雲都視察,趙慎三帶他行走的路線一摸一樣。當時他感覺就挺好,特別是最後雲山寺的完美收官,更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看完他就跟喬遠征譏諷黎遠航標標準準是一個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的主兒!一邊依舊用着趙慎三的成果應付省裡,一方面又惦記着那個位置能夠給他帶來多大的新收益。
喬遠征自然是微笑着對這件事不置一詞,因爲他明白就算李書記對黎遠航再不感冒,涉及到市委書記這個級別的談論,是他這個秘書不該參與意見的。否則的話彬一種他野心勃勃的印象,這可不是什麼好印象,但是他也不會不回答李書記的話,就顧左右而言他的說道:“這也是按小趙領咱們走過的路線設計的,想起上次在雲山寺,小趙還雄心勃勃的跟我說他打算三年摘掉桐縣貧困帽子,五年在全雲都推行創新工作的宏圖大志,而現在他居然就退出去了,真覺得人生無常啊!唉,看來佛門崇尚的‘看破,放下,自在’還是很有道理的,小趙這次沒準就是真看破了。”
喬遠征提到雲山寺,更提到佛門教義,不由得讓李文彬回想起了在雲山寺的情景了……
李文彬少年時曾因爲一件難解的心事離家出走自暴自棄,有個晚上露宿荒野被毒蛇咬傷,生命垂危的時候卻恰好被四處雲遊的了悟大師碰見,非但挽救了他的生命,更用一記神卦重新鼓起了他奮發向上的信心,這才讓他消除了頹廢繼續努力向上。更加神奇的是,他之後發展的道路彷彿被事先設計好了似的,居然就是一步步按照大師預測的那樣步步向上,多年來他默默地印證着大師給他做出的預言,居然發現分毫不差!這就不得不讓他對這種玄妙的東西萌生了一種帶着恐懼的信任,更加對了悟大師產生了濃厚的感恩之心,所以才讓喬遠征多方打聽大師的下落,沒想到居然會被趙慎三替他圓了夢想。
想起大師這次跟他的會晤,更想起了大師曾經在他離開時說的一席話:“先生有此福祿,其實也並非老衲推算的準確,而是先生心存中正之心,上天自然會降福祿庇佑先生,就算遇到災厄,也能逢凶化吉。就比如帶先生來的那個小朋友,他就跟先生一樣,憑着一腔中正之氣抵抗住了無數的災厄,不過他過幾天就會在大喜之日遭到大災,這一次恐怕不容易化解了!呵呵呵,如果到時候先生您急着找他,不妨來老衲處探訪一下!”
“雲山寺?”李文彬會想到這裡,猛然間心裡一動就叫了出來。
喬遠征就在屋裡,聞聲問道:“李書記,雲山寺的新佛像開光大典就在後天,怎麼了,您有興趣?”
“什麼?後天居然是雲山寺的開光大典嗎?我怎麼不知道?”李文彬更覺得造化神奇了,他剛想到了悟大師,又因了悟大師想到了趙慎三,居然就會是明天開光!
“嗯,是的,雲都給您送過彙報的,您可能忘記了。這次的規模也不小,雖然趕不上鳳泉縣的金佛寺開光,但也是邀請了好多國家佛教屆的名人,加上他們的新文化廣場同時開幕,更有很多文化界的名人蔘與,聽說形勢也很是不小呢。”喬遠征彙報道。
“遠征,你說咱們倆能不能模仿一下古代的官員,搞一次微服私訪啊?我想去看看,但不想以省委書記的身份去,你能不能想想法子?”李文彬居然突發奇想。
喬遠征又一次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文彬問道:“老闆,您貌似不看電視連續劇的啊?怎麼會被那種無稽之談的情節所迷惑呢?您也不想想您的身份,動一動武警、陪同都是有定額的,我又沒有哈利波特的隱身衣,怎麼能把您一個堂堂省委書記藏起來帶到雲山寺啊?門兒都沒有!再說了,就算有門兒,我也擔不起那個責任!”
看着喬遠征愁眉苦臉的樣子,李文彬倒是很開心的樣子,更加彷彿對他萌生的這個“微服私訪”的把戲十分熱衷,在那邊說道:“遠征啊,如果是小三在我身邊,我估計聽到我這個要求,根本就不會跟我叫苦就幫我安排了。你呀,就是太老成持重,年輕輕的卻比他少了一份機靈古怪!唉,看你這麼爲難,我就退一步吧,我可以不要求開光當天匿名去參觀,就私下去跟了悟大師談談就行,這樣的話,估計難不住你吧?”
喬遠征從來都不會吃趙慎三的醋,更加不會因爲李書記讚賞趙慎三就覺得他這個“二號首長”的地位受到了威脅,因爲他太瞭解李文彬了,更加太瞭解趙慎三了,明知道李文彬不會捨得他離開,就算退一步說李文彬想放他下去做官,而讓趙慎三來給他當秘書,趙慎三也絕不會放着縣委書記不當來給他當貼身大秘的,這也太侷限趙慎三的個性發展了。
“切,老闆,您看不上我的老成持重,喜歡小趙的精靈古怪嗎?好啊,假如他現在是您的秘書,結個婚也能給您弄個失蹤逃家,那這幾天您怎麼辦?豈不成了孤家寡人了?所以您知足吧,還是我這個沒用的守着您,牢靠些!不過啊,爲了讓您不至於嫌棄我把我踢走,我還是趕緊替您想法子去吧。”喬遠征故意不屑的說道。
“哈哈哈!很是很是,你就像笨笨的襲人,忠厚有餘伶俐不及,不過勝在忠心耿耿,所以趕緊想法子去吧!”李文彬笑道。
喬遠征想了想說道:“既然國家來主要領導視察雲都的工作,您作爲省委書記先去打打前站也在情理之中,不過可以通知辦公廳這次僅僅是小範圍的督導,不需要太多人跟隨。然後……咱們倆可以玩一出金蟬脫殼,今晚先去雲都把您的事情辦了,明天等咱們的儀仗隨從都到了雲都,咱們會合了他們一起幹工作怎麼樣?唉!不過這樣子我可真是擔了大風險了……”
李文彬一聽就連聲叫好,讓喬遠征趕緊去安排準備。
喬遠征跟省委秘書長一向配合的十分默契,這也是秘書長聰明的緣故,雖然喬遠征是他的屬下,但總是很給面子的在私下做了朋友,遇到李文彬執拗的想要做不能做的事情時,兩人才能“裡應外合”的勸說李文彬。
這次喬遠征就跑去找到了秘書長,跟他密密的商議了一番,兩人共同趕緊推掉了明天李書記已經定好的行程,重新安排了時間,然後才通知雲都明天李書記要去,隨行的人員都一一定好了這才鬆了口氣。
爲什麼李文彬一個心血來潮要驚動省委辦公廳甚至好多個單位呢?這就是我們的官員出行定製問題了,李文彬作爲一個正部級的領導幹部,更加是一個省的第一負責人,出行自然是有一定的規格的。而且,他人身自由問題更加是被國家規定的有了好多侷限,例如他想要出省去探探親,或者出國旅旅遊,可都不是那麼容易的。你以爲一個省委書記只要拍出錢來給旅行社,說一聲我想去美國看看就能辦手續的啊?沒那麼容易,那是需要國家嚴密的審覈、批准之後才能成行的,你私自走了那問題的嚴重性可就厲害了!非但如此,作爲一省首腦,他更加是一週前就被安排周密的部署了未來一週的具體日程,除了留給他的機動時間之外,精確到不會誤差十分鐘,所以想要一下子改變一整天的活動,自然需要手下人大動干戈的重新計劃了。
故而,李文彬想要去一趟雲都,看一看當年的恩人,問一問他因爲誤會了人家心存愧疚、更加因爲他一向欣賞並喜歡着的趙慎三的下落,卻不願意好多人知道,也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這就需要喬遠征們替他操心安排了。
反正,傍晚,省委辦公廳秘書長的車開出了省委大院,朝雲都方向而去,裡面坐的卻不是秘記跟喬遠征。李書記自己的專車則留在大院裡,等明天一早秘書長坐上去雲都公開視察。
但秘書長的車前面後面,依舊是跟着兩輛車,這自然是應該有的安全保障了,即便是喬遠征能夠替李文彬安排微服私訪,該有的措施他也不敢不用,要不然,那可是大錯誤,出了問題他可是擔不起的。
初夏時分,是一天中白天時間變長的時刻。雲山寺的晚膳時刻已經過了,晚鐘也早就敲響了,遠處的天際,那一抹抹血色的流雲依舊燦爛無比,把這一天最後時刻的輝煌渲染的無比的綺麗輝煌。
一個穿着灰色僧袍卻沒有落髮剃度的青年僧人默默地站在雲山寺的後山上,面對着暮色蒼茫的山下遠眺着。他的背影看上去那麼高大筆直,風獵獵的吹動他寬寬的僧袍,卻反而更加讓他站得穩穩的身形顯得那麼穩健,凝重。
鏡頭轉到他的前面,給他的臉部來一個特寫的話,就能看到這絕對是一個十分英俊的僧人,深邃的雙眼,挺直的鼻樑,棱角分明的嘴巴,以及飽滿的前額跟端正的下巴,都給人一種十分穩健、十分貴重的感覺,更有一種逼人的權威感,讓人不由的感嘆這樣一個一看就不是尋常人的人物爲什麼居然會遁入空門,過着青燈古佛,與世無爭的日子呢?
當然,這個感覺仍然說明鏡頭給的追光不夠清晰,如果再一次拉近鏡頭,僅僅對準他那雙眼睛時,細細觀察就會發現那雙貌似沉靜無波的雙眼裡,居然飽含着濃濃的情緒,那種情緒可以說叫悲痛,更可以說叫失望,還可以說叫受傷,更可以說叫絕望,甚至,還會是一種不甘心跟憤慨。
就是這麼樣的一雙眼睛,遠遠的看着山下的遠山近樹,彷彿要把這一切都印在眼底一般,但卻又彷彿什麼都沒有看進眼裡去,因爲那重重情緒表面,蒙着一層濃濃的茫然……
他的身後,慢慢的出現了另外一個身材高瘦的僧人,這個僧人倒是貨真價實的,因爲光頭上點着九個香芭,眉宇間帶着一種得道高僧纔有的寧靜莊嚴,就連脣角的一抹輕笑,都顯得那麼慈悲,他低聲的感嘆着:“唉,看來這孩子還是沒有走出心魔的障礙啊!”
年輕僧人對身後的大師毫無察覺,他依舊如同亙古以來就站在山巔一般想把自己站成一尊化石,當聽到一聲蒼老的聲音叫道:“小朋友,天黑了。”的時候,纔回頭叫了一聲:“師父。”
大師不是別人,正是了悟,他慢慢的走近了那個年輕僧人,跟他並排站在一起,看着山下已經完全隱進夜色中的景色說道:“小朋友,你說此刻山下有什麼?”
年輕僧人愕然的問道:“師父指什麼?”
“你能看到什麼?”
“黑暗。”
“除了黑暗呢?”
“沒了。”
“真沒了嗎?”
“真沒了。”
“所以說你還是走不出表象的幻像啊!”大師感嘆着說道:“黑夜到來,黑暗固然能夠暫時掩蓋一切,但是那些花草樹木,農田莊稼卻永遠都在,並不會因爲一時的黑暗就被吞沒了,而你卻除了黑暗什麼都沒有看到,足以說明你還是沒有悟透萬物生存的法則,無法走出你自己爲自己劃定的心牢啊。”
“師父,我當然知道黑暗下面依舊生長着萬物啊,可是您問我的是我看到的,並不是說山下有什麼啊?怎麼能說我悟不透呢?”那個青年僧人頗有些不服氣,就急切地辯解起來。
“呵呵呵,小朋友啊,我是問你看到了什麼,你的回答也是對的。但你卻忽略了一點,人想要看清楚什麼東西,並不僅僅有眼睛就夠了,還需要用心靈去看,眼睛能看到的往往僅僅是表象,用心靈去看到的纔是真實的啊。”大師笑着說道。
“啪啪啪!”兩人的身後突然想起了一陣清脆的擊掌聲,緊接着一個有力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大師妙哉斯言!”
“李施主,你果然來了。”大師回頭面朝黑暗,卻一語道破天機。
緊接着,一陣亮光讓一切猛然間清晰起來,了悟大師的弟子、現在已經是雲山寺官面上的主持方丈伸手打開了寺院後門上的路燈,很顯然是他帶路上來的。
“趙慎三,你這個混蛋果然躲在這裡,你居然出家了?你……你氣死我了!”一個年輕的聲音驚呼着,隨着聲音,喬遠征衝了過來,抓住了那個年輕的僧人震驚的搖晃着他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