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神秘能量干擾了我們的躍遷信號阻撓器。”
虛幻的數字與線段的海洋中，形似大燈泡的半透明白色頭顱懸浮在空中，向面前兩道同樣如同虛影般的人影說道：
“儘管阻止敵人投放艦船的行動失敗了，但我們依舊找到了敵方前進基地的準確方位。由萬名人造天使組成的陣列已經出發，用不了多久就能摧毀薩米米星域邊緣的次級星門，徹底終結這場戰鬥。”
“我已經提醒過你，‘靈質構造體’背後的非凡存在另有其人，不只有「號令」這個位面之核。”
說話的是金屬龍人外觀的半透明人影，它的身長纏繞着以數字和線段爲主體結構的條帶、光環、光暈，代替了鋒利又堅硬的龍鱗。
現場的第三個人影似乎沉默寡言，並未接過話茬，發表自己的觀點。
它是一團由黑色數字和線段組成的無腿黑影。
膝蓋以上的部位被黑袍遮住，膝蓋以下的部位似是飽經風霜的旌旗，一縷縷碎布條隨風搖曳，充斥着悲涼與悽慘。
李諾若是在現場，一定能分辨出三者的身份。
渾身上下佈滿數字的金屬龍人，應該代表着金屬始祖龍。
“我先說吧。「巫師」位面之核肯定是主謀之一，不然沒辦法解釋出現在外星空的魔法勢力。其次，凡人組建的統合局似乎也有意加入黑洞魔法學院的陣營。
再下一秒，無數數字和符號擺脫了原先的形狀，匯聚到一塊，變化成向外噴吐數字岩漿的大火山，一顆顆碩大的岩石從天而降，從三者附近劃過。
“我們…感受到了…塞納蒂的…氣息。”
曾經，金屬龍人以爲是“暗影行刑官”從荒宇潛入內星空來對付自己了。
“蟑螂和蛆蟲的縫合體？屠宰場的邊角料集合物？母豬與公豬的意外結晶？還是，空間與幻象的孽子？”
唯三能保持自身形態穩固的，只有正在交流的那三道人影。
半透明頭顱略顯憤怒地說道：
“我們應該用一場疫病和暴亂糾正統合局的行爲…
“1”變成了意義莫名的曲線塗鴉字符，在三人身邊組成快速移動的奇特動物。
在過去的好幾個月裡，它總會碰到這種摸不着、看不到的敵人。
也正是這種完全沒有蹤跡的敵人，挫敗了它不少行動，導致它出現了損失。
“我們確定，塞納蒂出手抹掉了癔腦的「空間阻撓」…
“塞納蒂發動了「時間肅正」…
後來，金屬龍人在和麪前的黑暗人影討論之後才知道，“暗影行刑官”其實也已死亡，正在等待被黑暗神裔教復活。
“對，用殺戮提醒他們凡人之軀的脆弱…
它的一切都有數字、符號、線條組成，意義莫名，又時刻像多動症患者一樣處於變化之中。
此三者見面的地方有些古怪。
細細觀察之下不難發現，組成此人的黑色數字不斷變化成扭曲痛苦的人臉，彷彿它本身就是容納萬物生靈災厄的痛苦源泉。
包圍它們的是浩瀚無比的數字海洋。
半透明的白色頭顱，有可能指向天使企業聯合體中的某位存在。
而那道虛幻的黑色人影，似乎代表着黑暗神裔教。
黑暗人影的聲音夾雜着無數種音色，層層疊疊，縹緲詭異。
“暗殺天使的本體被封印在我的腦幹中。我正在分解祂、上傳祂。好幾次，我感受到祂身上傳出異常波動。我懷疑就是在這些異常波動中，祂分出了一部分意志進入了內星空和外星空。破壞你行動的是祂的分身。在我的艦隊中佈置隱形炸彈的，也是祂的分身。我甚至懷疑，就是祂和「巫師」位面之核達成了協議，建立了黑洞魔法學院。”
所以，那名屢次挫敗自己計劃的隱形存在，必然不是“暗影行刑官”，金屬龍人堅信這一點。
“那叫你什麼？”黑暗人影再度傳出層層疊疊的聲音：
“只有白癡纔會看不到凡人生命的價值。”半透明白色顱骨低罵一聲，緊接着不給黑暗人影反駁的機會繼續說道：
“我還注意到了一種能夠提供隱形保護的非凡存在。它幫助黑洞魔法學院遮掩了可惡的炸彈。就是因爲這個，我在黑洞魔法學院外圍損失了大量艦船和人造天使。我估計，天使之音空間站裡裡外外早已佈滿了隱形的炸彈。要不是我早有準備，這次說不定又會栽一個跟頭。”
“0”變成了一長串字母，顏色由白轉黑，編織成了橫跨天際的狹長黑河。
白色的0和1組成浮雲，在頭頂、腳下、身前、身後緩慢飄浮。
金屬龍人語氣變緩，不急不慢地說道：
那麼，它是誰呢？
“我認爲是暗殺天使。”半透明顱骨說道：
金屬龍人知道所謂的“能夠提供隱形保護的非凡存在”。
“停下，別做無意義的爭論。”一旁的金屬龍人冷言打斷雙方的爭吵，直接開始正題：
“塞納蒂躲藏在「號令」位面之核幕後的事情已經證據確鑿。我們現在需要確定黑洞魔法學院背後還有哪些天使和位面之核。”
下一秒，浮雲破碎，數字劇變。
“統合局可能是出於對魔法這種新奇事物的渴望，也可能單純只是想利用黑洞魔法學院牽制我們在物質世界組建的勢力，總之，它正在協助黑洞魔法學院對付我們的集團、聯合體、神裔。”
“再怎樣也比你們這些像麪糰一樣混合在一塊的黑暗神祇要強！”
“我們確定…”
“撕碎他們的肉體，吞噬他們的靈魂…”
黑暗人影身上傳出幾種不同的聲音，毫不掩飾地表達自己對凡人生命的鄙夷。
半透明顱骨頓了頓：
“眼下發生在天使之音空間站的戰鬥就是最好的作證。祂集結了一批靈質構造體，想要利用靈質構造體的力量，解除自己本體的封印，恢復力量。但我絕對不會給祂機會，絕對不會。”
聽聞此言，半透明頭顱似乎爲其中的某個詞感到惱怒，不滿地說道：
“不要叫我癔腦。”
這裡不是現實，甚至不是物質世界。
“難道你有勇氣對自己的腦幹發動「空間擦除」嗎？
“哦，不好意思，那不是你的腦幹。
“真要是用「空間擦除」毀掉了腦幹，你就完蛋了。”
黑暗人影體內傳出嘲諷的聲音。
半透明顱骨的外觀沒有什麼變化，空蕩蕩的眼窩裡卻飄起了慘白的怒火，目光緊緊盯着出言不遜的黑暗人影：
“不管那個腦幹曾經是否屬於我，它現在都是我的東西。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不需要你來摻和我的事情！”
金屬龍人擡手打斷爭吵，語氣略顯嚴肅地向半透明顱骨問道：“伱考慮好用「空間擦除」毀掉腦幹後的代價了嗎？這麼做確實能讓暗殺天使永遠消失，但你也將因此損失一部分控制人造天使的能力。”
“呵呵呵，所以我纔會召集你們到這裡來商量。”半透明顱骨呵呵笑道：
“暗殺天使的威脅，我們都很清楚。你們也不想祂從封印中掙脫出來吧？所以，若是想讓我發動「空間擦除」一絕後患，你們就得補償我的損失。”
半透明顱骨看着陷入沉思的二人說道：
“我需要強大生命因子，能被我的生物技術利用的那種。我還要比人造天使位格更高的非凡生物種子。我早就受夠了必須由凡人來操控的人造天使。我還需要高強度的金屬材料，而且必須爲我掌控，任何人都不能在沒有得到我的允許的情況下，操控它們。答應我的所有條件，我纔會發動「空間擦除」，而且是立刻發動。你們，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貪婪的傢伙…
“你會因爲自己的慾望而毀滅，我詛咒你…
“弱小又無能，胃口倒是不小…”
黑暗人影體內一如既往地傳出嘲諷的聲音，但也夾雜一些比較理性的反應：
“你的提議過於苛刻…
“我拒絕提供高位格的非凡生物種子，但可以給你幾份更爲強大的生命因子…
“塔爾薩利的金屬材料最多，你問它要吧。”
金屬龍人看了眼把鍋甩到自己頭上的黑暗人影，冷哼一聲，掃視二人說道：
“我沒有問題。你要的金屬材料、生命因子，我可以給你。至於非凡生物種子，我只能給你提供線索。至於你能不能拿得到，就看你自己了。”
金屬龍人看向黑暗人影說道：
“我包攬了這次交易的所有開銷，你是不是應該也有所表示。不如你把你控制的靈質構造體借給我吧。算上癔腦提供給我的靈質構造體和你借給我的，我剛好能湊夠探索幻象空間所需要的人數。”
“我會考慮
“這事情我說了不算…
“你問別人吧…
“好吧，勉強答應你的要求。”
黑暗人影傳出數道聲音。
最後拿到聲音冷淡至極，透露着不耐煩，但卻起到了一錘定音的作用，終止了其餘聲音的討價還價。
金屬龍人滿意一笑，側身望向半透明顱骨，擡手在身前一挽，比劃出一個“請”的手勢：
“開始你的表現吧，癔腦。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暗殺天使煙消雲散了。如果暗殺天使消失之後，騷擾我的隱形存在真的消失了，那就證明我們之前的推測全是對的。我們未來的道路上，或許只有塞納蒂、「號令」和「巫師」位面之核會阻撓我們了。”
“等着看好戲吧，我這就去發動「空間擦除」。”半透明顱骨同樣笑道。它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錯，絲毫不在意金屬龍人對自己的稱呼。
三人身邊的數字海洋似信號不佳那樣抽搐、晃動起來，它們的身體也在一陣陣的閃爍中迅速變淡消失。
沒過多久，數字海洋內再無半個人影，只有變幻莫測的數字與符號依然在搔首弄姿。
…
…
黑洞魔法學院的院長辦公室內。
李諾正全神貫注地盯着面前的魔法視野。
幾行文字浮現在眼前，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只見在遊戲界面上，「號令」位面之核寫道：
“現在就開始解除暗殺天使的封印吧，不然要來不及了。”
“呃？現在就開始？”李諾愣了下，打字問道：
“爲什麼會來不及？”
「號令」位面之核回覆：
“我有預感，天使之音空間站將遭遇「空間抹除」。”
“嘶…不會吧…”李諾瞪大眼睛，咕噥道：
“天使企業聯合體對自己這麼狠嗎？竟然捨得用「空間抹除」來對付玩家大軍。難道它們不怕誤傷空間站和封印暗殺天使的容器嗎？”
李諾用意念敲字，將腦海中的問題拋給「號令」。
「號令」並未給出詳細的解釋，只是說道：
“我也不太清楚聯合體採取如此舉動的具體原因。但這確實是一種阻止玩家進攻，同時又能極大地削弱你們的手段。換做我是聯合體一方的指揮官，我或許也會在面對必將失敗的戰鬥時，直接採取最爲極端的舉措，來與敵人魚死網破。這麼做會讓自己損失慘重，但再怎麼也好過於讓敵人拿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李諾面色凝重，眉頭微皺。
他在心中琢磨了一小會兒，愈發覺得「號令」所言有很大的參考價值。
看向魔法視野，目光從熱火朝天的戰鬥畫面上掃過，李諾暗自點頭：
“也只能這樣了。我現在就去解除封印。”
李諾向後靠向椅背，合攏雙眼，從這具分身上收回意識。
菲捏拉星域的中央地帶，距離天使之音空間站最近的氣態行星上。
李諾的本體睜開雙目，恢復神采。
爲了更快更好地解除封印，他提前用本體帶着大量天使晶體埋伏於此。
在原先的計劃中，玩家們將空間站掃蕩一空在先，李諾解除封印在後，如此便可避免在解除封印的過程中遭遇敵襲。
順帶着，在把暗殺天使解救出來後，李諾還會把祂當做重要NPC介紹給玩家，後續開展一系列涉及暗殺天使的劇情自然水到渠成。
但現在，計劃趕不上變化，李諾必須頂着動盪的戰鬥波動，冒險佈置儀式法陣，強行解除封印，肯定免不了被戰鬥波及，甚至是出現儀式反噬。
李諾惴惴不安，不太確定自己的「隔世之紗（仿）」是否能幫自己完成任務。
事實上，也正是對自己的「隔世之紗（仿）」缺少必要的信心，他纔會選擇在玩家佔領空間站後，纔去解除封印。
“你預測「空間擦除」會在多久後出現？”
李諾邊快速飛行，邊在遊戲界面上打字問道。
「號令」迴應：
“最快30分鐘，最遲1個小時。”
李諾心頭一緊，隨即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實在沒想到，在這場戰鬥中，天使企業聯合體會成爲率先掀桌的一方。
是不是玩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