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多芬的手稿,珍貴無比,遠遠超過了同等重量的黃金,如果歷史沒有被改變,這份手稿應該是靜靜地躺在美國費城的一間毫不起眼的圖書館角落裡。然後它會被一名圖書館管理員發現,在2005年年末展出並且拍賣,最終收藏者花費了兩百萬美金才能得到它。
盧娜並不是那名花了兩百萬美金把手稿拍下來的收藏者,事實上她得到這部手稿已經很久很久了,久到記憶都已經有些模糊了。
盧娜打開保險箱,輕輕地撫摸着手稿,遙望着窗外。
記憶應該是斑駁的老相片,發黃,發黴,殘缺不全,看不清楚那黑白色的模糊人影。
嚴肅的線條勾勒出尖銳的建築風格,刺向蒼穹的尖頂並不意味着人們對上帝缺乏敬仰,費城郊區的帕爾默神學院和其他所有的神學院一樣,嚴肅而充滿着神性。雨水順着黑腐色的牆壁角線留下,頭頂黯淡的琉璃瓦片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
穿着黑色禮拜服的年輕男子低着頭,拿着看上去讓他顯得有些浮躁而急於表現出成熟的手杖,鋥亮的皮鞋沾染上了幾滴雨水,他停住了腳步。
一個扎着馬尾辮,看上去興高采烈而有些緊張的黑髮女僕跟在他身後,拿出柔軟的麋鹿帕子給他擦了擦皮鞋,然後又皺起眉頭,心不甘情不願地盯着他:“你真打算讓我當你的女僕?我們什麼時候能夠結束這種該死的關係?”
“你要遵守約定,這種該死的關係永遠也不會結束,如果你再試圖做出那種事情,我會再一次用皮鞭在你的屁股上抽出紅印!”年輕男子露出邪魅的笑容,對的,就是言情小說女主角看着了就會芳心大震的那種。只是他很刻意,很做作,純粹就是想氣她。
“親愛的安君,作爲一名紳士,不能說這麼粗魯的詞!你可以用滿月,丸子,肉餅之類的代替。”女僕臉頰微紅,有着一種奇異的容光煥發的感覺,似乎想起了什麼讓她心潮起伏的事情。
“莎安娜,如果你的屁股像肉餅,我保證非常難看,女人的臀部應該以渾圓翹挺爲美,你已經可以引以爲傲了。”年輕男子一邊前行,一邊回頭瞟了一眼他美麗的女僕。
“真的嗎?真的嗎?”女僕也同樣回頭,看着自己的臀線,有些欣喜地嬌羞,“難怪你喜歡用鞭子輕輕地抽它!”
“糾正一下,那只是小小的懲罰,並不是說我有這種性癖。”年輕男子扶了扶頭頂的禮帽,壓低了帽檐,避開了一羣誦唱詩歌的神學院學生。
“我不明白我們來這裡幹什麼,難道你覺得在這種環境下做那種事情能夠治療我的性冷淡?我真的有些興奮。”女僕壓低聲音緊跟在他旁邊說道。
“你能不能不要干擾我,我們是來偷東西的,不是調情!”年輕男子低聲訓斥,“在行竊過程中輕鬆寫意還有閒情浪漫起舞的事情,只屬於電影……我們要專業!”
繞過一個牆角,走進圖書館,將滴水的雨傘放在了牆角頗有些歷史的傘架上,年輕男人打量了一下牆壁上華美的油畫,然後拉着他的小女僕往牆壁一側走去。
“安君,作爲一個體面的紳士,你不覺得我們應該爲現在的行爲感到羞恥嗎?天哪,我發瘋了,居然和你一起來做賊。”女僕踮着腳尖,越來越緊張了,她知道他的目標就在這座圖書館裡。
“不,不,我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我這是在報復當年包括你的祖國在內的侵華劫掠。記得八國聯軍在圓明園裡搶走的東西嗎?我只是來拿一份貝多芬的手稿而已。”年輕男子微微一笑,吻了吻她的額頭,“乖,配合點,別讓人覺得你看起來像一隻要藏起自己的蛋的鵪鶉。”
“如果我像鵪鶉,那你一定像一隻明明很蠢卻以爲自己走起路來像紳士的蠢企鵝。”女僕生氣地說道,很顯然不滿意他將她比喻成鵪鶉。
年輕男子不再理會她,只是留意着書架,小女僕跟在他身後神情越發狐疑:“你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
“嗯哼。”年輕男子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天哪,我想起來了……原來神學院丟失過一個多納的捐贈物品保險箱……昨天你給我看的那些莫扎特,海頓,斯特勞斯,梅爾貝爾以及斯波爾的作品……”小女僕捂着嘴,大驚失色,“那一次也是你乾的吧,那些莫扎特的手稿就是多納的保險箱裡的東西,今天你還打算來偷貝多芬的!”
她記得著名的企業家和讚美詩作曲家威廉·多納,他的女兒爲帕爾默神學院捐贈了一個禮拜堂,其中就包括大量書籍和文稿,多納的保險箱裡裝的肯定就是這些東西!
年輕男子有些意外而欣賞地朝着她點了點頭,摸了摸她柔順的長髮,“真聰明,不愧是梅蒂奇家族的後人,對和藝術相關的東西觸覺十分敏銳。”
“安君,我們……我們並沒有需要淪落到來當小偷,這些東西就算珍貴,難道還能超過一百萬美金?爲了這點錢,我們來做小偷,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小女僕拍着自己的額頭,他果然是如此的瘋狂。難道他的那些企業和公司,都是靠他偷來的東西建立起來的嗎?天哪,成爲商業奇才的傢伙本職居然是小偷,而且自己還成了他的同夥。
“別胡思亂想了!”年輕男子拍了拍她的額頭,“第一,如果我提出購買要求,我無法向帕爾默神學院解釋我怎麼知道這些東西在這裡。第二,按照相關法規,這些東西被發現以後,要進行展示和公告,然後才能進行拍賣或者由帕爾默神學院收藏,甚至那位多納先生的後人也能主張權益,太麻煩。第三,我是要拿去送人的禮物,如果只是花錢買來的東西,那算什麼禮物?”
“你偷來的就能當禮物!”小女僕被這種荒誕的邏輯弄的咬牙切齒。
“當然,我付出了勞動,而且是冒着被抓捕的危險獲得,這樣的禮物難道不是誠意十足嗎?”年輕男人看着她咬牙切齒的可愛模樣,嘿嘿一笑,“如果一個人做事情總是隻考慮效率和風險,而不考慮其中的趣味,那還有什麼意思?”
“你打算把貝多芬的手稿送給誰!”小女僕的嘴脣不由自主地撅起來,眼睛有些發紅,委屈而嫉妒地看着他。
他卻沒有注意到,只是收斂了有些輕浮的笑意,漸漸有些深沉的愛意浮現出來,他的眼神裡有小女僕不曾見過的寵溺,他說:“一個喜歡彈鋼琴,崇拜着貝多芬,莫扎特,海頓,斯特勞斯的小女孩。”
……
後來,小女僕知道了這個小女孩是誰,小女孩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小女孩,她嫁人了,她生了孩子,她叫秦眉嫵,她不再演奏鋼琴。
盧娜回過神來,輕輕地撫摸着手中的手稿,她當然也知道這些東西遠遠不止當初自己估價的一百萬美金……當年他爲了送你生日禮物,願意去做一個小偷,而今日你又爲他做了些什麼,你又願意爲他做出什麼樣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