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百川見鍾進衛停了下來,要認真地聽自己講,也就不敢怠慢,給鍾進衛詳細介紹道:“大明的軍籍和農籍一樣都是良籍,軍戶子弟同樣可以參加科考。和其他良籍一樣,軍戶子弟不僅可以參加科舉,而且可以不考秀才直接去參與考舉人的資格應試。”
“什麼,還有這事?”鍾進衛大是驚奇,忍不住打斷了顧百川的話。
顧百川微微一笑,點點頭,稍微帶了點自豪,繼續介紹道:“在我大明開國以來的一千多名庶吉士中,農戶子弟約爲六百二十人左右,軍戶子弟有三百三十多人,匠戶子弟三十七人。其中軍戶子弟出身最終做到內閣輔臣尊位的有許多,出名地有李東陽、萬安、劉吉、嶽正、劉珝、翟鑾、樑儲、毛紀、高拱、張居正、沈鯉、趙志皋、王家屏、葉向高、方從哲等閣老。”
顧百川介紹地這麼多人裡面,鍾進衛聽說過的不多,但高拱、張居正這兩人,可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他沒想到這兩人竟然也是軍戶出身,讓他一下目瞪口呆在那裡。
馬祥麟在一邊看着有點不對,就連忙叫道:“侯爺,侯爺?”
“啊,哦,沒事,沒事,實在是孤陋寡聞,見笑了,見笑了。”鍾進衛被馬祥麟叫醒,臉色一紅,不過馬上面色坦然地解釋了下。
這事情如果遮遮掩掩,反而會讓人真得在心中暗笑孤陋寡聞。但如果直接坦然承認,卻會讓人覺得這人大度,從而不會把焦點關注在淺薄的見識上。
顧百川聽了鍾進衛的話,覺得有點過意不去,有意替鍾進衛遮過這段,就提醒鍾進衛道:“侯爺,您看天色不早,我們是不是該趕回去了?”
鍾進衛擡頭看看天色,果然已不早了,就點點頭道:“也好,那咱們邊走邊說吧。”
馬蹄重新響起,揚起一片塵土。鍾進衛邊走邊向顧百川請教些軍戶的事情,就這麼一路回去張家口。
第二天,各衛將領沒敢違背中興侯的命令,把名單中的軍卒都派了過來。
不說中興侯是欽使,侯爺,光他手中現在有三千五百精銳的白杆軍,就讓他們心中膽寒。
孔方是第一個領人過來報到的,他心中主意一定,就更是靠攏了鍾進衛這邊。他的這個意思能很明顯得讓鍾進衛和秦翼明等人感覺到。
鍾進衛對於有人想學好,自然是不會拒絕的,用言語暗示了幾句,讓他安心給朝廷辦事,配合秦翼明管好張家口,雙方皆大歡喜。
次日一早,一千二百名宣府軍隊中抽調出來的有家有口的健壯軍卒由孔方統領,和五百名白杆步軍一起聽令於張鳳儀,從張家口出發,押送通虜叛國的八大晉商家族以及張家口軍隊中的一些同謀分子和建虜赫舍裡-希福一起前往京師,同時送往京師的還有幾百車財物。
鍾進衛站在城頭,看着這支軍隊離開城門,蜿蜒遠去。
過了大約一刻鐘後,他轉頭準備下城回去,發現馬祥麟還在眺望。
鍾進衛知道他是關心妻子,就安慰道:“放心吧,雖然有那麼多財物,但這次抽調的軍卒都是有家有口的,斷然不會爲了錢財就捨棄家人。而且五百白杆軍是可以絕對信任,到京師也不是非常遠,不會有事的。”
馬祥麟的臉一紅,轉過身子,對着鍾進衛道:“讓侯爺笑話了,她武藝高強心又細,我怎麼可能擔心呢!”
鍾進衛也不戳穿他,和顧百川他們相視一笑,然後說道:“我們也回去準備準備,也該出發了。在我們的前面,說不定會有幾場大仗要打也說不定。”
鍾進衛說到這裡時,轉頭向西看過去,心想對於滅亡大明朝的另外一個重要因素,現在終於有時間可以關注了。
第二天一早,鍾進衛領軍護着其他邊鎮的軍餉往西進發。隨行得有傷愈歸隊的李老四等帶刀隨從,顧百川帶領的東廠番役,謝棟的錦衣衛,胡浩的夜不收隊以及馬祥麟統領的八百白杆騎軍。
近千人馬,全是騎軍,顯得格外龐大。
副總兵秦翼明則帶着白杆步軍駐守張家口,開始以真正的老大身份發號施令,用心整頓邊防和做一些中興侯交代下來的前期準備工作。
這邊的人都在忙着,但在另外一邊的人,卻很悠閒,從明國搶足了東西,辛勞就少了一份。
一望無垠的草原,綠芽正從土中冒出來,一條小河因爲最近的一場春雨而略微有所上漲。
在小河的一邊,扎着三、四百個蒙古包,一羣羣的牛羊在河邊自由自在地啃着嫩芽。它們可不管把小草的嫩芽吃掉後,還會不會再長出青草的事。因爲吃完了這片草地之後,自有他們的主人會驅趕它們去啃另一片新的草地。
在這春雨之後,草叢中都是水滴,人走過草叢,會沾溼鞋褲,讓人難受,沒有多少人會自找這份罪受。
因此,放牧的人並不是很多,大部分人都鑽在蒙古包裡喝着馬奶酒,吃着大塊的牛羊肉,過着愜意的日子。
在這羣蒙古包當中,有一個蒙古包明顯比較大,是屬於這個小羣體的一個部落首領。
在蒙古包內,一個滿臉鬍子的矮壯中年漢子正坐在席上,用小刀切着面前盤子裡的羊羔肉,然後往嘴裡一塞,咀嚼的時候,羊油順着他的嘴角流下去滴到了他的上衣上。他卻絲毫不在乎,吃完一塊肉之後,用袖子抹了下嘴巴後,左手掂起案几上一個金鑲玉的酒壺,對着嘴一頓猛灌。
還沒喝過癮,酒壺裡的馬奶酒已見底,一氣之下直接往地上扔去,一邊扔一邊抱怨:“奶奶的,這漢人的東西就是不夠大氣,什麼東西都搞那麼小,還沒喝就沒了!”
“小心扔壞了壺,這麼好看的壺,咱蒙古人可做不出來。”邊上的女人趕緊過去把那酒壺撿了起來,用裙邊擦了幾擦,然後一邊觀察酒壺一邊對那漢子埋怨道。
“做不出來又怎麼得,別那麼寶貝,下回隨女真大汗過去多搶幾個好了。”這漢子滿不在乎地說道。
他說完之後,又拿起小刀切起羊肉。
“看,這耳環戴着好看麼?”那女人把酒壺放到了一邊,從一個滿是金銀首飾的盒子裡拿起一對小巧的鴛鴦耳環,比在耳邊對着那漢子說道。
那漢子把眼角一擡,看了那女人一眼,不滿地道:“早知道每天拿這些首飾煩老子,下次老子就少搶點漢人的首飾。”
那女人一聽,把那耳環放回了那盒子,討好地對男人道:“不煩了不煩了,我再去給你溫點馬奶過來,多養養身子,下次去的時候纔有精力。”
說完之後,這女人就往蒙古包外鑽。
誰知她剛掀開簾子,一個小身影就撞了進來,跟她撞了滿懷。
這女人知道來人是誰,一把摟住道:“怎麼跑這麼急?”
“額吉,不要管我。”一個六、七歲左右的小男孩掙扎着脫離了他孃的懷抱,站那大聲地對漢子喊道:“額祁葛,扎木說他看到阿達納家的小子,有一把比我這金鎖還大的金鎖。這把我不要了,我要更大的,比他家還大的!”
說完之後他從脖子上摘下一把小金鎖,丟到了鋪在地面的毯子上。小金鎖滾了幾滾,一面朝上落在那沒再動。隱約可以看見,那金鎖朝上的一面刻着“富貴”兩個漢字。
那漢子一看是自己的兒子在撒氣,也不惱怒,放下手中割肉的小刀,站起來後,繞過案几,走過去撿了那把金鎖。
他上下翻看了下金鎖,走近小男孩,重新給他掛到了脖子上,然後說道:“放心,下次一定搶個更大的給你。或者等你長大了,隨額祁葛一起去,喜歡那個就那個,隨便挑。”
這漢子說話,彷彿是去一個寶庫,裡面的東西就是無主的,隨便他挑一樣。
“嗯!我要自己去挑,一定要比阿達納家的更大更好。額祁葛,我要快點長大!”小男孩仰着頭,看着他爹,用堅定的語氣說道。
那女人在邊上看到這一幕,呵呵一笑,然後抱起小男孩,一邊走向盛羊肉的案几,一邊說道:“真乖,有志氣,額吉喜歡。多吃點羊肉,就會快點長大,還能長得像你額祁葛一樣健壯,到時候替額吉也多搶點金銀首飾回來。”
小男孩點點頭道:“我要吃羊肉。”還沒說完,就伸手去拿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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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這時,放桌面的小刀有點微微顫動。那女人一聽,微微愣了一下,趕緊放下男孩,伏地去聽聲音。
那男人面色也變了,側耳一聽,往門口跑去,“嗖”地一下鑽了出去。
“敵襲,有敵襲。”在外面放牧的人先吼了出來,紛紛往蒙古包跑去,他們身上沒帶武器。
剛鑽出蒙古包的漢子臉色已是大變,他在蒙古包內已經聽出是騎軍加速奔襲的馬蹄聲。定睛細看之時,發現有一支騎軍正舉着各色武器,加速往這邊而來。
從這支騎軍的來勢就看得出來,敵意非常明顯。
緊接着他又發現另外兩側也有兩支騎軍正在加速衝過來,形成了一個包圍之勢。
他有點絕望地吶喊了一聲,就鑽回蒙古包裡去取武器。
誰也沒料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離此地不是很遠的一個小山包上,伏着三個人,正注視着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