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懶洋洋的,映照的人心也瀰漫着幾分鬆軟。
黑色的磨砂簽名牆上塗滿了各種顏色的字體,每一個名字都是一段成長的情景,終究只是留下了記憶的線索,留在這裡也許永遠不會再有人來尋找。簽名筆的一端繫着白色的棉線,還有三三兩兩斷了的粉筆落在架子上。
小拇指碰在了一起,不知道是出於對陌生人的戒備,又或者是本身的敏感,少女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側過頭來打量着他。
王安也在打量着她,穿着頗有些高度的方底黑色皮鞋,鞋子上有兩個嫣紅的蝴蝶結,白色的短襪包裹着細細的小腿,雙腿修長筆直,即使隨意站立也保持着併攏的姿態,嚴肅中透着一份這個年紀少有的優雅。
她的長髮及腰,陽光落在上邊,隨着髮絲的搖曳而流淌,幾縷髮絲在臉頰一側晃動着,露出柔嫩的耳垂。讓人聯想到宮廷風的過膝裙,上衣的胸口有着一絲不苟的綁帶,透過白色的法式蕾絲卷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精緻的鎖骨和白膩的肌膚,纖細的脖子上掛着一條精緻的祖母綠寶石項鍊。
她是一個美麗的少女,十四五歲年紀,和王小沫差不多高,只是比王小沫發育的要好一些,還有一個好看的臉型。眉腳微微上揚,細細的眉紋路清晰而整齊,猶如刀刻一般分明銳利的眼線,讓她即便還帶着許多稚嫩的臉蛋上多了一份自然的媚。如果王小沫在這裡,一定又會說人家是天生的小狐狸精了。
王安這麼想着,也忘記了謙讓,拿起了簽名筆,隨手寫下了“王安”兩個字。
少女的眉心蹙攏,隨即擡高,眼睛裡凝聚着一絲惱怒,還有一絲羞意。但在他轉過頭來時,卻又變得面無表情,扭過頭死死地盯着牆上的那些名字,好像在尋找着自己昔日的記憶……而且還有些障礙的樣子。
“給你。”王安拿着簽名筆遞了過去。
少女猶豫了一下,這才用兩根手指碰到了簽名筆,在短暫的停滯後才用力捏住了,低聲說道:“謝謝。”
“不客氣。”
王安站在那裡沒有準備離開,他想看看她的名字。
少女伸手把簽名筆按在牆壁上,另一隻手的手指頭按住了臉頰,似乎在回憶思考要寫些什麼似的,好一會兒她纔在牆壁上畫了一橫。
她的樣子有點像剛剛學習寫字的孩子一樣,把自己所有的力氣用在第一筆的筆畫上,重重地留下痕跡。
少女轉過頭來,看了一眼王安,王安沒有避開她的眼神,也沒有像普通人一樣自覺去迴避旁觀陌生人要做的事情。
少女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暫的停留,然後這才繼續寫下自己的姓——“王”。
“我也姓王。”王安自言自語,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感覺自己像是在對心儀的女孩子進行蹩腳搭訕的少年。她的年紀不大,但是身上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氣質和感覺,讓王安頭一次生出了一種特別想要認識一個女孩子的衝動。
“多多,我叫王多多。”少女沒有繼續再寫下去,低聲說了一句,然後丟下了簽名筆,小跑着離開了。
她跑的並不快,猶如一抹黑色流光的青絲在後腰間擺動,細長筆直的雙腿在斜下去的陽光中落下長長的影子,王安站在簽名牆旁邊,看着她跑到了遊樂區的滑梯上。
少女的腳步輕快而略顯急促,她蹬蹬蹬地爬上去,然後站在滑梯頂上,雙手握住了護欄。
護欄是設計給承志幼兒園的小朋友使用的,她的身高站在上邊,讓她這樣的姿勢顯得有些前傾而危險,王安總覺得她對這並不高的滑梯有一些緊張的樣子。
過了許久,她都沒有繼續要滑下去的動作,王安看到她往這邊看了好幾眼,大概是覺得在一個男孩子面前再玩滑梯顯得幼稚,她又蹬蹬蹬地從滑梯上跑了下來。
從滑梯上下來以後,她又跑到了鞦韆前邊,先是試圖坐上最小的那架鞦韆,但是少女發育起來的臀線即使和成熟女子相比還是少了些豐滿,但是也無法再坐進小秋千了。她努力了好一陣子終於坐了進去,卻發現自己的雙腿真的有點長,根本沒有辦法踢動鞦韆,只好放棄了這架小秋千,坐到了最大的那架鞦韆上。
她顯然是一個在意別人眼光的女孩子,王安發現她坐上去之後,還是看了他兩眼。似乎在確定自己玩鞦韆沒有被人覺得幼稚的理由後,這才雙手握着鞦韆鏈子,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了。
王安走了過去,抓住了鞦韆鏈子,“我幫你推,好嗎?”
少女抿着嘴脣,卻沒有再看他,只是幾不可察覺地輕輕點了點頭。
王安輕輕推着鞦韆,少女緩緩閉上了眼睛,眼睫毛輕輕地抖動着,屏住了呼吸,雙腿緊緊地併攏在一起,細長的手指用力地抓住了鞦韆。
鞦韆蕩起,她的髮絲猶如在風中飛舞揚起,飄來蕩去,胸前的蕾絲搖曳,裙襬掙扎着想要從她白皙的大腿下離開卻是無能爲力。王安看着她緊張的表情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沉浸其中的感覺,彷彿陷入了某一種回憶之中一樣。
她的神色漸漸安靜下來,三五分鐘後才慢慢睜開眼睛,轉過頭來看了一眼王安,又迅速轉過頭去,眼眸子裡閃動着猶如小鹿奔跑時的驚怯。
過了一會,她擺了擺手,示意王安停了下來,卻沒有和王安說謝謝,只是依然抿着嘴脣,帶着許多興奮和期待地指着滑梯。
王安不禁有些擔心,這個女孩子的表現多多少少有些不正常。她似乎進入了某一種小孩子的狀態中,王安可以感覺到她並不是在裝模作樣,而是她事實上對那架滑梯充滿着極其濃厚的興趣。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正常的女孩子,即便會偶爾玩玩滑梯,但是會有這種好像小時候第一次玩這種東西的濃烈慾望嗎?
她就有,這個叫王多多的女孩子,似乎把從這架滑梯上滑下來當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