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酒

無逝晚上本來還想帶着無祀月再出去逛逛,臨近無祀月的生日,無逝想着看到喜歡的就買給她做禮物。

同樣的,無祀月也會給他準備一份。每年無祀月都把生日記的清清楚楚的。

無逝很多時候都容易忘了這件事,往年給妹妹的禮物也都是提前給的,就是怕到了當天給不出來。

無祀月正向着街邊發呆,燈火照亮了她臉龐,眼睛卻是失焦的,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想啥呢?”這一聲把無祀月從幻想中拉回現實,無逝在他旁邊拿了把椅子坐下。

“爸媽應該來和我們一起看。”無祀月小聲說,好像是怕驚破了眼前的景象。

“會的,到時候我們和他們一起來。說起來他們肯定沒看過,到時候一定興奮的跟我們一樣。”

兩個孩子坐在章融一前面,幽息嵐在後頭自個修煉。

屋子裡頭沒有開燈,到不是因爲章融一摳門,現在街道的燈光已經將屋裡照個通亮,無逝和無祀月的影子拉的長長的,落到身後。

章融一回頭看了眼幽息嵐,又轉頭看無逝他們。

從身後的影子朝前看去,兩個孩子只能露出小半個身子到鋪面上。四四方方的鋪面再向外,就是恍若白晝的漁啓城。

漆黑的夜空包裹着一切,如隱藏着秘密。

章融一沒來由的從心底打了個寒顫,隨後擺擺頭,想着自己應該是舊疾復發了。可這莫名奔涌的情緒依然拖拽着章融一。

前面無逝正和無祀月說着悄悄話,不一會無逝向章融一問道:“師傅,今晚讓無祀月去幽家玩,行嗎?”

“明早跟着息嵐過來。”

“知道,知道,每次你就只會這麼說。”無逝嘴上嫌棄,臉上則帶着寵溺的笑,和無祀月說着什麼悄悄話。

章融一不想聽到,就收起了神覺。

到了漁啓城快二十年了,他從來沒有放鬆過,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收起。寧願累一點,也不想讓自己再有一星半點的後悔。

等到再睜眼的時候,目光所及的地方只有他一人還坐在椅子上。擺攤的人都已經收完攤了,旁邊的飯館不時傳來幾聲大笑,很快又壓了下去。

章融一第一時間感受自己的靈偶,發現在幽家後鬆了口氣氣,直起的腰一點點地躺回到椅子上。

“怎麼?不進來聊聊?”

語音剛落,不知從哪走上來一個人,藉着黑袍子裹着全身,外人只能看到一雙眼睛。

章融一站起,走向二樓,來人四下撇了幾眼,立馬躍過鋪面跟上。

等到了上面,來人把袍子取下。一頭犀利的短髮,繞着旁人一看就知道是經歷過戰場的煞氣,不過此時他臉上明顯有些慘白。

來人是漁啓城周城主周暇。

“我說過不要操之過急。”章融一從手裡甩出一個瓶子,周暇接到手裡,也沒有客氣。

“來這不是找藥的。”

“我又不是傻子。”章融一聽到這話莫名的惱火,“我知道那些人來了。”

“那你前些日子還讓他們出去亂跑。”周暇相信章融一不會拿那幾個孩子開玩笑,此時他更多的是不解。

“他們帶着我的東西,我有能力保住他們,同時也算是出去看看了。”

“看出什麼了?”

“沒有,對面也不是傻子。”章融一火氣莫名又盛了起來。

“……”

“你到哪一步了?”平息了火氣,章融一向周暇問道。

“十八天階。”

“還可以。”

“你這個觀自在的這麼說合適嗎?”沒有點燈,但踏入天階的周暇還是把章融一臉上一閃而過的羨慕捉到了。

“我沒羨慕。”章融一看着他,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好了,說正事。”周暇霎時間回到了嚴肅的狀態。

“接下來怎麼辦。”

聽到這,章融一臉上的表情也嚴肅起來。

“你們算是放棄這了嗎?”

“我們本就是被派來碰運氣的,遇到暗物,他們肯定已經放棄我們了。”周暇慘白的臉上掛起一個無奈的笑,有自嘲,也有不甘。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走的。”

“你走不走都沒關係。”章融一對這個城主一向都不怎麼客氣。

月亮從濃雲中冒出頭來,窗邊斜斜的照進一方月光。

章融一正對着自己的房間思索着什麼,在他對面的周暇馬上就反應過來了。

那是他在漁啓城自己探尋的一個不知名的陣法,好像說是傳送用的。

周暇和章融一本是發小,後來章融一入了千黎宗,周暇則到了星峰,入了辰鑾門下。聽到千黎宗被滅滿門,周暇除了悲痛毫無辦法,只能在每年給他朋友倒兩壺梅子酒。

幸運的是,他們在漁啓城重逢了。周暇馬上給他安排住處,本來還想給他換個名字,卻被章融一拒絕了,說他們已經放棄,回到了墜明。

墜明,是對暗物盤踞地方的統稱。

至於爲什麼千黎宗會被他們盯上,章融一沒有和周暇說過任何話。

那句‘就忘了自己是爲誰辦事的了’是對宗主說的嗎?

他不知道,也不敢外傳。

“你這陣法都琢磨怎麼久了,也不見個長進。”

“你不用管。”章融一沒把他說的話聽進去。

“你的陣法保不了所有人,我們……”

“我說可以就可以!你閉嘴!”怒火突然毫無保留的噴薄而出,瞬間點燃了整片原野。

“我說了那麼多次我可以!你聽着,我說——可以!不管來的是什麼!”扭曲的怒火攀上喉嚨,到最後他的聲音在不斷顫抖。

“行,聽你的。我們接下來就只能等着了,把我們能做的做好就可以了。來這是提醒一下你。”

說完,周暇擡手在桌上放下一件東西,提腳向樓下走去,到了樓梯口,伴隨着身影的消失,周暇傳來了今晚最後一句話。

“不知道大祭結束,我們還能不能再見呢。”

章融一愣愣的看着桌上的東西,他是認得的,那是他每次說是在滅宗那天給自己澆的東西。

那是兩壺梅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