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旺手起刀落,將幾位壯漢斬於馬下,救了這老頭一命。
這老頭很是感激,但蕭旺心裡卻不願老頭在被救的這件事情上過於糾結,畢竟對他來說這只是舉手之勞罷了。這老頭倒也會體諒人心情,不再說什麼感恩的話。只不過剛被救就繼續自顧自的匆匆趕路,總是不太禮貌,所以便換個話題想再聊會。
“不知義士要去哪裡?前方可不是個好去處呀。”
“我與妹妹二人,原想先到東海之濱,之後再轉道下江南。今偶然路過此地,不想竟是這樣一幅人間地獄的景象。”
蕭旺對此地本就有一肚子的疑惑,見這老頭有意要講一些事情,便沒有急着上馬,正好聽聽。老頭見蕭旺有心聽,四面環顧,帶着蕭旺和丫頭找了個隱蔽之所,先請二人坐下,然後盤起腿繼續開始講述。這老頭先做了個自我介紹,:“義士往後稱呼我半斤即可!”
蕭旺心說,這名字“半斤”起的真是夠怪的。
老頭看出了蕭旺心中所想,嘴角微微一咧,解釋了下:“半斤非我名字,而是我的醫號。”蕭旺眉頭一挑,點了點頭,示意繼續講。心說:“這老頭,別的不說卻先打個招牌。”
老頭也沒有繼續講自己的招牌,講起了蕭旺願意聽的此地禍亂緣由。
據老頭講,這裡叫做樂州,是這龍安國的“國樂之鄉”,與那號稱“國弈之鄉”的弈州,號稱“書畫之鄉”的顏州並稱爲“三雅之鄉”已有千年的歷史了。這裡的百姓每到農閒之時,便聚衆演樂,從州南到州北,絲竹之音不絕於耳。有那內心悽苦的孤叟奏那胡琴,有取樂女子的翩翩少年演那蘆笙,有美麗的女子奏那琵琶、箏琴,還有情懷高潔的吹洞簫、撫瑤琴,好一幅歌舞昇平的美妙畫卷。
只在十數年前,新上任了一位知州,名叫齊治平。這齊知州無一絲的造福百姓之念,只知奪權希寵,媚上邀功。若只是尋常的貪贓枉法,小老百姓也就罷了,畢竟民不可與官鬥。可那狗官竟是喪心病狂,讓這一方桃源化爲塗炭之地。
那齊治平不遺餘力的向朝廷吹噓治下的米糧增產政績,但卻強取豪奪,爲害一方。最初以每畝地十文錢的低價收購樂州農田用以建造青樓賭場,後來又大幅增收皇糧。半年前更是變本加厲的開始低價逼購糧食,竟將州城裡的米店與鄉村的農家近乎洗掃一空。
“這狗官,蒙上欺下,實在可恨”蕭旺聽着“半斤”的講述,不禁有些憤怒。那老頭正說着,脫掉鞋摳了摳腳丫子,神情有些激動的接着講述他憋在心裡的無耐。
“雖說有機靈的會藏住一點糧食,可那哪裡夠呀!很多人都被餓死了,還活着的人,也只是靠着野菜、蛆蟲和糠糟來續命了。人們紛紛漫山遍野的探巢挖穴,如今連根草也難找到呀。這樂州境內遍地餓殍,百姓但若有呼籲之聲,一律連坐問罪。原本有些狠戾的人爲求一條活路,便紛紛幹起了這吃人的勾當!”
蕭旺感嘆:“那齊治平自己造出的災荒,自然不會找朝廷賑災,只苦了這一方百姓。”蕭旺想到一件事,忽又問道:“我朝自太祖時便立下規矩,平民可以上書朝廷直達聖聰,爲何無人相告?”
“半斤”回答:“老漢我在這狗官低價收購農田的時候,就已經上書本已一紙書信投出,可惜所託非人,事發後我被一路追捕,逃亡了數年。後來聽說家鄉爆發白喉病,死亡孩童甚多。所以我又偷跑回來匿名行醫。如今這事,我又書一封,想或可送達君前,可那驛站還未將書信寄出便退了回來。那狗官查筆跡辨出又是由我所書,這不又派人來捉我。”
蕭旺感慨:“江湖郎中雖說辛苦,卻也可保得性命衣食無憂。半大夫如今爲了家鄉百姓甘願擔如此風險,在下佩服!”說着站起身來深深地施了一禮。
說着,讓丫頭從包裡取了些乾糧,分給老頭了一些。吃着,喝着,蕭旺對這一切也算是瞭解了。丫頭聽着,雖不完全懂,但也明白,是這裡的人都快餓死了,只好吃野菜什麼的,還有人吃人。丫頭問蕭旺:“哥哥,我們可以幫他們麼?我們的乾糧也不多了呀!”
蕭旺笑了笑,問道:“那傻丫頭,你說怎麼辦呀?”
丫頭皺着眉頭想了想,說:“想不出來!”
“半斤”沒有理會丫頭,繼續說:“義士,我勸你還是不要進城了。進了這城,再多的銀子也難以讓你活着再出城。”
蕭旺本就救了“半斤”一命;這一番交談,善於傾聽的蕭旺又讓老頭訴了這麼半天的苦水,這“半斤”自然是不想讓蕭旺平白無故的去送死。雖說蕭旺一武藝不錯,可也經不起那麼多的惡狼磨呀!
“半斤”瞅了瞅蕭旺,又瞅了瞅那匹棗紅馬,眼中突然一亮,說道:“老漢我有一計或可救這州中百姓。”
“半大夫請講!”
“半斤”大夫先是有點糾結,有一點難爲情的說道:“那個,還請義士稱呼我沈大夫,可好?”
蕭旺原本對這位敢於捨身取義的大夫還是很客氣,聽了這句話後沒好氣的白了一眼,“還請沈大夫快講!”
老頭見狀訕訕地說:“你我三人可騎馬一起去那京城告御狀!”
蕭旺問道:“你我都去告御狀,那你的家人誰來照顧?你做了這些事情,你的家人怕是不好過吧?再者說了,這馬我和丫頭得騎,你如果去需要另想辦法。”
沈大夫說:“不妨事。我在這州里還算有些名望,與許多當差的也有些過往,況且我家業還算豐厚。寫這兩回信得罪了那知州,雖說我被追捕,但我的家人卻是無礙。至於坐騎嘛,你看在那邊吃人的有一匹,可以搶來”。
蕭旺未及同意,那丫頭卻突然叫了起來,“噢,我想起來啦!哥哥,那我們去找那個尉遲哥哥,他爹是當大官的,總會有辦法吧?”
沈大夫聽了丫頭的話,雖說他不知道尉遲是誰,但卻感覺這件事情是有苗頭的。也不說話,就只用迫切的眼神直勾勾的瞅着蕭旺。
蕭旺想了想,想起來那天尉遲將軍送了自己一個信物,希望這回可以憑此物救這城中百姓於水火之中。“丫頭說的對,咱試試!”
蕭旺目光射向了沈大夫指向的方向,有兩個正在啃大腿骨的漢子身邊確是有一匹馬。蕭旺心說:“你們兩個吃人的畜牧,是時候該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