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結束講座,按捺不住情緒的楊晴準備跟離三說上幾句,想不到斜陽落空的傍晚,一通電話便急匆匆地將他喊到了這裡。
閃爍着“富麗堂皇”霓虹燈的夜總會,離三把配發的手機揣進西褲裡,按指示,他今晚穿着的不是自己那套被公司其他人暗地裡埋汰嗤笑的地攤西裝,而是實在看不下去的楊駿,以公司配發的名義從他衣櫃遺棄的衣服隨意挑了件打發“乞丐。
“先生,晚上好。”
從旋轉門進到大廳,過道兩側各站着五個面容中上、身材標誌的女孩,她們一個個穿着紅肩帶低胸曳地禮服裙,雙手交叉負於腹前。當迎賓小姐們見到離三衣着筆挺,光鮮亮麗,一個個相較之前向穿T恤衫、牛仔褲的那位,腰彎得更深,話說得更恭敬。
不瞎的人很少不以貌取人,只不過這樣,有的猜正着,有得則看走眼。而離三,就是一位讓大堂經理看走眼的人物。當然,這不是他那雙看人低的狗眼的錯,因爲沒誰能猜到離三會是一位司機,就像沒誰能猜着有的衣冠裡可能是一頭禽獸。
“請問你們的V1101包間怎麼走?”離三面對跟前這位莫名其妙朝他諂媚的大堂經理,客客氣氣地問道。
大堂經理一聽離三要去V1101包間,一想到包間裡有誰誰誰,他的姿態頃刻間擺得更低,說話的時候腰不注意地已經彎了三四十度。
“V1101,喔,您就是楊少說的客人吧!呵呵,您稍等,我這就安排人帶您過去。”言罷,大堂經理對着手裡的對講機叫來一名男侍應生,吩咐他領離三去V1101包間。
“呸!”
大堂經理望着離三遠去的背影,一反常態,衝他的方向啐了一口道:“M、的!來夜總會還穿西裝,真裝屁。”話一剛落,他又不免心生羨慕,嘖嘖稱歎道:“不過,滋滋,隨便一身都是兩三萬的登路喜西裝。我、C,如果我也能穿得跟他一樣的話,去夜店釣馬、子,那還不是一釣一個準。”
……
V1101包間,是富麗堂皇夜總會僅有的幾個大型包廂。包廂的門口站有兩個穿着統一工裝的公主,她們倆見到男侍應生,便從他端來的盤子裡麻利地取出果盤小吃、瓜子洋酒。
“先生,這裡就是V1101包間了,您請進。”男侍應生退了幾步,騰出距離讓他好向離三鞠個九十度的躬,有禮有貌地說:如果您沒有其它要求的話,那我就先走了。稍後,會有公關經理到包間裡爲您提供服務,請您在包間裡等待片刻。最後,我代表‘富麗堂皇’祝您能玩得開心、快樂。”
推開包廂的門,從裡面便傳來一陣歌聲——
“……我愛不滅。繁華如三千東流水,我只取一瓢愛了解,只戀你化身的蝶你。你發如雪,悽美了離別,我焚香感動了誰。邀明月,讓回憶皎潔……”
唱歌的那位一手攬住坐在他腿上女人的腰肢,一手在她的胸、背、腿處遊走撫摸,嘴偶爾對着女人拿起的話筒唱幾句歌詞,更多的是在跟他一側坐着顯得斯文的楊駿聊天。
“呦,楊駿,楊晴纏着的就是他吧?”
男人從餘光裡不經意發現了離三,他隨即轉過臉望向離三,上下微微打量了一番,又轉回頭衝楊駿戲謔地笑道:“楊駿,行啊,一個當司機的穿得比我都要體面,滋滋,不愧是鈞天地產的人!”
“司機”二字,他咬字很清楚,聲音也不小,使陪客的兩位佳麗心生好奇,紛紛投目向門口,跟着若有若無地打量在門前站得筆直、穿得正式的離三。其中,陪侍楊駿的佳麗離門近些,將離三的那副面容、那副身板看得清清楚楚,以致她不由地在心裡驚呼一聲“好酷”。
而坐在一側的楊駿則從鬆軟的沙發上直起身子,接過陪侍佳麗遞來的酒杯。不過,他沒有着急說話也沒有着急喝酒,而是輕輕搖晃海波杯,在讓冰球與杯壁碰撞得發出幾聲響的以後,楊駿挑眉一笑,回道。
“我爸經常說,打狗看主人,養狗也看主人。假如家狗養的都跟野狗差不多,那不是太丟主人家的臉了。”
“原來他也只不過是大少的一條狗啊,真是白瞎了這麼帥的臉!”心裡泛起嘀咕的陪侍佳麗失望又不屑地收回眼神,轉而回眸再看向楊駿時,臉上的笑容愈加顯得殷勤,她勤快地爲楊駿斟酒,乖巧地坐在他的身邊,任他的手在自己的大腿內側摸來摸去。
“呦,要按伯父的說法,那我豈不是連你家養的狗都不如啦?”那名喚“飛揚”的男子故意板着臉,生氣道。
“飛揚,你喝多了腦子不清了吧!他什麼身份,夠資格跟你堂堂豐科化工的公子爺比嗎!”楊駿手上的動作一停,皺眉回道。
“誒,打住,打住,我再次申明,我王飛揚就一每月領四五千的破白領,可不是什麼豐科化工的公子爺啊。楊駿,你要再這麼說,我可生氣走人啦。”王飛揚把懷裡的陪侍佳麗輕輕推到一邊,不顧她向自己投來的幽怨眼神,佯作不喜道。
“你啊,你,好好好,就當老哥我說錯話了,自罰一杯。”楊駿一飲而盡,眼角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從剛纔到現在一直傻站在門口的離三,嘴角微微一揚,收回眼神裝作視若無睹。
“不過飛揚,玩笑歸玩笑,以後別亂開,尤其是拿自己跟一條狗比,你也不怕跌份啊!”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啊,來,我們哥們乾一杯。”
王飛揚跟楊駿喝了一杯酒,放下酒杯時趁機看了看離三,接着不動聲色地瞥了瞥旁邊的佳麗,衝她努努嘴示意她倒酒。然後,他頭偏向楊駿,舉起剛倒上的XO再喝上一口,砸吧砸吧嘴巴說道。
“楊駿,今天兄弟我還真要感謝你。這些酒啊,要不是你楊大少請客,估計我得攢三四個月才能咪它一口,哦,還有這妞兒,也得讓我花一兩月的工資才能摸她一手,哈哈!”
“飛揚,你可別當着我的面兒說這種蒙人的話。哼,我心裡可清楚呢,你只要別再賭氣做你那個什麼破計算機程序員,乖乖回去向王叔低個頭服個軟,我想這種檔次的夜總會,估計你以後怕是瞧都瞧不上。”
楊駿說完,便讓陪侍佳麗點了一首周杰倫的《困獸之鬥》,聆聽着旋律哼唱道:“……陷阱旋渦我已受夠,掙脫逃離這個空洞,如果我衝出黑幕籠罩的天空,就別想在捆綁我的自由……”
“楊駿,你今天請我,不會是我爸的意思吧?他是不是讓你當說客了?”王飛揚身子前傾,見楊駿沉默沒有反駁,他登時點頭冷笑幾下,激動地吼道:“還真是,喂,楊駿,我可把你當兄弟啊,兄弟啊!”
“你回去告訴他,告訴他,他是他,我是我,他的錢、他的公司老、子一點也不稀罕……讓他自己跟那個婊、子生一個吧!”王飛揚扭身背對着楊駿,雙手抓頭撓頭,說話大聲得壓過歌聲。
楊駿舉起話筒,藉着音響地說道:“就是因爲我是你哥們,我才這麼勸你。你也不想想,你跟王叔搞得這麼僵,到頭來還不是便宜那個婊、子……”
“停停,楊駿,今天你約我出來應該是對付你的司機,而不是存心給我找氣受吧!”
王飛揚瞧楊駿搖頭嘆氣,他猛然站起身拿着他跟楊駿的酒杯,慢慢走到楊駿面前把酒杯遞給他,說道:“既然不是,那好,咱們接着喝酒,喝它個一醉方休。來,幹!”
跟楊駿一碰杯剛準備一口乾,但當杯沿貼在王飛揚嘴脣的一剎那,他忽然想起門口還站着一個人,手上不由一頓,隨即雙眼往門前一瞄,只見離三依舊站在原地。
王飛揚向上扯扯嘴角,調笑道:“噯,楊駿,我勸你還是先別惦記我了,還是多光照光照你的司機吧,哈,不對,應該是司機準妹夫!”
“把你這張爛嘴給我閉上,王飛揚,你生氣也不要給我拿我妹妹瞎說!”
楊駿聞言臉色瞬間一黑,酒杯握在手裡握得緊緊的,他扭過頭避開王飛揚刻意的嬉皮笑臉,向離三說道。
“你也過來坐吧,桌上的酒也隨便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