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原本就站那,在宣佈完下次征伐目標之後,便往側面走了幾步,然後側身用左手指着後面的牆道:“你們可知朕爲什麼留下這裡的字不擦掉麼?”
那牆上面是兩列大大的“到此一遊”,分別是大明中興侯和登萊巡撫所題。有可能當初明軍中其他人題字時不敢在這兩處的邊上題字,因此孤零零地顯得很是扎眼。
殿內的衆多奴酋看着牆上的字,並沒有說話。多爾袞在心中甚至還有心情去欣賞書法,並暗自狠狠地鄙視了一下那中興侯的字跡。
他之所以這樣的表現,是因爲他沒被皇太極糊弄住。之前發生的一切,多爾袞認爲皇太極纔是最主要的負責人。定他個不能知人善用之責,那是誰都反駁不了的。
只是他沒說出來,因爲他知道皇太極要拿人開刀,暗中都預備了很多措施。在沒有足夠實力能對付皇太極之前,他是不會讓皇太極知道自己對他有敵意。
但現在皇太極的心情不好,那他的心情就好。他也料到了皇太極留字的用意,卻生不出與皇太極的同仇敵愾之心。
果然,他聽皇太極在那說道:“朕之所以留着這字,是朕每次來這裡議事時,都能先看到這些字。這是大金的恥辱,能時刻提醒着朕,絕不能輕視明國。朕要你們也記得,不要再輕視明軍,明白麼?”
“明白。”殿內衆人不管心裡怎麼想的,此時都非常配合皇太極,表情沉重地點頭回答道。
皇太極仍然用手指着那字,面容猙獰地發誓道:“今日起,我大金又多了一恨!總有一天,朕要把他們抓來,把這些字塞進他們的肚子裡,再去獻祭給那些被他們害死的族人!”
“報仇,報仇…”殿內馬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喊聲。
皇太極放下手,轉回身子,讓他們吼了一會後,才制止了他們說道:“此前之戰,我大金有幾處做得還不足,因此朕決定要改一下。”
沒有人說話,仍然是皇太極在唱獨角戲。“其一,朕決定不再繼續鑄造火器,否則就是以己之短克敵之所長,這根本就是條錯誤的路。”
皇太極痛定思痛後,才下了這個決定。他發現自己的火器部隊,也就是烏超哈真的戰力,對付以前的明軍,說不定還有用。但要是遇到登萊明軍,那就玄了,更不用說明軍那支京營了。
此時的他,已從被抓捕的那些漢人中得到了一些信息,因此知道那支奇怪的軍隊其實就是明軍京營。
他心底還是非常慶幸的,明軍沒有在自己攻打明國京師之前就完成這樣的改編。否則明國之行,說不定要大敗而回。
當然了,皇太極根本就不知道,在那個時候,明國根本就沒有財力、人力來組建這樣的火器部隊。
新軍組建的前提是京師反腐,重組內閣,抄了八大晉商的家有了錢,裁撤了原有京營,替換爲各勤王軍中抽調出來的精銳。當然,最關鍵地是給了鍾進衛足夠的時間。
皇太極之所以下這個決定,還有另外兩個原因。
一是火器特別是火炮,是個技術活。他的手下根本就沒有這方面的熟手,對轟也打不贏明軍。
二是他留在盛京的鐵匠營被明軍一鍋端了,手中唯一能鑄造火器的鐵匠所剩沒幾,就是想繼續造火器也是有心無力。因此還不如專注於大金的專長,保持野戰的優勢。
皇太極說完之後,見殿內衆人沒有人反對,或者藉此質問自己之前的決定。便知道應該是剛纔處置莽古爾泰的餘威還在,嚇到他們了。
於是,他也沒想繼續等人去發言,直接又說道:“其二,水營一直是大金的軟肋,明軍藉助水道肆無忌憚地來往。因此,朕決定在各水道的險要之處修建堡壘,放置重型投石車,鎖住水道。”
殿內衆人在平時奈何不得明軍水營,有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現在皇太極一說,當即引來一片讚揚之聲。
皇太極的臉上並沒有露出被讚揚後的喜色,他面無表情地轉頭對佟養性命令道:“打造投石車之事,就由你來負責。”
這個時候,他沒心情去籠絡漢人,因此稱呼都變了。
皇太極也是沒辦法,技術活還是得找漢人才行。佟養性因爲跟隨建虜大軍出征,躲過了一劫。
雖然他的主要對手范文程已生死不明,基本上可以說是沒得活了。但佟養性此時卻沒有一點幸災樂禍的感覺,反而有一種兔死狐悲的心情。
在這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內,爲大金效命的漢人,相續爲明軍或擒或殺,都沒有一個好下場。
有的時候,他都有點迷茫,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真得是明國氣運未盡?
“嗯?”皇太極哼了一聲,把佟養性喚回了現實。他嚇得一激靈,趕緊答應道:“是,是,主子。”
皇太極也沒有計較他的分神,繼續宣佈他的決定道:“其三,大金國內,無論什麼族,一律剃髮易服。凡有不剃我女真髮式者,殺無赦;凡有不穿我女真服飾者,殺無赦。”
這條命令一發布,殿內一片安靜。不過馬上就有人跳出來反對了,正是年紀最小的和碩貝勒多鐸。
只聽他對皇太極說道:“大汗,憑什麼讓別族人學我女真,特別是那些賤狗,他們要是和臣弟平時一樣,讓臣弟感到噁心。”
佟養性一聽,縮了下頭,儘量減少存在感。
“你坐下,聽朕說明此條法令對我大金的好處。”皇太極並無惱怒之意,他還是淡淡地語氣,對多鐸說道。
多鐸掃視了下在殿內的衆人,沒找到志同道合者,至少在表面上是。他纔有點恨恨地坐落下去,顯然是在表達讓那些漢狗和他一個樣而感到不滿。
皇太極就當沒看到,他解釋道:“之前的戰事提醒了朕,很多漢人雖被我大金所掠,在遼東生活了很久。可他們的心還是向着明國,只要有機會,他們都會重新投向明國。如果不是這些人,光靠明軍的話,就控制盛京城這事,明軍就忙不過來,更不用說其他了。”
“那還不乾脆,直接學先汗,把漢狗都殺了,不就得了!”多鐸這次沒站起來,坐在位置上表達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