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爲什麼不直說,這個瓶子有什麼意義?”我問中年女人,或者說是質問,這種交談本來就沒有建立在平等信任的基礎上,所以用不着太客氣。相對來說,陳雨還算是好的,至少說正事的時候會拿出一些讓人信服的證據和理由。
“如果所有的事只需要直說就可以讓人相信,那麼世界上就沒什麼秘密可言了。”中年女人道:“有的事情,自己去體會,比別人告訴你更好。”
“那我也告訴你,這個扯淡的事不要說暫時,永遠都別再提,我能坐下來跟你談這麼久,已經很給你面子了。”
中年女人大概有一分鐘沒說話,之後她也沒有直接回答我,掛斷了視頻。緊跟着,我聽到門外陳雨的手機嗡嗡作響。
陳雨接完電話走進來的時候,好像對我的態度友善了很多,她坐到我對面,突然就笑了笑,說:“你贏了。”
“怎麼說?”
“第二件事,先放下不提了,有的事情,就算必須你去做,很可能也做不好,所以,我們以第一件事情爲主吧。”陳雨撩撩頭髮,說:“找密碼。”
我其實已經對跟陳雨一起做事完全失去了興趣,心裡還隱隱的害怕,這個跟我爸處在敵對位置的組織拼命拉我一起做事,意圖不明但肯定沒安好心。但我現在的處境不利,如果硬頂着頭皮跟他們對着幹,估計沒好處。我就想着,如果多接觸接觸,是不是可以更加了解他們,可以慢慢分析他們的動機。
抱着這樣的念頭,我就跟陳雨開始談。陳雨這個人一碼歸一碼,開玩笑的時候下手很重,但提到正事就非常認真嚴謹,而且這一次交談跟前一次有點不同,那個時候她對我只是試探性的說服,一些比較重要的情況不會明說,而現在把我拉上賊船,這些情況就不得不提一下。
“你不覺得這個事情很有難度嗎?”我悠然道:“先不提始皇了,就算他是皇帝,但畢竟身在兩千年前,科技水平和對事物的認知註定了視野的狹隘,失敗在情理中。那麼天機工程呢?你不會覺得自己能調動比天機工作組更豐富的資源吧?”
“事在人爲。”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不做的話,誰都不知道結果的對不對?就好像每次彩票開獎,幾百萬人裡面總會產生一個幸運兒的。”
“反正我什麼都不會,你硬拉着我去,我也沒辦法。”
我這麼一說,陳雨就樂了,那感覺好像就是他們根本不需要我做什麼,反正不管死活把我拉過去就算是成功了。她樂着,我就在想,如果能夠得到絡或者通訊工具的話,我該怎麼做?或者說怎麼想一個可以脫身的辦法?
我正想着,陳雨突然就問我,問我是不是一個唯物主義者。
“不完全是。”我實話實說,畢竟在這種環境下長大,就如同中年女人說的一樣,某些觀點根深蒂固了,但隨着年齡的增長和眼界的開闊,我知道了部分無法用唯物主義思想來詮釋的事情,怎麼說呢,反正是有點矛盾,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那些事情是真的。
“那就好,唯物主義者堅信自己能戰勝一切,但我們不能有這種想法。該說的話我都說到前邊,我們的行動,估計具有危險性,而且這種危險性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它不發生則好,一旦發生……”
“危險隨處不在,這個我懂。”
“真的和你想象的不一樣。”
陳雨又說了一些事情,在之前我沒有表態的時候,她估計不會講。事情依然是從史官記錄中發掘出來的,說起來就有點和民間傳聞一樣。
陳雨沒有其它方面的資料,所以她要做事,就必須沿着當年秦代修築長城的路線,以及天機計劃的老套路去走,這就不可避免的要以那座神秘的地下古城爲起點,一步一步的找下去。在史官資料中,很清晰的記錄着一些事實。
“你已經知道了,秦代修築長城是爲了掩飾其它的工程,所以,暫且拋開長城,我們就認爲他們是在進行一項和天機計劃一樣的大舉動。”
秦人在進行這項橫跨大半個中國的工程時,每到一個具體的施工地點,除了那些勞役民夫之外,還有大約十萬人的軍隊。施工人員裡面也有從全國各地抽調的士卒,但這些士卒已經丟掉了刀劍,拿起了鋤頭鐵鏟,然而那十萬軍隊,卻不負責施工,他們都是鐵甲利劍的正規軍。
這十萬軍隊就好像給航母護航的戰鬥艦,一直從工程開始跟隨到工程結束,從外表上看,他們確實什麼都沒幹,十萬人分成四部,駐紮在距離施工地點很近的地方。我讀過一點關於歷史的課外讀物,秦雖然亡於農民起義,但我並不認爲秦的軍隊戰鬥力不強,在秦末戰爭中,中央政府到處撲火,軍隊捉襟見肘,不得不把新拉的壯丁還有監獄的死囚都當做兵源,這樣魚龍混雜的部隊士氣低落,戰鬥力自然不會很強。不過秦的正規軍是相當厲害的,否則也不可能一掃山東諸國,萬里江山大一統。而且秦建國後一直以法治國,律法森嚴,軍隊裡的那些人不可能跟八旗子弟一樣,入關二三十年,就開始提籠架鳥栽石榴樹養大黃狗。
所以說,這十萬響噹噹的正規軍是一支強大的軍隊,在當時,如果一方投入十萬人進行大會戰,那規模就相當的大了。
但這十萬人就負責駐守在每個工程點周圍,他們駐紮的動機,陳雨還有其他人都分析了不是一次兩次,各種可能都先後被排除了,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十萬人隨時都在準備作戰。
“作戰?”我納悶道:“跟誰作戰。”
“未知的敵人。”陳雨指指地下,說:“很可能會從地底下出現。”
“難道他們要從地下挖什麼東西出來?這跟你說的話前後矛盾吧,你說過他們到處挖,是想挖出那個隱藏有秘密的黑洞。”
“你腦子怎麼這麼死板,如果你去偷蜂蜜,難道蜂巢裡的蜜蜂不會蟄你?”
我雖然有疑問,但對陳雨的話還是有點相信的,因爲三臺河子那個巨大倉庫裡所儲存的炸彈,還有西海河地下深淵周圍用來空投炸彈的吊臂,都證明他們想要炸死什麼東西。
“那個東西會不會出現,誰都不知道,所以這十萬軍隊就得一直跟着施工隊伍,走到哪裡跟到哪裡。”陳雨道:“你聽明白了吧?一旦那個東西真被挖出來了,就得靠十萬軍隊去對付。”
雄才偉略的秦始皇靠秦國強大的軍隊統一了中國,這估計讓他的自信心極度膨脹,覺得天下根本沒有自己的雄兵搞不定的東西。但是從我的角度去思考,如果地底下真挖出來一個需要十萬人才能對付的東西,那麼這東西就絕對不是十萬人能拿下的。
“危險就在這裡,儘管出現的概率很低,因爲從秦長城工程開始到結束,這十萬軍隊沒有跟任何敵人交戰過。不過你應該能想得出來,假如我們在行動過程中走了黴運,那麼,就只剩一條路可走了。”
“你說話還有譜嗎?”我被陳雨說的有點發毛:“剛纔還說我們是幸運兒,這麼快就變成倒黴蛋了?”
“只是讓你有思想準備,長城修了那麼遠,都沒遇見那樣的危險,要是我們不幸遇見了,那就只能自認倒黴。”
在陳雨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猛然發現,她好像有一種和鄺高手般的淡然,對危險和死亡的淡然,本來是生死大事,但她說起來就跟吃頓飯一樣的無所謂。這種思想覺悟,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尤其是這麼年輕的人,反正我是自愧不如。
“你很想得開嘛。”
“是嗎?”陳雨咯咯一笑,此刻的笑容裡,纔多多少少有點女人味:“那些事距離我們比較遙遠,防也防不住,還是說些眼前的事吧,比如那座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