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看到的,是違背常規的一幕,尤其是這種情況發生在幾個疑似已經掛掉的人身上,就更加無法理解了。我的疑惑裡面帶着深深的恐懼,儘管太陽就在頭頂上,但還是覺得渾身發冷。
靠着石頭坐着的,一共有六個人,右邊那五個不知道坐了多長時間了,身子看上去已經僵硬。這個月份,即便是在西北,氣溫也非常高,但是那幾個人如同是被活生生凍死的,刺眼的陽光下,他們身上竟然結着冰凌子,頭髮蒙着一層白花花的霜。
這很不正常,完全說不過去,我和趙英俊在遠處至少觀察了有二十多分鐘,再加上摸索過來的時間,足有半個小時以上。最開始看到這些的時候,我就懷疑他們是不是在別的地方被凍死,然後又被擡了出來。但仔細一想,這也不對,在烈日的暴曬下,就算不能把冰凌子全部都烤化,也不可能像這樣凍的頭髮都起霜。
如果用一句不現實但很貼切的話來形容,這幾個人就如同一個個小型的製冷機。
這時候,剛剛爬過來的那個人眼珠子微微的轉動,可能是發現了我們。他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爬過來的,身上有水,頭髮很髒,**的結成一縷一縷,這個人三十歲左右,長的很粗壯,但是現在靠在石頭上,完全失去了生氣。
“會不會是那塊石頭有什麼問題?”我問趙英俊。
他也無法解答,只有親自看了之後才知道。我們等待的這段時間裡,周圍還是很安靜,趙英俊的膽子大了一些,直接就朝那幾個人摸過去,我隨後跟着他,我們兩個最後就蹲在他們的旁邊。
“看!快看!”我指着那個三十來歲粗壯結實的人,對趙英俊小聲的吆喝。
那個人身上溼了的衣服,還有沾着水的頭髮開始結冰了,一點一點的,速度非常緩慢,但不一會的功夫,他的衣服上率先結出了薄薄一層冰,頭頂的太陽對這個異常的現象似乎構不成任何的影響,體溫的降低讓這個本來就半死不活的人陷入了昏迷。
“奇怪了。”趙英俊試探着觸碰了一下他們身後的石頭,石頭應該是正常的,已經被太陽曬的很熱。
“弄點柴火,給他烘烘。”我轉身就想去撿柴禾,只有把這個還沒死的人給救過來,才能從他嘴裡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估計沒用。”趙英俊在四周望了望,道:“你看見了沒,這幾個人都是凍死的,就是覺得冷,才爬到這裡曬太陽。”
趙英俊不贊成用火烘烤,我沒有什麼經驗,不知道人的皮肉被凍住之後,直接用火烘烤的話,皮肉會隨着冰塊一起化成血水。而且,趙英俊懷疑這周圍應該還有其他人,一旦點火,濃煙會暴露我們。
趙英俊拍拍那人的臉,已經硬了,觸手冰涼,這個人可能就是村子裡的人,身上沒有別的東西。我想翻翻他的衣服,但趙英俊一把就攔住我,指着他的肚子道:“看見沒有,冰都是從這個地方開始結的。”
確實,這人的腹部那一塊,冰結的最厚,而且不斷的朝身體其它的部位蔓延。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如果周圍的環境對人沒有影響,那麼他的問題,十有**是來自體內的。
趙英俊用一把匕首,輕輕挑開了對方硬的和紙箱殼一樣的上衣。
“我靠!”我看到對方的肚子時,頓時被嚇了一跳,脫口道:“這是什麼!”
這人的肚子有點脹,上面是一個一個凸起的眼睛狀的東西,很多眼睛,密密麻麻聚集在他肚子上,就好像一個巨大的複眼。這個人在我心裡馬上就變成了異形一樣的生物,不僅僅讓人害怕,還讓人噁心。特別是對我這樣有輕微密集恐懼症的人來說,他的肚子足可以讓我把昨天的早飯給吐出來。趙英俊蹲着沒動,但我看到他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顯然也被這個人給噁心到了。
“這是什麼東西!這個人就是因爲這個結冰的?”我強行壓制住要吐的感覺,也掏出自己的匕首。很難想象一個人的肚子怎麼會變成這樣,我估計誰看見都會牙根子發癢。
猛然間,肚子上的密密麻麻的眼睛開始蠕動了,整個肚皮也隨着眼睛的蠕動而再次開始發脹。趙英俊用力推了我一把,同時,他無比麻利的順手脫掉自己的外套,一下子捂到了那個人的肚皮上。
砰……
我聽到了很輕的一道聲音,而且很悶,趙英俊捂在那人肚皮上的外套同時鼓起了許多小包,就好像裡面有幾十只青蛙朝外蹦。
“快!繩子!”趙英俊手腳並用,緊緊把衣服的四角按住,轉頭對我喊了一聲:“他肚子爆了,裡面的東西要朝外爬,不能讓它們出來!”
我趕緊就拿出繩子,割斷一截,把趙英俊的外套連同那個人給扎到一起,之後又紮了一道,做完這些,趙英俊鬆開了手,東西都被困在衣服裡,暫時出不來。我沒看清那是什麼,現在也不可能解開繩子去看。
“我們走。”趙英俊又朝四周看了一眼,然後拉着我就跑。我們倆跳過後面的一堆石頭,找了個合適的地方窩起來。我的心還在砰砰的跳,使勁的喘着氣,想從緊張的情緒中掙脫出來,但是剛喘了一口,趙英俊就猛的一拍我,指着前面,然後按着我的腦袋就把我按低。
“說了周圍肯定有人,幸虧剛纔沒弄出什麼動靜來。”趙英俊只露出一雙眼睛,朝北邊望着。
在我們北邊,是一片小林子,東西兩邊都是山,一過正午之後,太陽就照不進來了,林子顯得有點陰森。我也學着趙英俊的樣子朝那邊看,一眼就看到林子旁邊有一個很低的帳篷,還有亂七八糟的一些東西,繩子堆了好幾盤,這樣的裝備一看就不是村民帶進來的。
這是個臨時營地,但營地裡一個人影都不見。趙英俊看看營地,又看看身後的那塊大石頭,這兩者之間的距離並不遠,我知道,他在懷疑幾個被凍死的村民是不是從營地那邊過來的。
“我們得去看看。”趙英俊皺着眉頭跟我說:“有人搶先一步,比我們早到了。”
“是什麼人?”我看着營地的規模,就判斷這支隊伍的人數不會太少,我有點擔憂,因爲我害怕是文哥團伙內的另一支隊伍,如果真是那樣就不妙了,我剛從他們手裡逃出來,不想再被抓回去。
“是什麼人,還不好說,但我們過去之後,一定得注意兩點。”趙英俊鄭重的囑咐我:“第一,有水的地方要小心,那幾個人渾身透溼,看樣子好像都是從水裡上來的,第二,不管在什麼地方看到兩三寸長的活的東西,嚴防。”
我知道他要我防備的就是村民肚子裡爆出來的玩意兒,那個東西太瘮人了,想想就頭皮發麻。
“就防這些?”我問道:“他們隊伍裡的人不用防備?”
“你傻?對方那麼大的人你會看不到?”趙英俊突然就笑了笑,咧着嘴道:“不是老趙我吹牛,除了藏區那幾個已經掛了的老傢伙,單打獨鬥的話,我就怕一個人,可惜,他不在了。如果跟對方的人遭遇,你只要躲好就行,我來收拾他們。”
我看到老趙說這些話的時候,雖然在笑,但眼神裡飄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黯淡。我突然覺得,他的這種表情,和當初金瓶梅提到某個人時的表情,幾乎是一樣的。我就懷疑,他們倆說的是不是同一個人?我問了趙英俊,他沒有否認,不過也沒有說那麼多,只是告訴我,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他沒死,但是這輩子或許都見不到他了。”趙英俊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槍,道:“不說這些了,總之你機靈點。”
我們兩個剛想動身悄悄的朝營地去先觀察觀察,從營地不遠的一個斜坡就走上來兩個人。他們的身材相當高大,虎背熊腰,趙英俊這種壯漢都比他們矮了一個頭。這兩個人擡着一個村民打扮的人,登上斜坡之後,順手就把他給丟下來。村民順着坡滾到底,渾身上下**的,彷彿剛從水裡被撈上來一樣,他渾身在發抖,好像冷的厲害,順着崎嶇的路面,就朝有太陽的地方爬。
兩個丟下村民的人轉頭朝營地那邊看了看,然後互相點點頭,重新走下了斜坡。他們停留的時間不長,但我和趙英俊都清楚的看到,那不是中國人。
“看着像歐洲人,要麼就是老毛子。”趙英俊縮着脖子,小聲道:“怎麼會被他們搶先一步?”
“這肯定是老毛子。”我脫口就說了一句,因爲在這個節骨眼上,我想到了文哥曾對我說過的話。
他說過,我爸曾經試圖帶着資料叛逃蘇聯,而且跟對方接觸過,但因爲其它原因,叛逃沒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