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斷水倒流。”
也不知道疊碼仔是不是九十年代港片上癮,彼此聯絡接洽都要想出點電影橋段式的口令,但是不是懶地編,又或是沒主意,直接照搬房龍《A計劃》原版裡的口令。
門口兩個手下對視一眼,右邊膀大腰粗胸口紋身的大漢從腰間取下一大串的鑰匙,輕車熟路地找到一根,打開鏽跡斑斑的鐵門。
嘎吱,輕輕一推,鐵門上就抖落下一層的鐵鏽。
“你們中哪位是李先生?”
左邊滿臉鬍子的大漢突然擋在入口,小心地審視離三和馬開合。
“我。”
離三面無表情,從西裝裡子裡取出自己的名片,足以證明身份,降低他們的戒心。
左邊大漢放心地點點頭,例行公事道:“那這位是?”
“這位是我們董事長一併安排來的,是我的同事,怎麼樣,有什麼問題嗎?”
離三不失幽默地打趣道:“還是你們的老大,害怕我多找一個人過來,洗塵宴捨不得多一副碗筷。”
“李先生說哪裡話,連楊少的飯菜,點了鮑魚海蔘我們老大都不在乎,哪裡會計較這點。”
右邊的大漢打圓場:“請進。”
噔噔,噔噔。
筒子樓年代久遠,樓梯狹窄低矮,樓道的燈都不是聲控,需要人拉動燈繩。
登上3樓,鐵閘門已經推到一旁,鬍子大漢叩叩門。
鐵門上立刻推開一道小窗口,一雙眼睛透過小窗確切無誤地看到自家的兄弟,身後一個西裝革履人模人樣,另一個輕裝便衣。
“李先生來了,開門。”
咔,房門打開,裡面粉紫色的光線映射而出,離三不免想起那天遇到阿香時的巷弄,曖昧異常,充滿着迷幻的色彩。
只見鬍子大漢做了個請的手勢,離三轉頭向後一瞟,胸口刺青的哥們不動聲色地雙手交叉放在腹前,明擺着是斷後怕離三他們扭身就走,有種非進不可強人所難的意味。
他沒有見過這樣的陣勢,倒沒有被嚇倒,當初初來乍到在工地,面對苟威的十三太保、蕭獨夫的鴻門宴都沒發憷,此時一樣鎮定自若。
邁過門檻,靠牆的一側歪歪扭扭懶散地站着一些人,有用牙籤在剔牙的,有用匕首在磨指甲的,有一兩個昏昏欲睡的。
得虧趙瑞澤沒來,不然即便再見過世面的他,不一定不露怯。
這排場他真沒見過,但離三倍兒熟。
離三信步走過玄關,迎着他們詫異驚疑的目光,大步走入客廳。
客廳邊上就是個小廚房,眼睛丈量不到4平米,煤氣竈仍然燃着火,上面一口鍋冒出縷縷熱氣。
“哎呀,你就是李先生吧。”
坐在圓型餐桌上的中年人放下蒼蠅拍,踩着皮鞋,踢踏踢踏地走到離三的跟前,粗粗地看了眼,裂開嘴露出兩排鑲金的牙,粗聲粗氣道:“我還以爲楊董的秘書是跟我差不多年齡的,想不到會這麼的年輕,看來李先生一定是才華橫溢,深受楊董事長器重啊。”
明誇暗貶,離三聽得出他的話外音,語氣多少流露出不滿,就這麼派兩個年輕人負責楊駿的事情,懷疑楊永寧的誠意實屬正常。
“才華橫溢倒談不上,主要是年輕人血氣方剛,有一股闖勁,天不怕地不怕,不怕人,更不怕唬人。”
離三打量周邊的環境,客廳沙發上坐着兩三個凶神惡煞的人,滿屋子房門緊閉,凝聲道:“楊駿人呢?”
“噢,楊少啊,他自然是在的。不過我原以爲李先生是陪楊董一塊來的,怎麼就李先生一個人來?”
“楊董自然會來,但在內地有要事。”離三含糊道。
“什麼要事能有楊董的兒子重要?”
“自然是錢,你覺得呢?”
“那也得有老將坐鎮後方,拿捏主意啊。”中年人輕蔑道,就差直說怎麼就派兩個娃娃來談處理。
“不錯,老將的確在坐鎮後方,派我這個急先鋒先來傳達下我們的謝意,感謝這麼照顧我們董事長的孩子。”
“哼,原來李先生只是來打頭陣的,怎麼,楊董事長怕我們虧待了楊少?”
“這位老大怎麼稱呼?”
離三取出黃鶴樓,抖出兩根菸遞了過去,伸手不打遞煙人,靈敏的鼻子早就聞到中年人身上抹不去的煙味。
“好說,道上人都叫我‘淘米良’,李先生這麼年輕,不介意可以叫我聲‘良哥’。”
“當然。”
離三主動地護住火,替淘米良點上火,說道:“良哥,之前電話裡你說楊駿是你的客人,既然是你的客人,虧不虧待,那是你的事,這次我來,是代領導看看你的誠意。”
“你看,還好這次是我們兩個人來,不然這種地方,這種陣仗,怕領導即便關心楊駿,一樣頭也不回地就走,沒誠意啊,不擺洗塵宴就明說,我們反客爲主請個客也不是不可以,就當是這些天楊駿承蒙良哥你的照顧。”
反被將一軍說成沒誠意,淘米良笑得更燦爛,忽然伸出手:“真不愧是楊董的秘書,能說會道,還有膽量說。”
“不瞞你,李先生,這裡是我的一個秘密據點,這次以爲你來談大生意,自然安排這麼個場地,不被人打擾。酒菜嘛,我早就安排小弟到酒樓裡備好打包回來,而且廚房裡特意煮着鍋海鮮。”
淘米良嘆了口氣道:“只可惜這鍋海鮮太鮮了,李先生你這麼年輕不太適合吃啊,又不改天帶上老將,我專程在酒樓裡擺上一桌,你在上桌用餐。”
說完,他把鏤花的桌蓋扣在餐桌上,逐客之意再明顯不過。
“可是這桌酒菜,也不見良哥招待楊駿?”
“放心,楊少我每天好菜好喝的供着,剛纔他吃過飯,我安排兩人陪他溜溜食。你們來了,我就打電話請他回來,想不到啊,想不到。”
“良哥安排得細心,那就叫他回來,我們見見。”
“這就不必了吧,小孩犯錯,都是大人來領。楊少,這又不是李先生你的仔,你這麼年輕呢,哈哈。”
“良哥這麼小看年輕人?”
“擺在餐桌上要談的不是小打小鬧,李先生,是幾千萬的生意,不是年輕就能夠辦成的,還是請李先生回去帶個話給楊董,這次他兒子楊少的事,只有他這個大家長能夠解決。”
淘米良輕吐煙氣,擺擺手看似在驅散煙霧,實際上充滿厭惡地再次暗示逐客的意思,坐回在座位上,使喚小弟道:“哎,你,把老子的人字拖拿來,奶球的,這皮鞋硌腳。”
“幾千萬?我當然是做不了主。這主,只有楊董事長可以。”
離三不客氣地拉了張凳子,坐在淘米良的對面,道:“但我領導還有我,都想知道,到底楊駿是怎麼欠下這三千多萬,良哥在電話裡三言兩語,楊董事長很難清楚事情的經過。”
“就算楊駿是楊董事長的兒子,不清楚就掏這個錢,恐怕很難辦吧?”
“喔,楊董事長讓你來,是這一層的意思啊。呵呵,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行,想知道經過對吧,成,反正我那鍋海鮮要在等幾分鐘,說給你再轉達給楊董事長也行,聽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