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閱完案頭和書架上堆積的奏章,我揉了揉痠痛的脖子,擡首看向窗外,發現遙遠的天際已經出現了隱隱的魚肚白。
皇上早已被我一催再催,最後抱着蛐蛐籠子,在裡屋碩大的龍牀上睡着了。
這張爲他準備的龍牀,平時總是空着的,今晚好歹名副其實,讓皇帝睡了一回。
我數了數昨晚批閱的奏章總數,居然有幾百份之多!其中有的奏章還是三個月前呈上來的。
這時,裡屋已經出現了動靜。這個時候,也該給皇上梳洗更衣了,再過一會兒,就該去上早朝了。
太監們捧着各式捧盒進了前廳,小翠也扶着我走了進去,在擺滿早點的桌前坐了下來。
皇上穿好了衣服從裡屋出來了,看見我,他滿臉歉意地說“昨晚你累壞了吧?我說要陪你的,你非要讓我去睡。我開始睜着眼睛等你,後來,不知不覺就睡着了。早上醒來見枕邊空空的,才知道你一夜沒睡。”
他拉過我的手,放在嘴邊輕輕一吻說“手疼不疼?我給你揉揉。”
小翠他們都笑了起來,我也笑道“宮裡這麼多人,怎麼也輪不到皇上給我揉手的。皇上請放心,臣妾沒事。臣妾跟皇上不同,皇上早上要起來上早朝,然後還有很多事等着皇上去處理,可能一整個白天都沒時間休息。臣妾白天沒事,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喝了幾口小米粥,我突然想起來問道“皇上,我昨晚看的那些奏章裡面,好像還有三個月前的。齊王、汝南王還有衛他們。每天協助皇上做這些事,怎麼還積壓了那麼多奏章沒批閱呢?”
皇上低頭喝着他碗裡的粥,不好意思地說“那個。汝南王他們每天只是把亟待辦理的奏摺挑出來合議,其他不重要地。就放在那裡留給我去慢慢批閱。你也知道的嘛,我根本就想看那些東西,既然是他們都認爲不重要了,那我還看什麼嘛,就都堆在那裡。御案上堆不下了。張泓就搬到書架上去。等到書架上也堆不下了,就搬進裡屋的櫃子裡去。”
說話地過程中,他幾度偷看我的臉色.更新最快.我看見他那內疚地樣子,就算心裡有氣也消了。
我嘆息地想我的夫君,的確是不適合做皇帝的。若一個人以看奏章爲苦事,當皇帝也就成了一件苦差事。
那些爲了爭奪皇帝寶座不惜讓天下百姓血流成河的人,如果聽了皇上地話,不知作何感想?
只是一直都是這樣的話,“那書房後面的那些櫃子裡。豈不是還有許多沒批閱的奏章?”
皇上的頭越發低了,聲音也蚊子一樣地應道“是,是啊。”
“齊王、汝南王他們都不說什麼?”這些人是幹什麼吃的?
“他們每天只挑出他們認爲重要的看。若需要比對以前的某份奏章,他們就會派人去櫃子裡找出來。其它的,他們不會過問。”
所謂重要地。是他們可以從中撈到最多油水的吧。只是。他們如此,齊王怎麼也這樣不管不問呢?那我當初費盡口舌說服他出山又有什麼意義?
不過轉念一想。齊王的身份一向比較尷尬,管多了,怕有功高震主之嫌。
想到齊王,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齊王那位小郡主地病。
送皇上去上早朝後,我打發人去齊王府問病。不久,問病的人就回來了,說情況很不妙,小郡主高燒不退。下人們怕被傳染上,紛紛躲避,現在除兩個出過天花地下人外,就只有齊王夫婦親自守候了。
我立刻讓張總管在宮裡找了幾個出個天花地太監宮女去齊王府幫忙。孩子生病了時候父母是怎樣的心急如焚,我是可以感同身受地。賈荃對我如何是另一回事,孩子是孩子,何況,我也不願意看到齊王傷心。
同時,我讓人去給樑景仁傳話,讓他去衛家打探消息。衛瑾的事必須抓緊辦理,久則怕會生變。
一旦衛家接受了汝南王府的聘禮,這事就不好辦了。雖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但做君主的,搶奪臣妻,怎麼說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樑景仁的辦事效率真不是蓋的,當天下午就親自來明光殿向我覆命,說衛瑾已經在他的催促下向父母提出要進宮爲妃,堅決不嫁東安公司馬繇。
晚上皇上回來後,我把衛瑾的事詳細地跟他說了一遍,讓他趕緊擬旨宣衛瑾進宮。皇上還有點遲疑地說“這樣一來,不是等於我公開跟司馬繇搶媳婦嗎?”
我說“這怎麼是公開搶呢?汝南王家並沒有向衛家正式下聘,衛瑾還不能算他家的準兒媳吧。再說,就公開搶又如何?汝南王這次聯合衛那老東西故意給皇來下馬威,皇上也殺他個措手不及,讓他跟衛家聯姻的如意算盤落空。他對皇上不仁,皇上又何必顧惜他?等皇上把衛瑾宣進宮了,如果司馬繇膽敢鬧事的話,正好趁機虢奪他的禁軍統領之職,把他趕回封地去,讓汝南王孤掌難鳴。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能在朝中稱王稱霸!”皇上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
第二天,皇上便讓張華擬旨,然後派他和張泓一起去衛家宣旨。因爲當天便是黃道吉日,我索性連迎接新皇妃進宮的轎子都一起發過去了。
衛家雖然感到很突然,但由於衛瑾已經事先表明了心跡,所以,倒也心平氣和地接了旨。
那天黃昏,衛瑾便坐着宮裡的轎子進了宮。
衛瑾被封爲夫人,住進了原來諸葛夫人住過的碧旒宮。
衛瑾進宮的當夜,得知消息的東安公司馬繇就怒氣衝衝地帶着人直闖勤政殿。可惜還沒跨進殿門,就被楚王司馬瑋埋伏在那裡的人馬全部捉住了。
司馬繇不服,說他是禁軍統領,他帶兵進殿是執行公務,並沒有違犯宮規。司馬瑋厲聲說“今日並非你當值,你卻帶兵未經宣召擅自闖宮,意欲何爲?”
司馬繇倉促回答道“我只是來想找皇上問一點事情。”
張華站在一旁說“作爲臣下,你帶兵闖宮,想向人主興師問罪?”
司馬繇平時仗着他爹的勢力,在京城作威作福慣了,何曾把張華這樣的人放在眼裡過?當即蠻橫地說“這是我們司馬皇家的家務事,什麼時候論到你這個外姓小臣插嘴了?”
張華理直氣壯地說“皇家事就是天下事。你雖然姓司馬,可也是臣子。既是臣子,就要謹守做臣子的本分。帶兵闖宮,形同謀反!”
司馬繇不屑地笑道“少拿大帽子壓人!誰謀反了?我謀反只帶這麼一點人來?那不等於是找死?我來,只是來問明皇上一件事。”
張華說“不管是什麼事,你都必須把你帶來的人馬撤下去,把你的腰間的配劍解下,然後跪在在殿外求見,這樣纔是臣下求見皇上的樣子。難道你做了禁軍統領這麼多年,連求見皇上的規矩都不懂嗎?”
司馬繇語塞了,這時,皇上和我從裡面走了出來,皇上問他“你找朕要問什麼事?”我料到司馬繇必然會忍不住來興師問罪,所以接了衛瑾進宮後,就趕到勤政殿來陪着皇上,就是怕他對付不了司馬繇。果然司馬繇見到皇上,氣勢依然未減,語氣依然蠻橫地說“皇上,衛瑾是臣的未婚妻,求皇上把她還給微臣吧。”
皇上看了我一眼,我故作驚訝地問“衛瑾是你的未婚妻?這怎麼從沒聽說過呀?幾時下聘的?這麼大的事,怎麼宮裡毫不知情呢?”
司馬繇一愣,停頓了一下才底氣不足地說“臣連聘禮都準備好了,本來準備明天就去衛府下聘的。”
我冷笑一聲說“那就是還沒下聘嘛。既然沒下聘,何來未婚妻之說?”
司馬繇自知不是我的對手,依然轉向皇上說“皇上,主上搶奪臣妻,而且搶奪的還是王叔的未婚妻,說出去有損皇家體面。不如趁衛瑾纔剛入宮,還沒來得及侍寢,把她歸還給微臣吧。”
“大膽狂徒!”我大怒道“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在勤政殿上,皇帝面前你都敢如此撒野,可見你平時目無君上,藐視君威到了什麼地步?你這樣的人,如果還讓你繼續統領禁軍,本宮和皇上晚上還敢安寢麼?”說完,一聲令下,把司馬繇五花大綁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