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依舊是要安排那些人吃喝,反正青青是不想動手了,既然那些嬸孃和堂姐堂妹們想在外人面前表現,那就給她們機會讓她們表現好了。
來悼念的人還在不斷的來,村長,卓少華,鐵梅,杏兒,甚至連英子都來了。
午飯前又送一次漿水,這時就要開光了,開光是要兒女在跟前的。
棺材蓋打開,立刻有四人扯一塊白布擋在屍體上,這是爲了不讓屍體見光。
玉生拿着倒頭飯上的筷子,沾上水,然後往老太婆臉上點,邊點還要邊念着:開頭光,亮堂堂,頭頂上蒼八寶香;開眼光,看西方,極樂世界是家鄉;開耳光,聞十方,阿彌陀佛法中王;開鼻光,嗅妙香;佛法薰修開慧光;開口光,吃齋香,不與畜類結仇腸;開心光,顯性相,萬法圓融妙吉祥;開手光,抓錢糧,手握蓮花奔西方;開腳光,蓮臺上,聖衆接引登樂邦。
青青就站在棺材邊哭,棗兒抱着明遠也是,蕭月也哭,哭的很慘痛,身邊的八爺連忙將蕭月往後扯,“不哭了,眼淚是不能掉棺材裡的,不吉利!”
蕭月不懂這些,八爺這麼說了,她立刻忍下哭聲,用手捂着嘴巴抽噎。
開光時是不讓大哭的,這個棗兒知道,她悄聲跟青青說:“八爺說的對,那是怕眼淚掉進棺材,咱娘就會捨不得離開,眼淚會讓她難以抉擇,以至於以後天天上家裡惦記,所以都是不讓把眼淚掉棺材裡的。”
青青抹了淚,也捂上了嘴巴抽噎,好,那就讓老太婆安安靜靜的走完最後一程吧!
開完光,要把火盆裡的燒頭紙分七份,用黃紙包起來,分別按七星位置放入棺材中,有祈求家運不衰之意,也是讓老太婆留着黃泉路上花用的。
然後兒女要對着棺材念上幾句話,離開舊房住新房,亡人辭世奔西方,天有玉柱地有樑,生安亡穩世世昌,早登極樂修正果,入殮後代大吉祥。
唸完就該封棺了,封棺之前,兒女要先圍着棺材大拍大叫,俗稱“叫醒”,不過老太婆是病死的,自然不會復生,於是拍了幾拍也就算是那個意思了。
這時,有人掀開屍體上的臉蓋,這個跟眼殮的意思差不多,就是看看老太婆有沒有死不瞑目,若是眼睛是睜着的,那就不能封棺了。
講到封棺,這裡就又有麻煩了。
七枚釘子,二寸來長,每根釘尖上面都要纏上兒女的幾根髮絲,這個沒講究,誰釘都可以,接下來就是壽釘了,四根,三根右二左一,一根主釘要定在右棺蓋前一側的,這個壽釘是有說法的,必須要舅舅來釘!
麻煩來了,就在於老太婆沒有孃家人!這也是當年老太婆被欺負的原因,她沒有嫁妝,沒有孃家,沒有靠山!
蕭家老大等的也就是這一刻,爲什麼說他一直在等着這一刻?村裡的習俗,舅舅釘主釘,可藉此來訓斥那些不孝順的兒孫、子媳們,同時提一些難題,孝子必須應允,否則不予楔釘。只有請族中有威望者出面說情,孝子磕頭謝罪,舅舅才答應楔釘。
目前蕭家有威望的,不正是他自己嗎?深知玉生他娘沒孃家,自然沒兄長,這主釘便可以由他這個當大叔伯的來代替了!所以他在等着這一刻!
蕭老大暗暗高興,想着等下要怎麼爲難青青,要怎麼才能把這一家的房產地契都轉到自己手中,又要怎麼教訓他們纔會不讓街坊鄰居的看出他的目的,只是他還沒想完,也還沒高興完,就聽一個聲音響起:“壽釘我來釘!”
蕭老大一怔,轉頭看向老七,“你上面還有大哥、二哥和四哥!”
這話的意思就是,釘主釘還輪不到你老七!
“大哥的意思我明白,可這是三嫂臨終前對我的囑託,我不能讓三嫂失望。”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蕭仁順就上前接過了主釘。
這對蕭老大來說簡直就是意想不到的,眼看着就能教訓蕭青青了,眼看着這一家的財產就要到了自己的名下,咋就又突然殺出個程咬金呢?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瞪着眼睛問道:“咋可能?三弟妹的主釘不用說也該是我這個當大哥的來釘,咋會囑託你呢?”
“確實是如此,本該大哥來釘,三嫂卻囑託了我。”
蕭老大上前去奪釘子,老七緊握就的不給,他便咬牙切齒的說道:“你!你有啥證據說是囑託了你的?不會是爲了能爲難孩子們,然後得些什麼好處的吧?”
“無證據,只憑良心。”老七緊握釘子,絲毫不肯讓步。
“良心?你還有良心?爹孃過世都不見你回來,如今你回來了,一回來卻是想着要怎麼爲難孩子,要怎麼得了老三家的財產,你還敢說你有良心?!”
老七默不作聲,不知道是心事讓蕭老大說對了還是無話可說了,反正他是不再言語,也絲毫不放手中緊握的釘子。
蕭老大奪不過,瞪着眼睛問青青,“青青,你說,這釘子是不是該大伯來釘?”
一旁的卓少華輕輕扯了青青一下,意思是讓她想清楚,他怎麼看都覺得這蕭老大不是啥好人的。
“你倆去門外打一架吧,誰贏了誰來釘!”
噗!誰都想不到,青青竟然會這麼說!於是兩人就這麼僵持了起來!
本來也是,蕭老大不是好人,可誰又知道蕭老七是不是好人呢?
青青看着兩人的臉色,只見蕭老大眼角直抽抽,老七嘴角卻是揚起了一絲笑意。
青青一怔,這傢伙,竟然笑了?
突然一個念頭腦中閃過,老太婆彌留之際,曾神色古怪的看了老七一眼,當時老七的神色也很古怪,而且當時七嫂還說了一句:“三嫂,我在,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吧。”
現在想想,老太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她跟老七本就親近些,也想到了自己沒有孃家,釘主釘免不了是蕭家老大,她怕蕭老大藉此爲難自己兒女,就安排了自己還算是信任的人來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