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一個人遭受挫折後最關鍵的時間有五年,五年過後要麼墮落到底,要麼重振旗鼓。
第一年意志消沉混沌度日,第二年開始靜下心來反思,第三年籌備再次奮鬥,第四年小有起色或者依然失敗,第五年終於重振旗鼓或者因爲再次失敗而放棄。
這種言論最關鍵的地方其實不是五年,而是敘述一種人人皆知的逆境中的境遇。
客觀上來說王安現在處於逆境之中,但是逆境並非一種可怕的,讓人不愉快的狀態,相反的在逆境中人才懂得反思,纔會有更多動力去學習。
沒有沉淪,就沒有昇華。
王安很多時候都在想,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自己事業上,人生上的這一狀況。雖然在客觀上來說,這是一個可以破而後立的手段,但是毫無疑問其中的許多問題依然是自己一手埋藏下的隱患。
有些隱患是有意爲之,王安靜觀其變,甚至推動過這種隱患的成長。
身在局中,許多事情許多人都看不清楚,跳出局中,王安現在再去審視安秀商社的歷史,發展,現在的結構,能夠找到很多問題。但是也有一個麻煩,他看不清楚現在安秀商社的變化,並不知道這個龐然大物的內部有一些質變的地方,畢竟他已經沒有了查詢內部資料的權限。
光是靠着安秀商社的企業公告,人事變更信息,公關新聞等等,能夠推斷出來的只是一些大方向的東西,而那些決定如何制定應對計劃的細節卻無從得知。
王安最欣賞的就是秦眉嫵終於成立了中小企業事業部,安秀商社的影響力進一步擴張。中國發達的小企業羣關係着更多人的生計,安秀商社深入其中,不再專注於某一個行業從上游到下游的橫向和縱向統合,對於整個安秀商社的安全發展更加有利。
當然,這也是因爲現在的掌舵人是秦眉嫵,秦眉嫵是代表着秦家和嚴家在控制安秀商社,安秀商社的影響力進一步擴張,也代表着嚴家和秦家的影響力在擴張,乃至背後中國政治豪門派系的強勢。
王安骨子裡和秦靖,嚴雨閒是不一樣的,王安很清楚這一點。秦靖和嚴雨閒做事情會以背後的家族派系爲出發點考慮問題,王安卻不是,很多時候他都不會和他們妥協。
當秦家和嚴家發現,王安絕不是他們可以操縱的,甚至通過聯姻王安似乎也毫不在意這層關係,沒有爲自己打上多少家族派系的烙印,並沒有成爲秦家和嚴家的中堅份子,堅定的支持者和經濟影響力的支柱,於是裂縫就產生了,漸行漸遠。
王安的遭遇至少證明了一點,在中國這樣的社會環境和政治影響下,以個人爲核心的超級財閥是難以生存和發展下去的,當某個人的影響力以及控制的權勢和財富,可以到了分割國家利益的地步,進而影響國家政策和外交側重時,這個人還不受高層控制,許多事情就會自然而然,理所當然地出現……哪怕他實際上並沒有真正去謀奪國家利益,做出一些損害國民的事情。
王安現在六歲了,這四年間他經常回憶過往的點點滴滴,他最終發現,許多事情都是無法避免,也無法以另外一種他可以接受的方式改變的……或者如果不是在2001年8月23日死去,2001年8月24日以另一個軀體重生,而是如第一次重生那樣回到過去,那麼他唯一會做的大概就是遠離秦眉嫵,讓她的心裡沒有那個“安哥哥”。
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如果有如果,那就沒有王妃子了,豈不是更加讓人遺憾?
甚至也沒有了王小沫這個姐姐。
王安不由自主的嘴角微微翹起,王小沫似乎壓根就沒有意識到作爲一個三年級的小學生的最主要任務是什麼,她在學校裡最熱衷做的事情就是一到下課就跑到一年級的教室裡和王妃子鬥嘴。
繼承了王安和秦眉嫵的基因,沒有依靠着王安那樣藉助重生前的學識和才華,六歲的王妃子語言天賦和學習能力都非常優秀,這是渾渾噩噩以爬樹翻牆抓蟲子逗狗嚇貓爲樂的王小沫難以媲美的。
王小沫更加強大的地方在於她的執着和堅韌的內心,她很難受到真正的打擊,她很快就能恢復過來,並且越戰越勇。
王安在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王小沫正在和王妃子分享一包麻辣魚仔,這種一塊錢一包的零食是王妃子很難吃到的。在王小沫拿着這些零食出現之前,王妃子根本想象不出這個世界上還有這種看上去髒兮兮,王小沫卻吃的不亦樂乎,好像很美味的東西。
“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只有一種,那就是麻辣魚仔,烤土豆和麻辣豆腐乾。”王小沫十分肯定地說道。
“你說的是三種。”王妃子糾正王小沫的說法,看着王小沫撕開那包麻辣魚仔的開口,然後是那種紅橙色的油,還有一些碎碎的辣椒和斷下來的小魚頭,還有小小的魚尾巴,看上去能吃的東西並不多。
“你要不要嘗一嘗?”除了弟弟和自己的哨子,王小沫是個很大方的女孩子,她不介意和別人分享自己的玩具和零食,從來不像別的小孩子一樣躲起來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這個真的能吃嗎?”雖然這樣很不禮貌,但是王妃子還是要懷疑,感覺這種東西看上去像電視裡壞人用來折磨小朋友的道具。
“當然能吃,而且很好吃,你吃了以後還想吃。”王小沫信誓旦旦地保證。
王小沫捏了一條小魚,送到王妃子嘴邊,王妃子猶豫了一下,緊閉着眼睛,張開了嘴,王小沫就把小魚塞進了她嘴裡。
王妃子咬了一口,嚼了嚼,眉頭不由自主地蹙起來,大大的眼睛瞪得圓圓的,軟軟的鼻子皺了皺,小嘴兒一下子張開,舌頭伸得老長,眼眶就溼了一圈,趕緊把小魚仔吐了出來。
“很好吃吧。”王小沫似乎根本看不到王妃子的反應,她只是慢慢地嚼着自己嘴裡的小魚仔,然後面無表情地又拿起一隻小魚仔去喂王妃子。
“難吃死了……我肯定已經中毒了,嘴巴都會腫起來!”王妃子拿起胸前掛着的圓形呼叫器,按了按,馬上就有保姆跑進教室,給王妃子喂水喝。
“小姐,沒事的……一會兒就沒事了。”保姆看着王妃子嘴上的辣油,小心翼翼地幫她擦掉,一邊無奈地看着旁邊那個繼續在大口大口地吃小魚仔的王小沫。
“王小沫同學,你以後能不能不要老是帶這些東西給小姐吃?”另一個保姆對王小沫說道,“她要是拉肚子,我們就得捱罵了。”
“你們吃嗎?”王小沫又拿出一條小魚仔對那個保姆說道。
王妃子上小學以後,保姆們就不隨身跟着了,基本都是在教室外等着。讓她們擔心的是,和她的弟弟不同,王小沫分明就是個危險份子,上次王小沫就帶了街上買的烤土豆給王妃子吃,然後王妃子就拉肚子了。
王妃子喝了水,過了一會,沒有那種辣的痛的感覺了,發誓從此以後都不吃王小沫帶來的任何東西了。
“小沫姐姐,我們也要吃。”蘇沐珊和蘇珊紫走了過來。
王小沫分了給這對雙胞胎小姐妹吃了,王妃子驚奇地發現蘇沐珊和蘇珊紫雖然也好像感覺很辣的樣子,但是也吃的很開心。
上課鈴聲響起,王小沫飛奔回自己的教室,她決定下節課帶三大美食之一的麻辣豆腐乾來給王妃子嘗一嘗。
王妃子坐回自己的座位,這才問王安,“你剛纔和蘇沐珊蘇珊紫在說什麼啊?”
王妃子不想讓王安覺得自己是想獨佔他,不讓他交朋友,可是王妃子依然有些不高興。因爲王安在承志幼兒園的時候,基本上都只和王妃子一個人玩,對於其他的漂亮小女孩根本就沒有什麼喜歡的。但是上了小學就不一樣,王安越來越花心了,他現在每天至少要和這對雙胞胎姐妹說三次話!
每一次王妃子都要在小本子上畫一槓,最多的時候王安居然和她們說了五次話,連一個正字都寫完了!
“因爲過幾天就是蘇沐珊和蘇珊紫的生日了啊,她們請我去她們家玩啊,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啊。”王安說道。
王妃子沉默着,蘇沐珊和蘇珊紫都沒有邀請她,她們根本就是隻想和王安玩。
王安不知道王妃子在想什麼,他倒是沒有想到蘇沐珊和蘇珊紫就是陳青羽的女兒,自己第一次見到兩個小女孩的時候,她們還沒有起名字。
陳青羽是奉子成婚,蘇沐珊和蘇珊紫出生時,他跟在王安身邊,兩個人正在美國整合北美分公司業務,忙的焦頭爛額,陳青羽已經兩個月沒有和妻子見面了。
看着陳青羽接到報喜電話時欣喜若狂的表情,王安依然記得自己的心情,那時候王妃子還沒有出生,秦眉嫵也是在孕期中,王安不知道自己在接到報喜電話的時候是不是會如陳青羽一樣欣喜熱狂。
事實證明,接到電話時的心情根本無關一個父親是否會愛他的女兒。
後來王安和陳青羽回國後,在機場見到了陳青羽的妻子和蘇沐珊和蘇珊紫。陳青羽的妻子對王安頗有些埋怨,責怪王安不讓陳青羽回國,倒是秦眉嫵要生了,他王安就趕了回來。
王安抱過蘇沐珊和蘇珊紫,可愛美麗的雙胞胎小女孩確實很讓人有一種驚豔的感覺,從陳青羽那喜極而泣的表情就能夠知道他的心情。爲了安撫妻子,陳青羽讓兩個女兒跟着她們的母親一起姓蘇。
爲了表示自己的歉意,王安除了給了小女孩兩個大紅包,還把前來接自己的那輛加長款的勞斯萊斯送給了陳青羽。
王安至少知道,在安秀商社創始人去世的消息發佈後,隨之而來的人事變更中有陳青羽的名字,他不再擔任北美和環墨西哥灣事務部部長,也不再擔任安秀物產的執行副總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