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生被帶到了一間封死了子的房間裡,我們留在外面等,剩下的事情要交給藏區的大巫師多吉。多吉的個性很獨特,做事也非常古怪,他並沒有直接去找李富生,而是在屋子外面一圈一圈的轉着,嘴裡嘰裡咕嚕的嘟囔着一些誰都聽不懂的話。
“不要奇怪,這老鬼就是這樣子。”趙英俊彷彿已經習慣了,摳着鼻子在旁邊看:“說實話,我還是很着急啊,那傢伙到底怎麼回事?鄭大官人,不是我說你,要不是你那個什麼叔叔搞出這些事,多吉老鬼說不準已經搞定這傢伙了。”
“這關我什麼蛋事?”我心裡本來就不怎麼爽,趙英俊一提這些,更讓我煩躁。
“說說而已,何必認真。”趙英俊趕緊就轉過頭去看多吉。
金瓶梅站着,一言不發,自從張橋跟我說了那些話之後,論我心裡信還是不信,但多多少少都對金瓶梅有了一些格外的看法和防備。
“其實,你放走那個人,確實不妥。”金瓶梅開口了,張橋已經走的沒影子了,他現在才說這些話,讓我覺得是馬後炮。
“怎麼?那是我的朋友,他沒什麼錯,很多事情不是他想要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金瓶梅很輕很輕的嘆了口氣,道:“你有沒有想過,老趙和多吉趕過來,把那些人給打散了,爲首的那個人跑的影蹤,這就不提了,下面的蝦兵蟹將也逃掉了絕大部分,你的那個朋友他爲什麼就跑不掉?偏偏被我們抓到了?”
“你什麼意思?”我一想,突然覺得這好像確實不怎麼對勁,張橋不可能主導局面,但是他的身份跟下面那些人完全不一樣,說起來也算是個角色,他根本就沒受傷,而且當時我們的人少,不能一路追擊搜索把所有敵人全給揪出來。[
這些事情可能我一點都沒在意,但要認真去想,事情就很不正常。張橋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匆忙的跑出來,他又不傻,怎麼會自己朝槍口上撞?如果他還是我之前認識的那個沒心沒肺的張橋,犯這樣的錯誤還說的過去,但他是被我爸培養了那麼多年的人,腦子如果真這麼笨,早就被開了。
“究竟什麼意思,你自己想想吧。”金瓶梅看着我,眼神裡有一種淡淡的惋惜和憐憫。
那一剎那間,我就明白了,張橋不是跑不掉,反之,他好像是有意要被我們抓到的。這麼多年,我一直單純的把張橋當好朋友看,但他對我,除了朋友之外,或許還有一種別的看法。他很瞭解我,他知道即便被我抓到,也絕不會把他怎麼樣。
“你早就看出這些了對不對?那你爲什麼不早說?”我質問金瓶梅:“如果他還沒走的時候你說出來,我可能會感謝你,但你現在說,是想嘲諷我智商太低?”
“不是。”金瓶梅淡淡笑了笑,道:“有的話,旁人跟你說一百遍,你可能會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只有讓你自己狠狠吃一次虧,你纔會記住一輩子。”
“這是什麼狗屁邏輯。”
“這是我的親身體會。”
我和金瓶梅爭辯着,多吉突然就停止了轉動,賊一樣的溜到了屋子裡。李富生還是那樣,靜靜坐着,多吉直接跳到凳子上,注視着他。兩個人頓時成了很鮮明的對比,李富生可能覺得多吉也很古怪,很罕見的沒用鄙夷眼神去瞟多吉。
多吉背對着我們,我看不到他手上的動作,但是他一直在不停的唸叨什麼,唸經似的。他們這樣對視了有幾分鐘左右,李富生突然就開始發抖,眼神完全變了,額頭上唰唰的朝下冒冷汗。他被綁的很緊,但我看的出來,他的腦袋可能不怎麼舒服,想用手去捂頭。
又過了幾分鐘,哐噹一聲響,李富生連人帶板凳一起摔倒在地。多吉馬上跳了起來,圍着李富生來回亂轉,一直到這時,我纔看見多吉的手裡拿着一個小泥人,泥人的身上纏着一縷頭髮。
李富生倒地之後就保持着類似羊癲瘋發作時的狀態,抽搐,抖動,多吉彷彿也很吃力,繞圈子跑一會兒就停下來,用纏着頭髮的泥人在李富生頭上來回的晃。到最後,他就盤坐到李富生旁邊,兩個人的樣子都很詭異。我們站在外看,連大氣都不敢出。
我以爲這些不會持續的時間太久,但從多吉進去已經足足三個小時了。李富生從抽搐變成了一動不動,我們就怕多吉會把他給弄死。不過趙英俊搖搖頭,他說多吉有分寸,不會那麼魯莽。
這種狀態竟然一直持續了七八個小時,最後多吉出來的時候渾身汗淋淋的,下面的人趕緊把李富生扶了起來。趙英俊說的沒錯,李富生還活着,還能翻着眼皮子看人,只不過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一樣,面孔慘白。
事情的結果自然是我們最關心的,等回到另一間屋子,趕緊就找多吉問。多吉會說一點漢語,但說的相當蹩腳,再加上趙英俊在旁邊翻譯,我們纔算大概弄清楚。
多吉說,李富生的腦子裡確實有東西,那是一種很奇怪的存在,或許是別人在很久很久之前就給他下的,也可能是自己的原因。這是窺探他記憶最大的一個障礙,多吉不能說完全沒有辦法,不過強行去掠奪李富生的記憶會遭到非常大的阻礙。如果換一個正常人,哪怕他的記憶再繁複,這麼長時間也早就被讀取了,然而七八個小時時間裡,多吉只弄到了李富生記憶裡最深刻的一些情況。[
多吉說李富生的記憶與衆不同,在他可以解讀的第一個場景中,李富生記憶裡的人就穿着上古的衣服,這隻說明了一個問題,李富生的記憶,是從很久很久之前開始的。這疑印證了我們之前探索得到的結果:李富生,活了很長時間,這種時間長度已經超過了壽命的範疇。
李富生的記憶很雜亂,信息量比的龐大,尤其是被多吉這種跟我們文化背景完全不同的人解讀出來,記憶裡的很多東西連多吉自己都理解不了。
但是在多吉的講述中,一個非常重要的片段讓我們大吃一驚。多吉說,李富生曾經見過一個王,那個王被冤魂纏住了,非常痛苦,最後是李富生指點這個王,得到了解脫。
說着,趙英俊就看了我一眼,有些事情不需要任何輔助的證據就可以確定下來,李富生記憶中的這個王,絕對就是秦始皇。、
第一次被我們抓到的李富生沒有吹牛,他可能真的知道如何解除鬼影詛咒。
“多吉。”金瓶梅插嘴道:“被冤魂纏住了,那是什麼意思?”
多吉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望了望我,又望了望金瓶梅,他的眼神很滄桑,但總讓我感覺陰森森的,好像被鬼看了一眼一樣。接着,多吉用很生硬的漢語對我們說:“那個王,跟你們一樣。”
“多吉,你看看這個。”金瓶梅一下子着我轉了轉,然後把我的衣服掀開。這時候,我背後的黑色眼睛已經非常明顯了,一雙眼睛幾乎佔據了我整個脊背,每次想起來都會讓我忍不住打冷戰。
多吉看了半天,試着伸手在我背上觸了觸。他的敘述能力可能法完整的表達他的感覺,所以用筆在紙上畫了出來。
我拿過多吉畫的紙,紙上畫着一個人,背後有一雙黑色的眼睛,這疑就是我。畫上那個“我”的心臟部位,有很多並排蹲着的小人兒,那些小人兒骨瘦如柴,像是從地獄裡跑出來的餓死鬼,它們的頭頂只有稀疏的幾根毛髮,全都面表情的蹲着。
“這就是你心裡的東西。”多吉指着畫,然後又指了指金瓶梅,道:“你也一樣。”
“老鬼,你不要賣關子了。”趙英俊趕緊對多吉道:“怎麼破?”
在李富生的記憶裡,肯定有如何徹底解除鬼影詛咒的辦法,但是多吉解讀不出來,障礙臺嚴重了,如果強行要突破這道障礙,李富生很可能會崩潰,多吉也不會有好下場。
“這就沒辦法了?”
“有,但不能用。”多吉嘰裡咕嚕指手畫腳的跟我們比劃,他的意思是,他可以把潛伏在我們身體裡的這些東西給弄出來,但東西弄出來,我們必然會死,所以這個辦法不能稱爲辦法,也不能用。
到了這時候,我又把希望全部寄託在黃婆留下的那張紙上,那裡承載着第一個李富生的記憶,近十幾二十年間的記憶是最爲重要的,我只希望能從這裡再找出別的辦法。
黃紙保存的非常好,交給了多吉,他應該能讀出其中的記憶信息,但他能讀出來是一回事,能否表述清楚又是一回事。李富生記憶裡的人,多吉根本不認識,憑他那畫的那手臭畫,估計畫出來我們也認不出。
但活人不會讓尿憋死,最後我們一合計,還是想出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