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盧象升出海的時候,在京師某條街上,一個洪亮的聲音在商賈背後響起:“大哥,你去哪裡?”
商賈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自己的結拜兄弟在問自己。他當即轉頭一看,果然是壯漢。
“那被票號坑了的苦主前去都察院告順天府了,我過去看看這事如何處理。”商賈笑了一下說道,然後繼續往前走。
壯漢人高馬大,幾步就追上了商賈,和商賈一起走,一邊發表自己的看法道:“幸虧我是小本生意,又不用外出進貨,否則我都可能被坑。依我之見,這種害人的東西,朝廷封了得了。”
商賈聽了面色有點不渝,側頭看了壯漢一眼,教訓道:“那你哥哥外出的時候,讓哥哥我揹着銀子出門?”
壯漢一聽,倒是忘記了自己大哥是做大生意的,他連忙陪着笑臉道:“哪裡,哪裡,大哥,不是有那個大明九思寶鈔麼,這個攜帶也很方便。”
“大明九思寶鈔的最高面額是多少?”商賈見壯漢還以他自己那小本生意爲標杆,不由反問道。
“大概是十兩,不過我沒見過。”壯漢聽了順口答道。
“你那一頭豬都沒十兩,當然沒見過了。我呢,你讓我背多少九思寶鈔出門,安全不安全?”商賈一邊加快了腳步一邊訓着壯漢。
壯漢一聽,纔想起自己大哥可是替京師貴人做買賣的,那可是大生意,遠非自己的小本買賣可比。
自己和大哥混熟了,倒忘記了這點,一直以爲他和二哥一樣。想到這裡,不由得有點慚愧,大哥這是和他們折節交往啊。
壯漢當即一拍自己的腦門道:“大哥瞧我這記性,都說長得人高馬大腦子就不夠使,還真是說小弟我呢!”
商賈見三弟倒是很快認錯,態度不錯,就換了笑容說道:“這也不能怪你,是你的格局不夠。如果你想要有出息的,不如出去闖闖,見見大世面,別整天待在京師一角殺個豬就過一輩子了。”
壯漢一聽,沉默了,難道自己這一輩子就真得如大哥所說,殺個豬過一輩子麼?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一時沉默了下來,只管埋頭趕路。
他們離都察院所在並不是很遠,走了沒多久,就聽到前面人聲鼎沸。
轉過街角,眼前的場景豁然在目。
那些苦主把都察院新近開設的舉報處圍了個水泄不通,有御史正在和他們溝通,衙役則把那些好事的圍觀者隔離了開來。
兩人被眼前的場景所吸引,來得晚了走不進去,就拉着外圍的一個好事者問道:“這位兄弟,這事情如何了?”
這些好事的圍觀者,都有一顆八卦的心,一聽有人問他,也不管認識不認識,就熱情洋溢地介紹了起來。
“這些苦主告順天府不作爲,這麼多天了還找不到那些該死的晉商,一定要都察院爲他們做主,給他們一個交代,否則今天開始就要在這裡絕食了。”
商賈一聽,今天看來還是不死不休了,他又問道:“那這都察院的舉報處如何反應?”
那好事者轉頭用嘴努了努,然後才道:“一開始說這裡是舉報文官貪腐之處,並不管辦案進度,辦事不力者不歸這管。苦主死活不答應,一定要給個說法。現在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都出來了,正在溝通中。”
商賈聽得點點頭,向這好事者拱手一禮道:“多謝兄弟告知。”
“沒事,沒事。”好事者回了一句,然後又轉頭看了起來。
商賈和壯漢也擠在一邊,找了個相對較好的位置,開始看這事情的進展到底會如何。
人羣中不時有人高喊御史不爲民做主,不如趁早滾蛋這種類似的話。
那些衙役想看是誰在喊卻又發現不了,上頭又不讓動粗,只好假裝沒聽到,維持着好事者不讓他們擁到近前去就算了。
壯漢的個子高,他沒有商賈那麼關心苦主和御史的溝通,轉頭在圍觀人羣中看了起來。
結果還真被他看到了一個喊話的人,讓他吃了一驚。
壯漢連忙拍了下商賈的肩膀,把嘴附到商賈的耳邊低聲說道:“大哥,我看到那日在酒樓遇見的那人了,躲在人羣中喊話。”
商賈一聽,稍微有點吃驚,順着壯漢的指點看過去,果然是那日在酒樓的那個。
他連忙示意壯漢別管這個,就當沒看到。
過了一會後,都察院左都御史開始激昂慷慨地演講,表示這事都察院管定理,一定會給百姓一個交代。
左都御史還答應苦主,他馬上上本把此事向皇上稟告,不管如何,都會在幾天內爭取個結果出來。
這事到了這份上,苦主纔不甘心地慢慢散去了。
但這些苦主並沒有回家,而是分散開了後,就和周邊的人訴說左都御史的答覆,把這事傳得京師百姓全都知道了。
這也讓京師百姓都很期待朝廷到底會有一個什麼交代,不少百姓都代入了決策者的身份,發表一些可能的看法,把京師的輿論又從中興侯的婚事上轉移開,全都關注到了這件事情上。
當日午後,左都御史整理了資料,就把此事上奏了。
朝廷的效率明顯比以往高很多,崇禎皇帝馬上召開內閣和六部九卿會議,商討此事。
崇禎皇帝指着一疊奏章說道:“票號攜款潛逃一事,鬧得京師沸沸揚揚,百姓怨言很大。朕這裡已經收到這麼多奏章,都說此事最好能儘快解決。否則事情發展下去,後果可能不堪設想。諸位臣工,對此有何看法?”
這事兒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文華殿內的這些大臣全部都已知曉。
京師的輿論還從來沒有這麼高度集中過,只要不是那種閉關躲在地窖中寫書的人,就肯定都聽過。
聽到崇禎皇帝這麼一說,戶部尚書畢自嚴出列奏道:“陛下,臣也以爲此事是應當有個了結,否則還不一定會鬧出什麼事情來。”
這不就是崇禎皇帝剛纔說得話,畢自嚴如此重複顯然是拍崇禎皇帝的馬屁。
“朕聽聞現在京師有兩種意見,一種是取締票號、錢莊,這樣就不會再有此事發生;另外一種則是對票號、錢莊加以限制,那畢卿覺得該如何處置呢?”崇禎皇帝問道。
畢自嚴作爲大明的管家,當然知道票號、錢莊存在的意義,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陛下,取締票號、錢莊不可行。”
崇禎皇帝馬上就順勢問道:“那畢卿的意思就是對票號、錢莊加以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