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美猴王中計反天庭 (1)

太白金星領玉帝旨意前來花果山招安。悟空表示熱烈歡迎。果然,老星給悟空帶來好消息。玉帝準了悟空的“齊天大聖”封號,請他上天授籙。悟空大喜,隨金星入朝領旨謝恩。玉帝即命有司爲悟空在蟠桃園右首興建齊天大聖府。

齊天大聖在天庭的日子好不逍遙:【今日東遊,明日西蕩,雲去雲來,行蹤不定。】整天遊手好閒,目無尊長,還這麼招搖過市,定然惹人非議。一些有光就發熱的老同志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日早朝,老天師許旌陽真人向玉帝啓奏道:【“今有齊天大聖,日日無事閒遊,結交天上衆星宿,不論高低,俱稱朋友。恐後閒中生事。不若與他一件事管,庶免別生事端。”】

於是,玉帝給悟空安排了一個工作,打理蟠桃園。這是玉帝隨口安排的嗎?當然不是。他爲什麼把悟空的齊天大聖府建在蟠桃園旁邊?這是玉帝早就想好了的。按照玉帝的無爲而治的行事風格,應該先讓衆仙家提議,然後再來一個“依卿所奏”纔對。爲什麼,玉帝誰的意見也不徵求,直接就把悟空安排了呢?這不反常嗎?蟠桃園是能隨便讓人管的嗎?並且,還是交給了這個來歷不明、欺君罔上的妖猴。讓猴子去看桃園,玉帝是不是老糊塗了?當然不是。玉帝他老人家高深莫測,定下了“請君入甕”之計。

讓我們來看看悟空是怎麼打理蟠桃園的吧。

悟空接了差事即來到蟠桃園查勘。當他問及蟠桃樹株數的時候,土地公不僅詳細介紹了桃樹的株數大小,還特別強調了功能差別。【大聖聞言,歡喜無任。當日查明瞭株樹,點看了亭閣,回府。自此後,三五日一次賞玩,也不交友,也不他遊。】悟空自從知道了蟠桃這麼個寶貝之後,行事風格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也不到處遊蕩了,也不四處交友了,隔幾天就去桃園看一次。他在幹什麼呢?等桃熟,盼桃熟,要嚐鮮唄!

果然,悟空每隔三兩天就去園中設法偷桃,盡他享用。一日,七衣仙女奉王母命來園中摘蟠桃以備“蟠桃大會”,沒想到園中大株蟠桃半個也沒有。正在驚疑之中,驚動了睡夢中的孫悟空。在悟空的追問下,七衣仙女說出了“蟠桃大會”的來龍去脈。悟空因爲王母設“蟠桃大會”未曾邀請他而感到憤憤不平,看樣子似乎要去找王母理論理論。於是,他定住仙娥,哄賺赤腳大仙,盜飲瑤池仙酒,偷食老君金丹,闖下了彌天大禍。“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再度回花果山爲妖。

這裡的疑問成堆。

首先,我們要弄明白這蟠桃園中的大株蟠桃到底有沒有被偷。據書上交代,【只見那樹上花果稀疏,止有幾個毛蒂青皮的】。可見,大株蟠桃不多。後來七衣仙女對王母回奏時說道,【至後面,大桃半個也無,想都是大聖偷吃了】。看來大株蟠桃是確實不見了。但是,書上說,【原來熟的都是猴王吃了】。一定要看清楚這裡說的是【熟的】大株蟠桃是讓悟空吃了。那麼,沒熟的大株蟠桃去哪了呢?一千二百株大株蟠桃樹的蟠桃都被悟空吃完了?這怎麼可能呢?從取經路上的表現來看,悟空的食量並不大,一次也吃不了多少。而且,悟空也沒有拿蟠桃當飯吃,只是三兩日去偷食一次。按照悟空的這個偷吃效率,要把這一千二百株桃樹上的桃子都消耗掉,那得等到猴年馬月呀!再說,悟空在七衣仙女進園之前還吃了幾個桃子,難道是偏巧你一進來我剛剛吃完了這滿園的大株熟蟠桃?所以說樹上一個大桃沒有是太誇張了,但是,確實也沒剩幾個了。桃子去哪了呢?

悟空被七衣仙女撩枝驚醒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大吼了一句【“你是那方怪物,敢大膽偷摘我桃!”】這不奇怪嗎?被人驚醒的第一反應爲什麼是這樣一句話呢?難道睡夢中已經發現諸位姐姐在摘桃了?所以,第一反應就是要問爲什麼要偷桃。

中國古代刑獄史上有一個案例,一時之間找不到出處,也不能斷定其真假,但是影響不小。不過即使案情是假的,道理卻是硬邦邦的。案情梗概簡述如下:張三和李四是好朋友。一天他兩個一起喝酒,李四說道明天將要出門做生意。於是第二天李四攜帶銀兩出門進貨,沒想到半夜死在了離家不遠的山坳裡。天明之後,官府勘驗之後認爲是遭山賊搶劫而亡,隨身攜帶的銀兩下落不明。縣令在對李四妻子進行案情詢問的時候,發現李四曾對張三說過近日將出門做生意。因此,張三成了懷疑對象。但是,此推測遭到了李四妻子的否認。爲什麼?李嫂說,事發當晚張三曾經來找過李四去喝酒。

如果是他殺死了李四,怎麼會跑來找李四喝酒呢?縣令問李嫂張三當時來找李四喝酒時的情景。李嫂說,當時她已睡下,只聽到張三在門外叫道:“李嫂,李四兄弟在家嗎?”後來知道李四傍晚出門,張三就回去了。但是,縣令以此推斷張三就是殺人兇手。最後張三伏法。這是爲什麼呢?因爲,他來李家叫李四出去喝酒應該首先叫李四兄弟而不應該是叫李嫂。他之所以叫李嫂,就是因爲他此時已經知道李四不在家,而且已經死了。他來的目的就是爲了製造不在場證據,以及對李四出門不知情的假象。張三的這一招本來是很妙的,但是謊言始終是騙不了自己。這在心理學上稱爲自我暗示。

其實,這說明悟空早就已經發現這裡的桃子被盜了。只是,悟空一直抓不到偷桃的人。因此,他睡在桃樹上,半是睏倦,半是潛伏,要抓偷桃人。沒想到,悟空因此打聽出了“蟠桃大會”的事情。這個時候,悟空猛然大悟,大勢不妙了。“蟠桃大會”勢必將發現蟠桃丟失之事。瞞不下去了,治罪事小,悟空可不是膽小怕擔責任的人,關鍵是丟不起那人呀!

其實,按道理最先發現蟠桃丟失的應該是桃園力士纔對。他們是整天伺候蟠桃的人,最清楚一線的情況了。要是蟠桃真的被悟空吃了個精光,不報告給朝廷纔怪呢?還等你們幾個來說是非?當時的情況一定是這樣的:桃園力士將大批量蟠桃丟失的情況報告給悟空。悟空趕了個當今官場小時髦,瞞報!並打算自己親自來處理這件事。這可不是悟空徇私舞弊,完全是猴頭逞能,不知深淺。所以,七衣仙女來摘桃時,下屬的第一反應就是立即四處尋找大聖,讓他來處理這件事。但是,一直找不到大聖,又不能違了懿旨,只好放入桃園。

七衣仙女來到園中,說出了“蟠桃大會”之事。悟空情知不妙,找個藉口打探去了,臨走還用定身法定住了七衣仙女。這是爲什麼呢?因爲直到此時他仍然要瞞住這個消息。在去瑤池的路上,悟空碰見了赴會來的赤腳大仙,證實了七衣仙女的說法。於是,他用計哄賺了大仙,自己化身大仙前去赴瑤池打探。他是怎麼打探的呢?打探個屁。到了瑤池,喝了幾瓶仙酒,吃了幾碟佳餚,就跑了。爲什麼呢?因爲他看到“蟠桃大會”已成事實,自己混不下去了。只好吃飽喝足,準備坐牢。

其次,我們還要搞清楚到底是誰偷了大批大株蟠桃。這個暫時還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是悟空偷的。悟空免不了是吃了他幾回蟠桃,但要把賬全部賴在他身上,就未免有點不厚道了。悟空回花果山的時候,對手下的小猴們說【道:“且喜這番玉帝相愛,果封做‘齊天大聖’,起一座齊天府,又設安靜、寧神二司,司設仙吏侍衛。向後見我無事,着我代管蟠桃園。近因王母娘娘設‘蟠桃大會’,未曾請我,是我不待他請、先赴瑤池,把他那仙品、仙酒,都是我偷吃了。走出瑤池,踉踉誤入老君宮闕,又把他五個葫蘆金丹也偷吃了。但恐玉帝見罪,方纔走出天門來也。”】悟空根本沒提偷桃的事。這是對自家人講的話,沒必要說謊。再說其他的他都認了(雖然有點冤枉了),沒理由偷桃不認呀。這說明,偷吃了幾個桃子根本就不算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說可不說。這也說明了悟空根本就沒有把桃子往絕裡吃。要不然,還不拿出來炫耀炫耀?

緊接着,悟空就荒唐了。他一路小跑就來到了兜率宮太上老君家裡了,一看老君不在,就大把大把吃人家的仙丹。按照悟空原來的設想是要回齊天大聖府睡覺的,打算不要面子了,大不了讓玉帝治一個失職之罪。但是,問題沒有這麼簡單。這個時候,燃燈古佛來了。他來做什麼?說是來和老君講道的。這當然是個幌子。此行最明顯的目的就是來參加“蟠桃大會”的。觀音都收了請帖,他老人家會收不到嗎?但是,爲什麼他沒去瑤池,卻來兜率天宮和老君講什麼道?莫非是老同志相見分外投緣?當然不是。【原來那老君與燃燈古佛在三層高閣朱陵丹臺上講道,衆仙童、仙將、仙官、仙吏,都侍立左右聽講。】傾巢而動了,再投緣也到不了這個分上呀!於是,很多人懷疑是燃燈古佛調開太上老君,好讓悟空行竊。但是,這於理不通。哪有上門做客的,把人家的丫鬟僕人都叫走不幹活的?對人家的下人那麼大興趣幹嗎?於情於理,能夠一個不剩的調開所有下人的,唯老君一人而已。再說,前面分析過,悟空轉世的原因及目的只有如來一人知曉。燃燈老同志仍然是個局外人,他不可能這麼高瞻遠矚、審時度勢地幫悟空偷丹。多半是老君在瑤池碰見了燃燈,就邀他過府一敘。

老同志嘛,上了年紀就這樣,念舊。再說了,老同志在一起話題也多。於是,燃燈欣然前往。但是,老君就真的這麼大意嗎?把金丹就扔在煉丹房裡竈臺邊上也不收起來?當然不是。這是老君計劃好了的。不管你悟空來不來偷丹,今天的金丹是丟定了。【這大聖直至丹房裡面,尋訪不遇,但見丹竈之旁,爐中有火。爐左右安放着五個葫蘆,葫蘆裡都是煉就的金丹。】這五個葫蘆裡面到底有沒有仙丹,有多少仙丹,這恐怕只有老君自己知道。孫悟空,一個醉漢能有多大食量?就把這千千萬萬的金丹吃完了?真相只可能是老君煉了金丹,他不肯拿出來,就誣衊孫悟空偷了。

當然,這也怪悟空自己不檢點,是吃了人家幾粒丹,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仙丹。本來,老君打算報個遺失,先成爲無頭公案的,將來再找個機會嫁禍給悟空這個闖禍的先鋒。沒辦法多少年纔出這麼一個有裂縫的極品爛雞蛋,還不趁機狠狠地撈一筆,然後再把責任全部推在他身上。看見了吧,就算是個爛雞蛋,天庭的神仙們也要把他利用到極致,一點也不浪費。完美的天宮終於有了裂縫!偏巧你悟空不走運,跑到“案發現場”,撞到槍口上了。老君守着八卦爐這麼個極品國有資產,卻徇私舞弊,監守自盜,是真正意義上的國有資產流失者!把寶鋼集團當成自家的小作坊了呀!

悟空吃完了仙丹,酒也醒了,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乾脆回花果山爲王。可是,禍已經闖了。天庭的職能機構都已經動起來了。先是王母去告狀了,接着造酒設宴的仙官仙吏也來報告了,老君也來招呼了。但是,這時候矛頭還沒有統一指向孫悟空。這個時候來了兩個重要的人證,齊天大聖府仙吏和赤腳大仙。齊天府的仙吏報告悟空夜不歸宿,赤腳大仙埋怨悟空哄賺。赤腳大仙真是後知後覺,在大門外站了一天一夜,也不找人打聽一下。不知道說他笨好呢,還是說他別有用心好。齊天府的仙吏是有問題的。之前說過,天宮是每三日點一次卯,做一休二的工作制。就算大聖一夜未歸,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們怎麼就來報告玉帝了呢?而且還是一竿子到底,直接就報到最高層那裡來了,沒有任何緩衝的餘地。早就說了,悟空是天庭的裂縫。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呢!就等着盼着他出錯呢!一點風吹草動,就立即演變成狂風暴雨。這一羣人中,有被利用的,有主動出擊的,有被收買的,也有確實受了悟空誆騙的。玉帝即派人前去查探,【(探子)回奏道:“攪亂天宮者,乃齊天大聖也。”】不管你悟空是否真正犯下了上述各項罪過,反正攪亂天宮這一條是躲不掉的。“蟠桃大會”因此而取消了。

【玉帝大惱。即差四大天王,協同李天王並哪吒太子,點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諦、四值功曹、東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嶽四瀆、普天星相,共十萬天兵,布一十八架天羅地網下界,去花果山圍困,定捉獲那廝處治。】

此一時,彼一時。朝中局勢瞬息萬變,又到了主戰派得勢的時候了。玉帝此番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點了這麼多的天神天將不算,還派出了十萬天兵,佈下一十八架天羅地網。暫且不考慮是否小題大做,我們來看看戰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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