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楓什麼也沒說,只是低下頭吻了吻我的額頭。我驚訝地擡起頭又迅速低下頭去——我的臉,現在不能見人啊。然而,就是這麼一個笨笨的動作,就是這麼短暫的瞬間,已經足夠了——已經足夠讓志楓把這麼一張醜兮兮的臉看個清清楚楚了。他很不給面子地“噗嗤”一聲笑出來,我一擡頭便看到他那帥帥的很有陽光氣息的微笑。但是,我很沒禮貌地看呆了。
“你的臉被畢加索加工過?”
志楓“可惡”地取笑我。但是,如果可以每天看到他這麼溫柔這麼罕見的笑容,我寧願天天被他取笑,反正我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好好看好珍稀的笑臉啊。
“怎麼,不躲了?”
該死,他又扯出一種略帶調皮的珍寶般珍貴的笑容了。害我又看呆了。
“沒事,不躲了。我想看你笑,很好看啊。”
於是,洛冰瑩這位傻傻的色女開始語無倫次了。
“你的臉很醜。”
志楓很坦白,坦白得讓我有殺了他的衝動。就在我打算反駁他的瞬間,我的脣被一軟軟暖暖的東西封住了。我閉上眼睛,享受這種微妙的感覺。我怕,就怕這一切會在某一剎那在我眼前灰飛煙滅。
後來,不知怎的就和志楓非分各自回宿舍了。而就在我經過靠近女生宿舍的草地時,我竟無意瞄到有兩個緊緊貼在一起的黑影。定睛一看,竟然是羽葉和賢聖!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他們正在接吻。正當我準備走開的時候,我聽到賢聖緊張地叫了聲:
“葉,你怎麼了?!”
聽到死黨似乎出事了的我立刻停下腳步,轉過身去看個究竟。
只見羽葉軟軟地依在賢聖的懷裡。她挺辛苦地說:
“我……我剛纔……換不過氣了。”
然後,我聽到賢聖爽朗的笑聲和羽葉惱羞成怒的一句——你還笑?!
第二天,當我還在夢裡追一隻像青蛙一樣跳來跳去的兔子的時候,我被羽葉無情地吵醒了。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呆呆地坐在牀上看着站在我牀邊一臉嚴肅地盯着我的羽葉。我打了個哈欠,又朝羽葉傻傻地笑了笑。
“早上好啊,羽葉。”
“我整晚滾來滾去。失眠了。”
刷好牙洗好臉後我抓起桌子上的麪包就着白開水吃下去。羽葉終於離開了我牀邊,她把陣地轉移的桌子前。
“失眠了也沒什麼,反正你就算失眠幾天也不會有黑眼圈。”該死的體質超好的大小姐,這讓我心裡很不平衡。
“這個不是重點。”
儘管羽葉的表情有所軟化,但現在她把表情換爲微揚嘴角外加眉頭微蹙。
“想什麼呢?接個吻就失眠了。我還沒提你接吻接到暈掉的光輝歷史呢。下次記得隨身攜帶氧氣筒。這樣就算再次暈掉了也不會讓人太擔心。”
把麪包的包裝紙丟掉。我拿起書包悠閒地走出宿舍。隨後聽見羽葉不太大的喊聲,
“冰——瑩!你這壞蛋!”
聽,大小姐就是大小姐,惱羞成怒了也十分有修養,不像我這野女生。
帶着淡淡的笑容,迎着燦爛的陽光,我慢悠悠地朝學校走去。不多久,羽葉便跟上來了,於是我又把步速調回到平常的速度。
今天的小鳥特別興奮,在校道上跑跑跳跳的,有幾隻甚至還當着我們的面打鬧追逐起來。
遠遠地有個黑影朝我們這邊靠近,黑點點慢慢變大,成型。最後,一個看上去很陽光的男生站在了我和羽葉面前。
他很高,比志楓還要高。我想志楓一米八二的身高也算高了,但看上去他比志楓還要高五到七釐米的樣子。我往後退一步,稍稍仰起頭看着他,沒多大意外,他仍舊是那副臉帶淺笑的虛僞樣子。
“我找你很久了。冰瑩。”
“學長,我們才見過幾次面談過幾次話而已,請不要叫我叫得那麼親……切。”
雖然我不討厭被人叫我“冰瑩”,但被一個不怎麼熟悉的人這麼親切地叫我“冰瑩”,我還是不怎麼習慣。
原以爲我這麼說會令他有所收斂,沒想到他還得寸進尺起來——他親暱地揉揉我的頭髮,十分寵溺地說:
“傻瓜,你真不記得我是誰了?”
他這樣的動作,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神態,給我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是……是誰呢?
“怎麼,還沒想起來嗎?你看你的眉頭皺得那麼緊,不累啊?跟以前一樣,你還是沒多大長進。”
不知不覺中他那虛僞的“好好先生”般的微笑消失了,換上了一個有點壞壞的卻透着溫暖氣息的笑容——不邪惡,反倒有點俏皮的感覺。於是,那種熟悉感越來越強烈。記憶中,似乎有個男孩經常對我說“眉頭皺得那麼緊,不累啊?”
我依舊努力地想抓住如煙如霧般飄渺的記憶。而此時他又說:
“傻瓜,再皺下去會出皺紋的。”
聽了他調侃的話後我竟下意識地回了句,
“就算我變成老太婆也不關你的事!”
我被自己這下意識說出的話嚇了一跳,但他卻似乎沒太意外。只見他笑了笑,又接着說:
“變成老太婆就沒人要了。”
“那我就住到你家去。”
又一句沒經過大腦思考就脫口而出的話。我驚訝地看着他鎮定自若的表情和那暖洋洋的微笑,不由得問:
“你……是誰。”
“給你個提示,我的名字叫艾奇。”
“艾……奇?”
艾奇艾奇艾奇……我在心中不斷默唸這個名字。幾分鐘後,如被雷擊中一樣,我一下子愣在原地。我遲疑,但最後還是叫出了那個多年沒叫過的稱呼,
“愛哭……哥哥?”
眼前的男生“哈哈哈”地笑起來,就像以前那樣,開懷地真心地大笑出聲。
“你終於想起來了,我的單純妹妹。”
原來……真的是艾奇。這小子終於出現了,我還以爲他憑空消失了呢。
“那天之後你到底去哪裡了?!”
我用稍帶指責的語氣問眼前這位消失了多年後又突然冒出來的“哥哥”。他倒好,那天之後就再沒來過我家了,就連爸媽也不清楚他到哪裡去了,害我們一家人擔心了很久。
他搔搔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突然搬家了,我也不知道舅舅會做那樣的決定,那時走的很匆忙,也沒來得及和你們說一聲再見。其實剛搬完家時我有打電話給你們的,可你們換電話了。所以……”
他這麼一提我反倒想起來了,那時候家裡的來電特別多。如果是媽媽接電話,她總會先說“對不起你打錯了”,然後直接掛掉;而爸爸則是抓起電話先“喂,誰啊”一聲,幾秒後便嚷道“煩死人了你們這些人,別再打電話過來”,最後狠狠地掛掉電話。因爲爸爸的動作太大,所以媽媽常罵他“先生,你這麼激動,電話摔爛了怎麼辦?!溫柔點!”再後來,爸爸把電話號碼換掉了,於是家清淨了不少。但是……也因爲這樣,艾奇就聯繫不上我們了。意識到與他失去聯繫我們也得負一定的責任,我也不好再說他什麼。
“那麼……找個時間來我家吧。爸媽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你也知……”
還沒等我說完,一直站在我身邊用沉默換金子的羽葉很驚奇地感嘆道:
“你們已經到了見家長的地步啦?!”
“什……什麼見家長啊?”
羽葉真是語出驚人啊。我和艾奇不過是乾哥乾妹的關係,卻被她說成是“見家長”的關係,我到底是該哭還是該笑啊?
“呵,冰瑩,你的朋友誤會我們了。你跟她解釋吧,我要做值日了。找天去你家。拜拜。”
艾奇這傢伙把這麼一個爛攤子扔給我後便脫身獨去了,一點責任感都沒有的傢伙!他突然出現又匆忙離開,到底是想幹什麼啊,該不會只是爲了說句“我是艾奇啊”這樣的話吧?
我看着那個逐漸變小的身影,笑着搖了搖頭。然後我看了看身旁這位懵懵懂懂的大小姐勾起了嘴角說:
“他是艾奇,我和你說說關於他的事吧。”
於是,我和羽葉邊走邊說,一起向教室進發。
關於艾奇,他是個挺奇怪的男生。記得第一次見他是在殯儀館裡。那時的他小小的,靜靜的,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抱着兩張大大的遺照,眼神呆滯地坐在長長的凳子上。當時的我還小,只知道找人玩,而看上去和我年紀相仿的艾奇便是最適合的人選了。
我十分天真地走到他面前,用稚嫩的聲音喊“哥哥”,然後他看着我,這就是我們的相遇。
後來,某天傍晚爸爸帶了位皮膚白皙的男孩回家,他便是艾奇。聽媽媽說當時艾奇才八歲,他的爸媽出了場奇怪的車禍,去世了。因爲我爸爸和他爸爸是挺好的朋友,便將他認作了乾兒子。那時侯他還是很安靜的,安靜得讓人害怕。後來某天夜裡我看到他自己孤單地躲在我家陽臺偷偷哭泣,於是我順理成章地給他起了個“愛哭哥哥”的稱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