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所說第一件事,就是西海河那邊出現了大狀況,上一次算是我們跑的及時,在我們離開西海河後不久,那裡就被封鎖了,沒有科研人員,但軍隊的數量很多,將整個工程原址圍了個密不透風。這本來就在意料之中,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我說的比較奇怪的事,都是我們道上的事,但我怎麼琢磨都覺得好像不太對路,所以還是跟你提提吧,如果單純是道上的事,我就不說了。”
像金瓶梅這種地位的人,在他們的圈子裡被稱作龍頭,意思就是當家作主的人。全國各地,像金瓶梅這個年紀的龍頭,幾乎沒有,他完全是沾了老丈人的光。但凡能混到這一步的人,那都是人尖子。對於金瓶梅的這個圈子,我一點都不瞭解,反正人員複雜,規矩也很多,不過有的規矩是很多年傳襲下來的,還有一些潛規則,大家都懂,所以圈子裡的人大小衝突不斷,但總體來說還過的去,畢竟都爲了賺錢。
但是這段時間以來,這個圈子就接二連三的出事,具體來說,是一些龍頭出了事。
“被人殺掉了好幾個。”
“這有什麼奇怪的?”我想起來過去看過的一些電影,裡面的黑幫仇殺情節多如牛毛,常年在道上混的人,不可能不得罪人,如果得罪的是光頭大胖子那號人物,每天都得提心吊膽的防備着。
“有的事,你不瞭解。”金瓶梅解釋道,他們的圈子跟電影裡演的不一樣,其實每個龍頭心裡的算盤都打的啪啪響,就算真逼的自己惱火,也不會去做掉對方,更多的是用別的方法去算計人。
前段時間,一下子就死了四個人,作案手法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由此可見,殺他們的是同一個人或者同一幫人。這幫人經過了精密的準備,把被殺者平時的習慣和行動路線掌握的非常清楚,一擊致命。龍頭一死,下面的人就亂了套,鬧哄哄的找兇手,惹出了不少事,怨聲載道。
“我們這些人,出了事情一般是不會報警的,所以下面的人查的天翻地覆,沒什麼線索,事情就這樣被放下了,估計再過上一段時間,就會不了了之。”金瓶梅苦笑了一下,有點唏噓,他是道上的人,對這裡面的事很瞭解,說是下面的人抓兇手,其實死者的屍體還沒塞到火葬場焚屍爐的時候,團伙裡的幾個頭面人物就已經開始爲了爭奪權力和利益而鬥成一團,誰還有心管龍頭被殺的事情。尤其是些年輕人,心裡早就樂開了花了,那些老傢伙不死,他們永遠沒有上位的機會。
本來金瓶梅沒有太過在意這些事情,他本人已經焦頭爛額了,不僅僅要解決自己中了鬼影詛咒的事,而且賴叔把他逼的很緊,我是在金瓶梅手下失蹤的,他跟賴叔有協議,這一下就捅了馬蜂窩,賴叔的原則一向是息事寧人,但我不見了,他就急了眼,跟金瓶梅交涉了幾次。
“我有什麼辦法。”金瓶梅又是一聲苦笑:“你那位賴叔已經動了真怒,說如果我再不給個交代,他就豁出命跟我鬥。還有你那個僞娘朋友,更離譜,我答應了你放他走,但是他自己又跑回來了,天天在我那裡等你。”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曉寧,心裡多少感受到了一點溫暖,之前的孤獨感減輕了些,我想着,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在關心我的。
金瓶梅不想關注和自己無關的事,但都是圈子裡的人,那四個人死去之後的各類傳聞就一涌而出,金瓶梅發現,這四個人在過去,都是以土貨爲主要經營項目的,但是事發前一段時間,他們收縮了自己的生意,鋪在外面的人也都調了回來,不知道另派到了什麼地方。這樣的舉動肯定瞞不過金瓶梅這種人,他知道,這四個人有了大買賣,而且是不見光的,並且,他們的大買賣絕對和土貨無關。
這樣一來,事情就奇怪了,四個人同時收手把精力放到了另外的事上,結果相隔不久就全都被人做掉。
“你知道不知道,四個死者裡面,有一個是黃老義。”
“黃老義?”我頓時一驚,心裡涌動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正因爲金瓶梅和黃老義打過交道,再加上也確實覺得事情不對,所以他順手查了查。在他查這些事的期間,第五個將要被殺的人出現了,不過這個人走了狗屎運,當時有一塊廣告牌子恰巧落下來,替他擋住了致命一擊,也給他爭取到了逃命的機會。殺人者沒有追擊,一擊不中之後馬上就消失了。就因爲這個人逃了出來,所以關於行兇者的一些線索才浮出水面。
“行兇者可能是一個人,最多兩個,因爲他們人少,所以不得不把計劃設計的沒有破綻。如果不是那塊廣告牌,第五個人肯定也活不了。”金瓶梅頓了頓,道:“最讓人懷疑的,是三個死去的人,還有一個差點死掉的,在事發前一段時間,都跟黃老義見過面。”
這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反正消息一傳出去,讓那些之前不管什麼事情和黃老義接觸過的人都心裡發毛,包括金瓶梅在內,他也跟黃老義接觸過,儘管他們談判只是爲了我,可金瓶梅心裡卻沒譜。
“明刀明槍的來,我不怕。”金瓶梅攤攤手道:“但暗箭防不了一輩子。”
金瓶梅總是隱隱感覺,有人跟着他,他並沒有看見誰跟着他,那只是心理的一種感覺。但金瓶梅說他的預感一直非常準確,因爲這兩個因素,他就越發覺得不安。
“我老婆快生了,我是要當爸爸的人。”金瓶梅抽了一口煙,淡淡的笑了笑:“我越來越怕死了。”
正因爲金瓶梅感覺自己受到了威脅,所以光頭大胖子不顧他的阻攔,硬是趕了過來,每天不管金瓶梅乾什麼,他都二十四小時跟隨。說實話,我很羨慕金瓶梅,我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交上一個大胖子這樣的朋友。
金瓶梅雖然要提放被暗殺,但鬼影詛咒他也不能放下不管,這次到西北來,就是爲了到一個地方去找找辦法。前後半個月時間,一無所獲,他就打算要離開了,能遇見我,確實是意外,或許也是一種緣分。
趙英俊弄了酒菜,我們四個人一起吃喝,金瓶梅喝着酒問我,這段日子有沒有什麼收穫。我也說不上我知道的那些事情算不算是收穫,但心裡很煩,當時剛在候車廳遇見金瓶梅的時候,腦子裡就想着趕緊脫離文哥的控制,哪怕被金瓶梅關起來,也要好一些。可是怎麼說呢,人都是不滿足的,沒吃飽的時候只想吃碗飽飯,等他真正吃飽了,就會產生別的慾念。我也一樣,剛甩脫了文哥和陳雨,現在就想着,如果金瓶梅能放我走,那該多好。
“好了,不問那麼多。”金瓶梅笑了笑,喝口酒道:“你算是甩脫那些人了,以後有什麼打算?”
“跟着我們嘛。”趙英俊又在旁邊插嘴道:“像我們這樣的厚道人,會給你虧吃?”
“拉倒吧。”一說起這個,我就突然很想問問金瓶梅,問問他手下那個叫大勇的夥計在死之前從我的眼睛裡看到了什麼,我不知道這麼問合適不合適,因爲以金瓶梅那樣外忠內奸的性格,很可能會跟我打馬虎眼。
正所謂酒壯慫人膽,喝着喝着,我也無所謂了,直接找金瓶梅問。他看了看我,竟然沒有否認:“既然你這麼問,說明你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大勇當時彌留,他說他看到你眼睛裡,有兩個洞,好像會吃人一樣,很可怕。”
金瓶梅是從那個叫老方的夥計臨死前的舉動看出線索的,他當時只是懷疑我眼裡有什麼東西,但正常人看不出來。所以在大勇臨死之前,金瓶梅十萬火急的派人把我喊到西海河內部,就是爲了驗證他的推測準確不準確。
“當時我感覺你並不知道這些,因爲你不善於僞裝。我怕突然說出來嚇着你,本來想着以後慢慢找機會,把情況完全弄清楚,然後以一種你能接受的方式告訴你,誰知道還沒來得及,你就出事了。”
“要想搞清楚這個,其實也不難吧。”我喝的有點大了,笑着道:“每天我都在醫院太平間門口等着,他們推進來一個人,我就讓他們看看。”
“我請個人,看看你的眼睛,怎麼樣?”金瓶梅也笑了笑,跟我商量道:“如果你願意的話。”
“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快死的,或者剛死的,還有誰能看到我眼睛裡的東西?”我一口灌了半杯酒:“難道你手下又有夥計掛了?”
“如果說還有誰能看出你眼睛裡的古怪的話,那麼肯定只有一個人了。”金瓶梅介紹道:“他是個瞎子。”
“瞎子?你真能開玩笑……”
“不不不,我不是開玩笑。”金瓶梅正色道:“過去,在我們這一行裡,曾經有個眼睛非常厲害的人,我們叫他地眼,他能看到很多正常人看不到的東西,但很可惜,他死掉了。”
“掛了?那還看什麼。”
“他是死掉了,但他師父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