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武同春不能裝襲作啞,抱拳道:“素心姑娘,久違了!”

小青興致勃勃地道:“武大使,我家小姐爲了你……”

繫心立即以眼色止住小青說下去,接上話頭道:“聽說大俠在山中遭了兇險,有這事麼?”

武同春心裡十分明白,那是他自己放的空氣,笑笑道:“是有這事,總算化險爲夷,多謝姑娘關心。”

小青又插口道:“怎麼一年多沒消息?”

武同春笑笑不答。

素心定定地望着武同春,粉腮飛霞。

這種目光,對武同春來說並不陌生,目光中有一種無形的火在燃燒,可以熔化人。

武同春心頭一蕩之後,立起警惕,暗忖:“自己是‘天地會’生死之敵,稍一不慎,便是不了之局,華錦芳的事,已使自己焦頭爛額,豈可再節外生枝,何況自己是有妻女的人了。”

心念之中,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小青相當機伶,立即看出武同春神色有異,偏起頭道:“武大俠,你不高興看到我們小姐?”

武同春已經打定了主意,冷冷地道:“對不起,在下心情不佳。”

小青不放鬆地道:“大俠有什麼心事?”

武同春道:“這點在下無法答覆。”

素心白了小青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嘴。

然後含情脈脈地望着武同春道:“武大俠,我們……不能成爲朋友麼?”

武同春淡淡地道:“江湖上不是敵人便是朋友。”

小青忍不住又道:“武大使,你是故做不解麼?這一年多來,我家小姐可沒忘記你,聽說你受了重傷,生死未卜,我家小姐兩度入山搜尋。年前爲了彩玉牌,幾乎造成大禍,你……未免太無情了吧?”

素心垂下頭,沒阻止小青。

武同春感到有些內疚,年前,素心的彩玉牌使他脫過一厄,但感激是一回事,情孽又是另一回事,絕不可混淆的。

當下正色道:“那份人情,在下不會忘記。”

小青快口道:“那該有所表現呀?”

武同春吐了口氣,道:“在下不知如何表現。”

素心擡起頭,眸中微露幽怨之色,口脣動了好半天,才吐出聲音道:“武大俠,你……

像是變了另外一個我從不認識的人。”

武同春硬着心腸道:“人,總是會變的,時移事遷,有時不得不變。”

素心咬了咬香脣,道:“我們……連做朋友也不成麼?”

武同春道:“我們本來就是朋友!”

小青嘟起小嘴道:“我家小姐說的不是這種朋友。”

武同春心絃又是一顫。

小青轉向素心道:“小姐,落花空有意,流水總無情,您呀!白拋一片心了!”

話已說得非常露骨,武同春可不能再裝渾了,硬起頭皮道:“素心姑娘,在下明言了吧,在下是有家室的人,姑娘盛情可感,在下無法接受,因爲……那不會有好的結果。”

話已說到了盡頭。

素心兩眼一紅,道:“相逢何必曾相識,相識何必再相逢。算了!只當我們根本不認識吧!小青,我們……該走了!”

小青氣鼓鼓地道:“小姐,這樣就算了?”

橫了武同春一眼,又道:“我不服氣,您又不是低三下四的人,他們就這麼無情!”

素心咬着牙道:“走吧!”

驀地,一個嬌脆悅耳的聲音道:“怎麼,不多敘敘相思這苦就要走了?”

武同春聞聲知人,暗忖:“這可真妙,她也來了!”

舉目望去,只見“魔音女”姍姍朝三人面前走來。

她長得醜,但身段窈窕,聲音更迷人。

小青噘起了嘴,靠近素心。

素心沉着瞼,目注遠方,這一對同父異母姐妹,水火不相容。

“魔音女”走近,止步,端祥了武同春幾眼,裂嘴一笑道:“武少堡主,想不到還能見你的面,這一年多來,你藏得好緊。”

武同春冷漠地道:“是嗎?”

“魔音女”可不像素心那麼含蓄,接着又道:“我一直在的找你,總算天從人願。”

武同春氣極反笑道:“找在下,爲什麼?”

這一笑,“魔音女”可得意了,前進一步擠眉弄眼地道:“你還不明白?我喜歡你呀!”

武同春深下臉道:“你不喜歡童巡監了?”

“魔音女”怔了怔道:“噫!你怎麼知道?其實,我並不真的喜歡他,他趕不上你,武少堡主,我心裡呀……只有你!”

素心聽不過意,冷聲道:“不要臉!”

“魔音女”豎眉道:“你罵誰?”

素心還是望着別處,口裡道:“誰不要臉,我就罵誰!”

“魔音女”嬌軀一轉、瞪着素心道:“你以爲我不會殺你?”

武同春忍不住道:“你們不是姐妹麼?”

“魔音女”冷哼一聲道:“屁姐妹,誰知道她是什麼種?”

這話粗鄙不堪,出自一個少女之口,實在令人駭異。

小青咬牙瞪眼地道:“二小姐,別欺人太甚!”

“魔音女”大聲道:“沒你小賤人說話的份。”

素心微側嬌軀,狠盯着“魔音女”道:“我要殺你!”

秀眸中殺氣盎然。

武同春不想再看下去,轉身挪步……“魔音女”彈身截住,道:“你不能走!”

武同春寒聲道:“在下爲什麼不能走?”

“魔音女”可能是臉醜皮厚,不知羞地道:“把話說清楚,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武同春真有些啼笑皆非了。

他冷酷地道:“不喜歡!”

“魔音女”醜臉大變,向後退了一個大步,厲聲道:“因爲我長得醜?”

“與美醜無關。”

“那爲什麼?”

“什麼也不爲,就是不喜歡。”

“你想做天地會會主的繼承人麼?”

“哈哈哈……”

“這有什麼好笑的?”

“好笑之至。”

“魔音女”醜臉一陣抽動,道:“我想要的東西,非到手不可。”

武同春喘口氣,道:“在下並非東西,別人也許是,你隨便去要吧!”

“噗嗤!”小青笑出聲來。

“魔音女”目中殺芒一閃,怒喝道:“我先宰了你這不知死活的小賤人!”

隨着話聲,電閃彈身撲去。

“砰”地一聲,“魔音女”連連倒退,是素心出的手。

這一來,她更加激怒如狂,厲聲道:“很好,我們今天見個真章。”

“嗆”地一聲,拔出劍來。

素心的手也按上了劍柄。

眼看兩個異母姐妹,就要白刃相向。

就在此刻,一聲洪喝倏告傳來:“給我住手,你倆造反了!”

一個紫衫蒙面人飄絮般飛瀉入場,武同春心頭大震,來的竟是天地會主。

不久前生死相拚的一幕驟映腦海……天地會主厲芒朝兩女一掃,怒聲叱喝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兩女收起了劍。

“魔音女”撒嬌似的道:“爹,她欺負我!”

天地會主道:“胡說,你是好人?”

素心寒着粉腮,不發一語。

“魔音女”又道:“您給我這張醜臉,使我一輩子落在人後。”

天地會主深深地掃了武同春一眼,心裡已經有數。

他轉向二女道:“素心,素珍,你倆注意聽着,不許與他來往。”

素心偏過頭。

“魔音女”挑眉道:“爲什麼?”

天地會主道:“他是有婦之夫!”

“魔音女”恃寵而驕地道:“人家就喜歡他嘛!”

天地會主怒聲道:“胡說,你簡直是太不像話……”

“魔音女”道:“娘會替我作主。”

天地會主吹了口大氣,道:“我說不許就是不許,現在給我滾!”素心拉了小青一把,轉身便走……天地會主大聲道:“站住!”

素心停住腳步,沒吭聲,顯然父女之間毫無感情。

天地會主聲音微帶激動地道:“你連一聲爹都不叫我?”

素心低着頭道:“您並不爭我叫一聲爹,有人叫就成了!”

說完,不理他父親的反應,彈身疾奔而去。

小青自然跟着馳去。

“魔音女”冷冷地道:“不像話,居然敢如此目無尊長。爹,你得好好教訓……”

天地會主一擺手,粗聲暴氣地道:“少廢話,你也滾!”

“魔音女”翹嘴道:“滾就滾!”

她瞟了武同春一眼,舉步離開,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

天地會主這才正對武同春道:“本座最後勸你一句,退出江湖,好好與華錦芳廝守!”

天地會主緊接着又道:“本座可以贈送你一筆金銀,終身享用不盡,怎麼樣?”

武同春不但覺得好笑,而且也相當奇怪,對方如此做的目的是什麼?還是因了華錦芳的關係?心念之中,脫口道:“閣下爲什麼要這樣做?”

天地會主怔了片刻才道:“你不必問爲什麼,跟本會敵對,於你沒什麼好處。”

武同春心念疾轉:“眼前又是一個完成聖僧遺願的好機會……”

心意才動,忽然瞥見四下裡有不少人影隱約浮動,不用說,全是天地會的高手。

他心念又轉:“如果動起手來,元法穩操勝券,反而會使事態更尖銳化,對方心裡上有了防範,日後要找機會就更難了。

“反正天地會與‘流宗門’已展開明爭,應該利用時勢,否則等於幫助了‘流宗門’,豈非除了一狼,又來一虎……”

天地會主見武同春沉吟不語,以爲他已動心,又道:“打定了主意沒有?”

武同春悠悠地道:“以後再說吧!”

他拱拱手,大步離去。

天地會主沒阻止,暗伏的高手也沒現身攔阻。

人的長大,年齡是其次,主要的是思想,在各種磨鍊中成長,武同春在迭經挫折憂患之後,不知不覺地成熟了。

他出道時,年紀已經不小,但到現在,纔算真正地長大,所謂長大,也就是閱歷增長。

他已經能控制自己,衡量利害得失。

如果換回以前的他,他不會走的,豪氣與匹夫之勇是不同的。

他始終想不透天地會主所以這樣委曲求全是什麼意思。

凡屬採雄類型的人物,是隻求目的,不擇手段,豈會輕易放過可怕的敵人。

如果說,僅是爲了副會主牟英山與華錦芳的父親是權交這一點,不值得他那樣做,而且這層關係並非直接的。

何況,牟英山也已經死了。

可是,事實上,情況的轉變,是在牟英山認出華錦芳的身世後,在此以前,是火與水不相容的。

而牟英山臨死,曾吐露了受託二字,受託什麼?受誰之託?這到底是爲什麼?黃昏,他離開襄陽已在五十里之外。

眼前是一條荒涼古道,遠樹含煙,野草悽迷。

“得!得!”

一陣杖頭點地之聲,從身後傳來。

武同春扭頭一看,精神爲之大震,來的是丐幫首座長老“鬼叫化”,打狗棒點着路面,歪斜而行。

武同春回身停候。

“鬼叫化”行近,瞪眼道:“小兄弟,你怎麼除去了化裝?”

武同春苦苦一笑道:“身份被揭穿,易容是多餘之舉。”

“鬼叫化”上下打量了武同春幾眼,嘖嘖地道:“實在夠風度。”

武同春訕訕地道:“您老謬讚了。有事麼?”

“有!”

“什麼事?”

“一個大好消息,天地會副會主牟英山,已經被‘流宗門’殺害,雙方水火之勢業已形成,這是武林之福。”

武同春目光一溜,四下無人,悄聲道:“牟英山是在下做的。”

“鬼叫化”翻眼驚聲道:“是小兄弟你殺的?”

武同春點點頭道:“是的!”

“鬼叫化”軒眉道:“妙極了,天地會把帳算在‘流宗門’頭上。”

武同春這才恍悟天地會主與自己見面之時,沒追問牟英山的死因。

心念之中,劍眉一挑道:“您老可曾查出天地會主的來歷?”

“鬼叫化”哈了一聲道:“這隻老狐狸夠狡猾,這麼多年,瞞盡了天下人耳目,就連會中一般下級的弟子,都不知道他的來歷,聽說一向處理會務,都由副會主牟英山出頭,他只在幕後操縱。”

武同春靈機一動、道:“有了!”

“鬼叫化”道:“什麼有了?”

武同春道:“天地會新任巡監童光武,是‘流宗門’伏在該會的暗樁……”

“噢!”

“而童光武被醜女纏住,看來已被認定是乘龍快婿……”

“又怎麼樣?”

“以此要挾童光武,要他從‘魔音女’口裡探索天地會主的來歷。”

“嗯!此法可行,不過……”

“不過什麼?”

“童光武既是‘流宗門’的伏樁,對方當然也會不擇手段的查這件事,說不定‘流宗門’已經知道了。”

想了想,武同春道:“看來應事吧!”

“鬼叫化”目芒一閃,道:“你現在又成了‘無情劍客’,誰封你的?”

武同春心中一動,他又想到了與天地會主相拚的一幕,這“無情劍客”之號,是天地會主封的,對方爲什麼要捏造這麼一個外號代自己掩飾身份?而且是對他的妻女,這實在令人莫測?心念之中,期期地道:“是天地會主封的!”

“鬼叫化”大感意外地道:“什麼,天地會主封你的?”

“是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武同春直言無隱地把事實經過說出來。

“鬼叫化”的雙眼瞪得更大了,用手猛持鬍子,震驚地道:“怪事,難道這當中會有什麼陰謀?或許是有什麼不可思議的內幕?對方殺害本幫邱長老,本來的目的是要對付老弟你……”

武同春幽幽地道:“對方當時只知道我是‘冷麪客’。”

“鬼叫化”道:“這老要飯的知道。你這一恢復了容貌,對方永遠不知道秘密,會認定‘冷麪客’已死於通天巖頭。現在的問題是天地會主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話鋒一頓,又道:“會不會跟令先尊有所淵源?”

心中一動,武同春道:“只要查出對方的身份,謎底當可揭曉。”

想了想,又道:“不對!”

“鬼叫化”道:“又是什麼不對?”

武同春咬咬牙,道:“晚輩出道之初,也是本來面目並未隱秘身份,卻接過對方的死亡令‘天地符’,這又做何解釋?”

“鬼叫化”一昂頭,道:“是啊!什麼原因使對方改變態度?想籠絡你麼?”

武同春搖頭道:“不,對方曾提醒過要晚輩退出江湖的條件……”

“鬼叫化”連連翻眼道:“這可就令人莫測了!”

武同春皺眉苦想。

想來想去,還是把事情的問題結到副會主與華錦芳之間的關係上,除了這,再找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釋。

當下冷冷地道:“不管怎麼樣,‘無我大師’的遺願非完成不可。”

驀在此刻,兩聲淒厲的慘號,遙遙傳至。

“鬼叫化”驚聲道:“有人被殺!”

武同春轉動着目芒,道:“聽聲音在附近不遠,不知是什麼人。”

“鬼叫化”道:“說不定是天地會與‘流宗門’的人。”

武同春目芒一閃,道:“晚輩去看看。”

說着,彈身朝聲音所傳的方向掠去。

“鬼叫化”的身法,是當今武林中數一數二的,決不遜於“黑紗女”,所以纔有這外號的。他也隨着彈身,但沒有與武同春同一路線,而是從側方統回。

喝叱之聲傳出,武同春很快地找到了現場,在數丈外掩蔽以觀。

野林裡,橫陳了兩具屍體。

兩個活的握劍相對。

一個是三十不到的年輕武土,另一個是黑衫老者。

死者與那年輕武士,胸襟都繡天地會的乾坤標誌。

老者是誰?是“流宗門”的高手麼?年輕武士滿臉激憤之色,咬牙切齒地瞪着黑衫老者。

黑衫老者滿面殺機,陰森森地開口道:“你膽敢反抗?”

年輕武士激越地道:“耿堂主,屬下三人,到底犯了什麼錯而橫遭殘殺?”

黑衫老者獰聲道:“本堂是奉命執行,你就認了吧。”

暗中的武同春大爲駭異,想不到對方都是“天地會”的人。

天地會殘酷的作風,自己人也不例外,姓耿的堂主奉命殺手下弟子,而不說出罪狀,這叫不教而誅,夠酷虐。

轉念一想,對方是自己的生死對頭,管他如何自相殘殺。

年輕武士抗聲道:“殺人得把人叫醒,我不認。”

黑衫老者寒聲道:“單憑你敢拔劍對本堂這一點就死有餘辜。”

年輕武士厲聲道:“難道要無辜引頸受戮?”

黑衫老者冷酷地道:“上頭既然下令要本堂就地執行,你絕非無辜。”

年輕武士狂聲道:“多說無益,出手吧,如果我被殺,算身手不如你,活該,否則的話,你就撂在此地。”

黑衫老者獰惡地道:“本堂要把你分屍,以爲抗命者戒。”

劍芒暴閃,雙方出了手,金鐵交鳴聲中,雙方一合即分,竟是旗鼓相當。

乍分倏合,狠鬥在一起。

武同春一看年輕武土所使用的劍法,不由心頭劇震,大喝一聲:“住手!”

黑衫老者與年輕武士被這猝發的聲音所驚,雙雙收劍後退。

武同春看出那年輕武士所施展的劍法,竟然是家傳一脈的“無敵劍法路數,是以大感震驚,發聲喝止。

Wшw ✿Tтkǎ n ✿℃O

正待現身查究…“颼!颼”數點寒星疾射而至。

武同春意外地一驚,閃電般劃身避過。

“嗤!嗤!”樹身上釘了三顆天狼釘,這是十分歹毒的暗器,登時怒火大熾,目芒掃處,三丈外一條黑影閃過,他連想都不想,便撲了過去。

人影已在五丈之外了,他當然不會甘休,身形一緊,劃半弧截在頭裡。

“呀!”驚叫聲中,人影剎住,是個中年壯漢。

武同春冰聲喝問道:“你是什麼人?”

壯漢驚怖地連退三步,慄聲道:“無情劍客!”

武同春心中一動,對方竟然能叫出自己這個新名號,再次喝問道:“你是誰?”

壯漢股慄地道:“天地會外堂頭目江豹。”

武同春眸中煞芒一閃,道:“你暗器手法不錯!”

壯漢身軀一顫,嚅嚅地道:“不知道是武大俠,所以冒犯……”

現場那邊,搏擊之聲又起,武同春急於要解開心中之謎,不耐久耽,寒聲道:“使用天狼釘這等暗器之人,絕非善類,你認了吧!”

吧字聲中,身形一欺,白光暴騰。

“哇!”慘號聲中,那叫江豹的頭目,連閃避的餘地都沒有,更別說反抗了,“砰”然栽了下去,再也不動了。

同一時間,現場傳來一聲慘號。

武同春心頭一震,不知是誰殺了誰?急忙奔回現場,目光掃處,不由一呆,黑衫老者臥倒在血泊中,業已斷氣,那年輕武士已不知去向。

人影一閃,“鬼叫化”飄入現場。

性急之下,武同春沒頭沒腦地道:“人呢?”

“鬼叫化”瞪眼道:“什麼人?”

武同春道:“那名年輕的天地會弟子。”

“鬼叫化”道:“走了,你問他幹什麼?”

武同春發急道:“我得找到他,他朝什麼方向走的?”

“鬼叫化”朝右面一指,道:“穿林而去!”

武同春再不答話,急急追了下去。

比際夜幕已垂,林子裡一片黝暗,加之林深樹密,視線不朗,目力再好也得打些折扣,武同春狂追了一程,到了林盡處,一無所見。

武同春頹然止步,目光四下游掃,半個影子也沒有,咬牙暗忖:“奇怪,那年輕武士何以會施展家門絕技‘無敵劍法’,這是父親生前研創的,沒聽說父親有過傳人……”

“鬼叫化”跟蹤而至,道:“小兄弟,怎麼樣?”

武同春吐口氣,道:“不見人影。”

“鬼叫化”道:“對方既被會中高手追殺,走不遠的,只要一現身就是死路,多份還匿在林子裡。”

武同春道:“也許是,但這一大片林子,藏上十個人也無法找出來。”

“鬼叫化”道:“你追對方的目的是什麼?”

想了想,武同春照實說:“晚輩見他所使的劍法,是先父所創的劍法路數……”

“噢!有這種算?這麼說……是你的同門了?”

“先父沒收過傳人。”

“那可就是怪事了,你看錯沒有,也許路數相近……”

“不,晚輩沒看錯。”

“令先尊的同門所教傳人呢?”

一句話提醒了武同春,立即想到被殘殺的師叔歐化雨。

歐師叔化名歐陽一凡,投在天地會任右護法,爲的是想調查父親傷亡的原因,結果,被指爲叛逆而慘遭殺害。

“無敵劍法”是師兄弟共研而父親總其成,歐師叔就曾傳過這劍法與魏士廷,剛纔逸走的年輕武士,極可能是師叔的傳人……想到這裡,心頭映起了師叔慘死的那一幕,不禁切齒。

“鬼叫化”道:“想出路數了麼?”

歐師叔曾說過不許泄師門之秘,武同春期期地道:“想不出來,除非……找別人。”

“鬼叫化”道:“還有兩個被殺的,三人可能是一路,照情理推測,有兩個可能……”

武同春星目一亮,道:“您老說說看?”

“鬼叫化”沉聲道:“殺人者是該會會主,被殺的是兇手的屬下弟子,所以有兩種可能,第一個可能,是三人犯了會律,而下令格殺。

“第二個可能是那堂主有某種把柄落在三人手裡,所以不惜滅口”。

“殺人者沒明示罪狀,僅稱是奉令執行,這就表示內有蹊蹺的,可惜活的走了,死的已不能開口。”

武同春深悔自己出手慢了一步。

當然,如果不是那壯漢打岔,事情就不會是這樣的,那壯漢不用說是黑衫老者的心腹,負責把風的。

“鬼叫化”突地一頓手中打狗棒,道:“對了,有個問題得說清楚,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亨不立……”

武同春瞠目道:“什麼事須要正名?”

“鬼叫化”煞有介事地道:“正名呀!”

“正名?”

“不錯!你上從什麼時候起改稱晚輩的?”

“可是您老的年紀輩份……”

“算了,老要飯的不作興這一套,從現在起,你叫我老哥,我稱你小兄弟,你自稱小弟,名正言順。”

武同春知道爭辯無益,笑了笑,道:“恭敬不如從命,老哥,小弟高攀了。”

哈哈一笑,“鬼叫化”道:“這纔像話!”

武同春心中暗笑,這老化子可真與衆不同。

武林中講究的是尊早有別,長幼有序,他偏說名不正言不順,這樣頭髮鬍子一把抓,天下大亂了。

“鬼叫化”偏頭想了想,道:“如果能找到那小子,可能會查出天地會主的來歷,再不濟,也能知道些內基。

“咱們來個守株待兔,老要飯的守在這裡,你到左邊的林緣,右後方是來路,幾條不喘氣的人躺在那兒,他絕不敢回頭。”如判斷不差,對方必須乘黑夜遠走高飛,不敢等到天亮的,去吧!”

這倒不失爲一個沒有辦法之中的辦法,武同春點點頭,繞林而去。

荒野寂寂,只偶爾傳出一兩聲刺耳的夜梟啼叫。

武同春在莽林的另一面藏好身形,守株待兔,當然,這是姑妄爲之的事,也許對方早已遠飛了,能擊殺一名堂主,身手是可觀的。

靜下來,他無法不想。

首先想到的是天地會主令人莫測的曖昧態度,從而想到了妻子華錦芳,這是最煩心的事,夫妻之間,將來是何了局?還有神秘的“黑紗女”,她報復的行動何時終了?她最後的目的是什麼而後,又想到了拜弟許中和,多可怕的誤會,他心靈上所受的創傷,是一輩子無法平復的。

一條淡淡的灰影,從遠遠的林邊掠出。

武同春一眼瞥見,登時精神大振,立即彈身追去,除非是他,換了別人,這麼遠的距離,又兼夜暗,是無法發現的。

那人影似在忘命奔馳,速度驚人,由於先有數十丈的差距,等武同春追上,離那片野林已有半里之遙。

距離一近,看出正是要追的人。

眼前出現一個小小的村落,約莫十來戶人家,那人影直撲村子。

武同春心念一轉,暫不攔截,緩上勢子,尾隨而進。

村狗揚起了急吠,互相應和。

那人影飛身掠入一道土圍牆。

武同春跟着飄進去,朝角落裡一閃,不帶任何聲息。

土牆裡,是一棟三合的低矮瓦屋,正面是敞開的,那人影站在正屋門邊,輕輕的扣着門。

屋裡傳出了人聲:“誰?”

“爹,是我,大元!”

“怎麼?半夜三更的回家來?”

“爹,快開門,有急事。”

“急事?哦!”

一陣響動之後,堂屋右邊的房窗亮起了燈火,接着,屋門打開,應門的是個老人,披了條被單,口裡嗆咳着。

他嘮叨地道:“真是的,這麼晚了,什麼急事嘛?”

那叫大元的年輕武士回頭張了一眼,道:“爹,進去再說。”

父子倆進入房中。

武同春狸貓般躡到了窗邊,從窗隙內望,只見老者坐上牀,拉被擁了下身,又是一陣嗆咳,道:“說吧!什麼急事?”

大元站在牀邊,惶急地道:“爹,我們收拾收拾,離開此地!”

老人瞪大了眼,慄聲道:“大元,你……你說什麼?”

大元擦了擦額汗,儘量使聲音平和地道:“爹,您彆着急,孩兒是說我們拾輟一下,離開這裡。”

老人喘着氣道:“爲什麼?你……你在外面闖了禍?”

大元搓着手道:“爹,您現在暫時別問,我們愈快離開愈好?”

“這是什麼話?”

“如果對方發覺找上門來,後果可就……”

“你得說個理由出來呀?”

“我們得避禍。”

老人驚叫:“避禍,避什麼禍?”

大元頓腳發急道:“爹,來不及了,您……不能再聽孩兒慢慢稟告麼?”

老人吹口氣道:“不成,這是祖業,我不能放手,我指望替你娶一房媳婦,在這裡養我的老,送我的終……”

大元拭着汗,道:“爹,孩兒不孝,但換個地方也是一樣。”

老人又是一陣撫胸嗆咳,喘息着道:“胡說,換個地方,去住破廟,挨門乞討麼?這是四代祖居,雖然破舊,但這是我們的根。我年老多病,受不了奔波,要走你走,我不走,死也死在這裡。”

武同春到現在還聽不出所以然。

大元突地跪了下去,激動地道:“爹,我求您老人家,暫時離開些時,孩兒做苦幹粗活也要孝敬您老人家,過些時還可以回來,屋子不會被人拆走的。”

老人固執地道:“不成,我不走!”

大元直喘氣,無可奈何地道:“爹,您記得那位教孩兒武功的歐老先生麼?”

老人點頭道:“記得,怎麼樣?”

大元惶然道:“他老人家早已被害,孩兒……”老人慄聲道:“被害,爲什麼?”

大元道:“爹,你不懂江湖事,不談也罷,反正就是孩兒的身份暴露,也在追殺之列,兩位要好的朋友,已經被殺了,孩兒僥倖逃脫……”

老人驚叫道:“啊!大元,我早就說過,我們是安份良民,不許你學武,你不聽,學了武不說,還跟姓歐的到外面胡闖,現在……可好了,唉!”

武同春心頭狂震,他明白了。

這叫大元的,是師叔歐化雨收的弟子,說起來是自己的同門師弟,怪不得他會施展“無敵劍法”。

大元站起身來,道:“爹,只求您委曲答應孩兒……”

“我不走,我不能撇下祖家。”

“爹,只是避風頭。”

“說什麼也不成。”

“那我們父子會……”

“怎麼樣?”

“一齊死在這裡。”

“有這麼嚴重?”

“一點都不假。”

老人用手捶着牀沿道:“你師徒幹了什麼好事?”

大元惶急無限地到門邊外探視了一下,又回到牀前,顫聲道:“爹,沒有,這……唉!

孩兒怎麼向您說呢?爹,孩兒現在就去收拾細軟,換換衣服,馬上離開此地……”

“慢着,我們父子到哪裡去?”

“到新野那邊去。”

“新野?入豫?”

“是的!”

“爲什麼?”

“那裡是另一派人的天下,這邊的人不會追過去。”

“這麼遠的路,途中……不會出事麼?”

“爹,但願不會,孩兒打扮成鄉下人,可以蒙人耳目。”

武同春正待出聲,忽聽衣袂飄風之聲,忙閃入正房與廂房接暗角里,靜靜的等待動靜。

一個冷森森的聲音,起自天井中:“樑大元,你出來!”

武同春放眼覷去,只見來的是一個瘦長中年,後隨四名武士。

房中燈火突然熄滅。

那瘦長中年再次發話道:“樑大元,你逃不了的,乖乖走出來,本統領保證不傷你的家人。”

武同春殺機衝胸而起。

房內久久沒有動靜。

瘦長中年陰聲道:“準備進屋裡抓人!”

四名隨行武土,立即亮劍準備行動。

瘦長中年揚聲道:“樑大元,你再不出來將後悔莫及。”

武同春正待現身,昏暗的夜色中,只見樑大元緩緩步出堂屋門,手中執着長劍,到天井邊停住。

四名武士立即左右圍了過去。

樑大元厲聲道:“杜統領,這是爲何?”

瘦長中年陰惻惻地道:“樑大元,你膽敢持劍抗拒?”

樑大元左右掃了四武土一眼,激聲地道:“屬下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屬下是順道探視老父……”

嘿嘿一笑,瘦長中年道:“什麼也不必說,放下劍,隨本座回去,你再申訴不遲。”

樑大元無語。

瘦長中年接着又道:“你聽見本座的話了?否則的話,本座將下令格殺。”

樑大元手中劍動了動,仍沒吭聲,看樣子他想反抗,他自知絕無活路,但又怕累及了老父。

瘦長中年暴喝一聲:“格殺!”

四武士如響斯應,四支劍同時罩向樑大元。

“拚了!”

樑大元狂叫一聲,手中劍猛然掃出,金鐵擊撞聲中,四支劍蕩了開去,他施展的是“無敵劍法”。

武同春看得出來,樑大元的功候不足,不能完全發揮劍法的威力,但在一般高手而言,已經彌足驚人了。

乍分又合,展開了瘋狂的搏殺。

四武士身手也不弱,已可列入高手的等流。

“哇!”

慘號聲中,一名武士倒栽八尺之外,其餘三劍一滯,樑大元得理不讓,瘋狂出劍,悽哼聲中,又一名踉蹌退出圈外。

瘦長中年大喝一聲:“退下!”

另兩名武士立即收劍退開。

“不要……傷我的孩子!”

慄喊聲中,老人衝出堂屋門,隨即被兩名武士左右挾住。

樑大元狂吼道:“爹,您不該出……”

瘦長中年陡地一欺身,獰聲道:“樑大元,實在想不到你還是深藏不露的劍手,這些年,上下全被你蒙了。

“你是棄劍認罪,還是父子同歸於盡?”

老人狂喘着,他不是江湖人,這種陣仗把他嚇壞了,只有發抖的份兒。

樑大元激顫地道:“我認罪,只要……統領答應不傷害家父。”

“可以,把劍放下!”

“請先放了家父!”

“別跟本座討價還價。”

“不放人我就拚到底!”

“哈哈,你做夢!”

樑大元目眥欲裂地道:“我知道跟你‘地煞’杜一清談條件是與虎謀皮,事已至此,我姓樑的認了,反正你是不會放人的……”

暗中的武同春心頭一震,“地煞”杜一清似聽人說過,是關外三兇之一,窮兇極惡,殺人如草,想不到他做了天地會的武士統領。

杜一清陰森森道:“樑大元,你實在有種,居然敢如此對待本座,馬上就要你付出代價。”

老人似已清醒了些,厲叫道:“你們就不怕王法麼?”

哈哈一笑,杜一清獰聲道:“本座就是王法!”

話聲中,掣出佩劍,閃電般划向樑大元,招式之狠辣,令人咋舌。

樑大元除了拚死一搏之外,再沒別的路了,立即舉劍相迎,畢竟功力差了一籌,僅只四五個照面,便呈不敵之勢。

武同春正待現身出去……一條人影,自空而降,同一時間,杜一清使了記怪招,挑飛了樑大元的兵刃,樑大元連連後退,驚叫聲中,被剛來的人從後環臂扣住頸子。

杜一清沒有跟蹤出劍,大聲道:“童巡監,你來得正好!”

不速而至的,正是‘流宗門’派在天地會臥底的童光武。

童光武牢牢反扼住樑大元,“杜統領,帶活口回去,有些話要問清楚”

杜一清點點頭,陰殘的一笑道:“樑大元,本座先殺這老狗給你看,算是你反抗的代價。”

說完,劍尖回指被兩武土扣住的老人。

樑大元狂吼道:“杜一清,你敢傷我父親,我做厲鬼來找你!”

杜一清回頭道:“等你做鬼時再說吧!”

一條人影,幽然出現。

杜一清突地錯步回身,喝問道:“什麼人?”

人影挪近,冷冰冰地道:“劍是無情劍,人是無情人。”

杜一清下意識的一退身,慄聲道:“你……‘無情劍客’?”

童光武也跟着驚叫了一聲:“‘無情劍客’?”

他從來沒有見過武同春的本來面目,他僅見過武同春的化身“冷麪客”與賈仁,在他而言,是頭一次見到武同春的真面目。

杜一清寒聲道:“‘無情劍客’你……意欲何爲?”

武同春冰聲道:“少廢話,本劍客要殺人。”

樑大元頭頸不能轉動,但目光中全是驚愕之情。

他也不認識武同春。

杜一清一挫牙,瘦削的臉上,一片陰殘之色。

他沉聲地道:“朋友,你知道這是本會的家務事麼?”

武同春道:“不管你是什麼事,現在先放了人再說。”

“什麼,放人?”

“不錯!”

“你與他父子是什麼關係?”

“道義上的關係!”

“如區區不放人呢?”

“在下剛剛說過,殺人!”

陰陰一笑,杜一清沉聲道:“‘無情劍客’,區區奉命不與你敵對,你最好是別太過份了。”

武同春愕然了。

天地會主竟然下令手下等不與自己敵對,這到底是爲什麼?可是自己卻非與對方敵對不可,而且是生死對頭。

樑大元是師叔歐化雨的傳人,即使天地會主親自出面,還是非管到底不可。

在自下形勢下,如果強來,固可毀掉對方,但樑大元父子勢必遭殃不可,如果對方肯放人,倒無妨放對方一馬。

心念之中,道:“姓杜的,放人離開,在下收回殺人二字。”

杜一清寒聲道:“辦不到!”

童光武開了口:“朋友,別太過囂張,你知道跟本會做對的後果麼?”

武同春斜瞟了他一眼,道:“姓童的,你不配說這句話。”

童光武挑眉道:“什麼意思?”

武同春若有深意地道:“咱們心照不宣。”

話語中,暗暗點出了對方的身份。

童光武果然不再開口。

杜一清狐疑地望了童光武一眼,目光移回武同春面上,又道:“你定要與本會作對是麼?”

武同春不假思索地道:“這已經成定局了!”

杜一清道:“你沒有救人的機會。”

武同春道:“未見得?”

杜一清道:“你一動,他父子先死,不信試試看?”

說着,向兩邊各閃了一下目芒,暗示一動手便要童光武與兩武士搶先殺人。

事實上,武同春要救他父子很難。

心念一動,武同春冷酷地道:“殺人的機會總有吧?”

杜一清陰聲道:“可能有那麼一點,也許是陪上一命。”

心一橫,武同春道:“在下如果不碰上,他父子是必死,在下來了,縱死救不了人,但你們卻非死不可,這是不同之處,說起來在下並不蝕本。”

杜一清怔了怔,眸子裡兇焰一閃,道:“好,咱們來這筆生意!”

事實上,武同春是絕對不願讓樑大元父子受害的,但一時之間,想不出兩全之道來,不由窒住了。

杜一清得意地道:“怎麼樣?”

樑大元頸子被扼住,強掙着發出含糊的聲音道:“大俠,請……保全家父,在下死不足借,免做大不孝之人。”

武同春殺機濃熾,但投鼠忌器,他不能輕率行動。

驀地在此刻,悶嗥乍傳,兩名挾持老人的武士,無緣無故地栽了下去老人也跌坐在地面。

事出猝然,杜一清等齊齊驚呼出聲。

良機不再,武同春根本不去想猝變因由,閃電般撲向童光武,右掌迅捷無倫地切了出去。

倉促中,童光武放手閃避。

杜一清出劍攻來,業已不及,樑大元滾了開去,武同春猛然揮掌,把杜一清震退,霜刃接着離鞘。

樑大元用身體攔在他父親身前。

武同春冷喝一聲:“姓杜的,你死定了!”

話聲出口,雪白的霜刃隨之揮出。

震耳的金鐵交鳴聲中,杜一清奮力迎架,但仍被震得踉蹌倒退。

暴喝聲起,童光武從背後發劍疾襲,武同春回身封攔,杜一清立即上步搶攻,二對一,一個慄人的場面疊了出來。

杜一清與童光武都是一流劍手,在聯劍合擊之下,勢道是十分驚人的。

但武同春是特級劍手。

在迎拒之下,仍迫得二人守多攻少。

樑大元乘這機會,扶老人進入房內。

剩下那名受傷的武土,只有觀望的份兒。

激鬥持續着。

由於童光武與杜一清配合得宜,武同春一時不易得手。

樑大元入而復出,揀回自己的劍,兀立一旁。

厲喝暴起,悶哼隨之,杜一清暴閃八尺,武同春霜刃勒向童光武,童光武相當知機,在杜一清彈退時,斜掠開去。

武同春一劍勒空,變式疾掃。

“鏘”然一聲,童光武被劍盪開,但人卻沒有受傷。

樑大元厲叫一聲:“你想溜!”

武同春轉過目光,杜一清業已越土牆而去。

那名受傷的武士見沒人注意他,也彈身遁去。

童光武見事不諧,車轉身就待……武同春電疾閃身,橫劍截住,冰聲道:“姓童的,你留下吧!”

童光武目中盡是駭芒。

樑大元仗劍迫了過來,與武同春站成犄角之勢。

童光武持劍的手在發抖。

武同春接着又道:“童光武,你幾次該死都沒有死成,今晚你可就沒這麼大的命了。”

童光武慄聲道:“你……到底是什麼來路?”

武同春道:“這你就不必知道了。你是自了,還是本劍客出手?”

童光武一挫牙,長劍揚了起來,他準備豁出性命一拚。

武同春口角一撇,道:“武士該死在劍下,很好,本劍客成全你……”

就在此刻,一個冷冷女人聲音道:“‘無情劍客’讓他走!”

一聽聲音,武同春激動起來,脫口道:“‘黑紗女’!”

樑大元臉色一變,“黑紗女”的大名,他並不陌生。“黑紗女”的聲音道:“放姓童的走!”

語氣像是下達命令。

武同春心念一動,道:“方纔殺兩武士救了老人,是芳駕的來作?”

“黑紗女”道:“知道就成!”

樑大元大爲激動,想不到暗中出手救他父親的,竟然是鼎鼎大名的“黑紗女”,這實在是想不到的事。

童光武徐徐放下了劍,似乎他知道“黑紗女”一出現,他便可以不死了。

武同春咬咬牙道:“在下有話要跟芳駕徹底一談。”

“黑紗女”道:“先放了人再說。”

武同春道:“是命令麼?”

“黑紗女”道:“隨你怎麼解釋。”

“如果在下說不呢?”

“那是你自誤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