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夥計的呼叫後,我和陳雨就知道,他們沒遇到危險,只是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石頭,所以我們馬上就朝右邊走,這中間沒有路,很多隻有一兩米寬而且相當淺的水流從廢墟里緩緩流過,就這一二百米的距離,已經費了好大的勁。
兩個夥計過來接我們,然後指着身後說:“石頭就在那邊。”
“石頭上有字?什麼字?”
“應該是秦代通用的小篆。”夥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比較奇怪,你過去看一眼就明白了。”
順着夥計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兩堆相隔大約十幾米的石塊。石塊很普通,大概洗臉盆那麼大,四塊石頭被刻意的堆放在一起,最上面那一塊石頭,刻着兩個字。這裡非常潮溼,攢不住灰塵,兩個字的刻痕非常深,積着一些泥垢。我剛想過去仔細得看看,那夥計連忙拉住我。
“小心一點。”夥計指指石頭旁邊,說:“那裡不對勁。”
兩個夥計帶路,把我們引到了石頭旁,對於小篆,我實在缺乏研究。這是名義上秦代通用的文字,書同文車同軌,這也是後世對秦始皇一直稱頌的偉業之一。事實上,秦代的小篆只是官方統一使用的文字,在全國各地方,相當一部分民間書信以及政府機構內,還使用隸書。
看到這些字跡,就能確認,堆起來的石塊還有上面的字,是當時開挖這裡的秦人留下的。
“寫的什麼?”
“慎觸。”陳雨看看我:“就是不要亂動的意思。”
“是警示語?”我馬上就明白了,這就和高壓電路旁邊立着一塊警示牌一樣。但我不明白,就幾塊石頭而已,有什麼可慎觸的。
“他們警示的,不是石頭,可能是這個地方。”一個夥計指指石頭旁邊的地面。
把光線照過去,我很快就看出這塊地面和別的地方的不同之處。石頭旁邊大概兩平方米的範圍內,地面非常的潮溼,恨不得順着淌水,而且我看到,不斷的有血一樣殷紅的液體從地表下面緩慢的滲出來,就好像一個人的皮下毛細血管破裂了一般。用布輕輕擦拭,布塊上就染上一層血紅,嗅一下,有股很奇怪的味道。
“這地方,可能是空心的。”一個夥計用手電尾部輕輕敲擊,地面就像一個空心的磚頭般發出篤篤聲。夥計懷疑這上面只有薄薄的一層石皮,說不定人不小心踩上去,一百多斤的重量就能把石皮給踩破。
“下面有東西?”陳雨問那個夥計。
“說不清楚,但肯定是空心的,至於有沒有東西,除非打開來看看。”
這塊地面從外表上看,沒有任何的縫隙,眼睛觀察不到地下,趴在地面聽,也聽不出什麼。我們又跑到十幾米外另一堆石頭前,和第一堆石頭一樣,這裡刻着慎觸兩個字,石頭旁也有一片大概兩三平米的滲着血珠一樣液體的地面。
“要不要打開看看?”一個夥計徵求陳雨的意見。
“還是算了。”另個夥計不等陳雨說話,馬上提出反對:“像這樣無緣無故就滲血的地方,不吉利。”
我聽人說過,吃土飯的人如果遇見了朝外冒血的古墓,馬上會掉頭就走,碰都不碰,一旦挖開了,出來的東西就會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這裡不是古墓,但那夥計一說,我就覺得地面上不斷滲出來的血色液體泛着妖異的猩紅,很讓人害怕。
“還是算了,下面肯定有東西,不過我們不能動。”陳雨思索再三,終於放棄了打開看看的念頭,秦人當年開挖這裡的時候,足足五萬人的隊伍,就算沒有槍,也比我們這幾個人的戰鬥力強一萬倍,但他們都沒敢亂動,只是立一個警示標誌。這說明地面下肯定有什麼東西,不過對付不了。
我雖然有點心癢,但是想想,也和陳雨一樣,把念頭壓在心裡。這時候,對講機又傳來了另外一撥人的呼叫,他們在那邊也發現了這樣的石堆,陳雨讓他們不要妄動,只要遇見這樣的石堆,馬上繞開走。
“你跟緊我,一步都不要亂走。”陳雨帶着我回到原來的位置,從那些示警的石堆上,她可能看出來這座已經幾乎破碎的古城,並非如表面般安靜。
“要是在這裡沒有任何收穫,那你是不是虧大了?”我隨口說了一句,但是話一出口就有點後悔,這無形中戳到了陳雨的痛處。
果然,陳雨悶着頭不說話了,她可能還在後悔,後悔當時爲什麼在暗河邊跟我慪氣,導致廖大龍出事。要知道,廖大龍那樣能幹又忠心的得力助手不是想找就能找得到的。
“廖大龍臨走的時候,好像還有別的話要轉告給你,但他沒有說出口。”我坐在陳雨旁邊,點了煙抽着道,其實我是想問問,陳雨知道不知道廖大龍對她有意思。廖大龍這個人比較寬厚,屬於那種吃了虧也悶在心裡不發作的人,我就覺得,這樣的男人其實跟陳雨很合適,再換個人,可能會受不了陳雨的脾氣和性格,這女人太要強了。
“有的人,同事就是同事,朋友就是朋友,可以關係很好,可以無話不談,但只要越過這個界限,那很多事情就都變了,連朋友也沒得做。”陳雨望着眼前的流水發呆,我瞬間就明白了,這個女人很聰明,對於廖大龍的心,她不可能不知道,但她就裝着什麼都不知道,否則那層窗戶紙一捅破,就沒法相處了。
“廖大龍那人其實挺不錯的……”
我和陳雨又慢慢的朝前走着,深入了大概一百多米,我們一直跟三撥人保持平行的位置,避免相隔的太遠。這時候,對講機裡又傳來了呼叫,這是最左邊,也就是距離我們最遠的那兩個人發出的聯絡信號。
“什麼情況?”
“這邊有個石頭堆,上面有字。”對方從對講機裡答道:“石頭上刻的應該是小篆……”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那個夥計的回答聲馬上變成了一聲驚呼,對講機可能被甩到地上了,刺刺拉拉的響,陳雨趕緊就反覆的詢問,很快,對講機被人拿了起來,夥計接着回道:“沒注意,石頭旁邊一塊地面是空的,不小心踩破了。”
“踩破了?”我和陳雨想着那層妖異的猩紅,就感覺頭皮發麻。
“踩破了,下面是空心的,看不清楚……”那夥計正說着,突然就又叫了一聲:“這是什麼東西!”
陳雨來不及再問,對方的對講機又一次脫手而出,我們聽到了接連不斷的驚叫聲,那聲音非常刺耳,聽着就渾身冒冷汗,如果不明情況的人聽見,很可能會以爲對講機那邊的人看到了鬼。
那種驚恐到了極點的驚叫聲讓人毛骨悚然,我甚至聽到其中一個夥計因爲控制不住情緒而發出了隱約的哭泣聲,陳雨手下這六個人都是老手了,如果不是真的遇到什麼極度可怕的東西,根本不會控制不住自己。
“這是什麼東西!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這是我們聽到的最後一聲呼叫,陳雨噌的拔出槍站起身,同時通報左邊那兩個距離較近的人,一起朝出事的地方趕。我被陳雨甩開了兩步,立即覺得周圍的黑暗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莫大的恐慌讓我菊花一緊,趕緊追上陳雨,和她一起跑。
“你不要跟的這麼緊,站到後面去!”陳雨一邊跑一邊頭也不回的對我說。
開始的這段路還勉強能走,但是當我們跟另外兩個人匯合之後,幾乎就沒路了,要從高高低低的廢墟中爬過去。這導致救援的時間被拖延,等我們趕到了出事的兩個夥計所處的位置時,已經是差不多十分鐘以後了。
我們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醒目的石堆,石堆旁的地面被踩塌了,露出一個直徑三四十釐米的洞,一個夥計遠遠的朝洞下面照了照,空的,什麼都沒有,洞大概有一米五那麼深。
“先不管這些,找人要緊。”陳雨拿着手電四處的尋找,兩個出事的夥計不見了,我不知道這十分鐘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事,但兩個人確實不見了,只有對講機還丟在地上。
這對我來講,是個很嚇人又不得不面對的事實,兩個夥計踩碎了地面的石皮,接着就失魂落魄的驚叫,繼而消失了。我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個無稽的想法,覺得他們會不會被什麼東西給吃掉了,這個念頭更讓我渾身發抖,兩個夥計怎麼着也得三百斤,十分鐘時間,就算一隻老虎也不可能啃的這麼幹淨。
我正想着,陳雨就原地蹲下了,用手電朝地面上照,我不知道她發現了什麼,再加上自己一個人被甩在旁邊的感覺很不好,所以趕緊湊過去看,其實是想離她近一點,這樣更有安全感。
一靠近陳雨,我頓時看到了她觀察的東西,身體裡的血轟的就朝腦門上衝。
地面上,有兩排帶着血的腳印,這腳印很不正常,只有普通人腳掌一半長。小小的腳印好像只有四根腳趾,從這裡一直延伸到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