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送湯

雷霆自來不喜和女子接觸,他轉身想讓隨雲過來問話,結果就見二爺正交代隨雲去範縣丞處。

這是正事兒,雷霆不敢打擾,可他也實在不耐煩和女子絮叨。

雷霆就問二爺,“丁姑姑派了個姑娘過來傳話,二爺要不要見一見?”

“傳什麼話?”陳宴洲打發走隨雲,坐回到躺椅中。

雷霆側身讓隨雲出去,這才撓撓後腦勺回道:“屬下還沒問呢,不知道那女子要傳什麼話,不如主子親自問問?”

陳宴洲無可無不可的“嗯”了一聲,“叫進來吧。”

雲鶯被喚了進去,全程規矩的垂着頭,不敢有絲毫逾矩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她眼角的餘光也瞥見了,那位二爺此時正優哉遊哉的躺在躺椅裡。

躺椅上下輕搖,二爺就這般拿着書籍愜意的翻看着,一邊還漫不經心的品着香茶,那悠遊自在的模樣,哪裡有丁姑姑擔心的怒火攻心?

看來丁姑姑的清熱敗火湯是白熬了。

是的,雲鶯這次名義上是來送清熱敗火湯的。

至於送湯的原因……

蠢不如驢這句話,她們也從後宅那些粗使婆子口中聽到了。

雖說他們都覺得這是湊巧了,應該不會有人膽大包天,特意出這損招來埋汰縣太爺。

但是,萬一呢?

想到這個萬一,丁姑姑就坐不住了。

她來來回回在花廳中走了無數趟,恨不能把花廳的地都踩薄了幾分。

丁姑姑是想來寬慰二爺的,但想也知道,遇到這種事兒,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裝不知情,讓事情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淡化。不然她們上趕着來勸說二爺看開點,二爺的臉面往哪兒擱?

但丁姑姑又實在心疼主子,實在放不下這位二爺,於是,便精心選了雪梨、蘿蔔和瘦肉,用小文慢慢燉着,給二爺煨了這一瓦罐的清熱敗火湯。

至於送湯的重任爲何落在雲鶯身上:一來,衆人都猜二爺此時大概心情不佳,不願意過來蹙這個眉頭,俱都找藉口躲了個乾淨。二來,也是雲鶯有自己的目的——她想試探的打問一下,二爺之前說的,幫她們要回身契,將她們發嫁的事兒到底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可不可以幫她拿回身契……

收回這些胡思亂想,只說雲鶯一絲不苟的行了禮,而後不等二爺問話,便將手中的食盒先一步遞出去。

“今天晚膳會比平時晚上兩刻鐘,丁姑姑擔心二爺腹中飢餓,便先燉了這蠱雪梨蘿蔔瘦肉湯,讓二爺先墊一下肚子。”

陳宴洲又“嗯”了一聲,雷霆默認主子同意把這雪梨湯留下,便上前一步將食盒接過去。

手中一空,雲鶯脊背挺的更直了。

她提提神,再次開口說:“丁姑姑還讓奴婢捎話來,說是她午後接到一封從京城過來的書信,乃是在國公府當差的老姐妹們給她的。信上一筆帶過,說是國公夫人這些時日有些症候,不知二爺可得到消息了?”

陳宴洲聽到這裡,頓時停住動作。

搖椅不上下搖晃了,茶盞也被放到了旁邊的矮几上。

陳宴洲收了書卷站起身,朝雲鶯走來。

雲鶯依舊沒擡頭,脊背卻挺的比之前更直了。

漸漸地,有陌生的男子氣息在身周縈繞開來。那淡淡的鬆墨香氣,似乎有些輕微的冷,好似其中增添了薄荷,輕吸一口,便讓人頭腦都清醒了。

眼簾下也出現了一雙墨色的牛皮靴,以及一劫玄色的衣襟。衣襟上帶有精美的雲紋刺繡,一動不動的垂在距離雲鶯兩步遠的地方。

有磁沉低啞的男聲在頭頂響起,那位二爺蹙眉問說:“丁姑姑還說了什麼?”

雲鶯搖搖頭,“姑姑其他的都沒說。”

丁姑姑還能說什麼呢?即便還知道其餘一些事情,但總歸不好說給二爺聽。

不然,那個寫信給她的老姐妹,不是要遭責難?

要知道,國公府的規矩可是很嚴苛的。

丁姑姑那位老姐妹將國公夫人的身體狀況告訴丁姑姑,有賣好的成分在,但這總歸是壞了規矩。

讓二爺知曉那人是誰,二爺指定不會輕饒她。

而丁姑姑沒有親自過來一趟,也是想着,面對二爺的咄咄逼問,她肯定什麼也瞞不住,指不定就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那不坑了人麼?

可一直將這事兒瞞着二爺,那又不行。

丁姑姑可不想讓距離拉遠了這對母子的關係——她也想二爺多關心夫人幾分,讓夫人多開懷。

鑑於這種種,丁姑姑將事情告訴了雲鶯,讓雲鶯代爲傳話,她卻沒親自過來。

當然,丁姑姑不親自過來,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國公夫人染恙,二爺指定會催促丁姑姑回京伺候,而丁姑姑在未完成夫人交代的任務之前,是絕對不會回京的!

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只說陳宴洲聽了丫鬟的回覆,內心很不滿,一雙劍眉便狠狠地蹙了起來。

他問丫鬟,“姑姑也不知母親因何得病?有了何種症候?如今可痊癒?”

陳宴洲一開口就問了這幾個問題,問完才發現面前的丫鬟還垂着首。他便又開口,“擡起頭來回話。”

雲鶯擡起頭來,陳宴洲看見她這張面孔,眉頭擰的更厲害了。

他對面前這張雲鬢花顏還有印象,知道是林淑清特意託母親送來伺候他的人。

這個女人,乃是長安侯府養在莊子上的姑娘,也即是長安侯府的人。

陳宴洲眉目間更添兩分清冷,英挺的五官也愈發冷漠。他冷沉沉的說,“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可雲鶯又知道什麼呢?

丁姑姑讓她來這趟,原也不過是想轉移下二爺的注意力,讓二爺不至於怒火攻心。且也是二爺催着他們回京,讓丁姑姑有了緊迫感,她沒辦法讓二爺回心轉意,只能指望二爺色心上頭,看上了其中一個姑娘,然後把他們所有人都留下。

而云鶯的容貌,說句不客氣的,那就是在長安侯府的莊子上,也屬於出類拔萃,嫌少有人能媲美的。到了這裡,即便出色如木槿和秋寧,比她也遜色了許多。

儘管丁姑姑直到現在還看不透她,不知道這姑娘到底想要什麼,一天到晚心裡又想着什麼。但總歸她的身契在府裡,即便她想作妖也不成。

丁姑姑不怕拿捏不住雲鶯,就很果斷的,趁着這個機會,讓雲鶯到二爺這裡來露個臉。

再說雲鶯,她對人的情緒很敏感。

二爺看見她這張臉後,語氣明顯比之前更冷了幾分,且還轉身走開了兩步,厭棄的態度簡直不要太明顯。

雲鶯心中一沉,想打探能不能要回身契的希望落空。她心沉甸甸的,人也就無精打采起來。回起陳宴洲的話,自然也平平淡淡的,好似與她對話的是什麼無關緊要的人一般。

雲鶯:“奴婢其餘事情一概不知。丁姑姑未曾說過,奴婢也未曾打探過。二爺若想知道,不若奴婢喚了丁姑姑來,二爺親自問一問姑姑?”

書房內靜了一靜,陳宴洲微眯起眼看着又垂首下來的女子。

她看似對他敵意很大,這是何故?

不管是爲什麼,這與他也沒有什麼干係。

二爺只覺得將時間浪費在這女子身上,實在無聊至極。

他便淡漠的吩咐說:“下去吧,也不用喚丁姑姑過來了。”

雲鶯應了一聲,利落的福身告退。

她走的爽快極了,絲毫沒有其餘女子見到陳宴洲後依依不捨的模樣,一時間倒是令屋內兩人納罕。

但陳宴洲的事情還有很多,他根本無暇,在一個不值得他花費心思的女人身上浪費時間。

他想着,回頭要寫封信問問母親,看她身體現在如何。

至於丁姑姑,想來即便丁姑姑還知道些什麼,也不會告訴他。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那他又何必令她爲難?

陳宴洲的思緒跑遠,雷霆呢,他摸着下巴,對着門口的方向發呆。

總覺得剛纔從那姑娘身上看到了二爺的一二分影子。就

那淡漠勁兒,別說,和二爺還真像了好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