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睨了一眼懷中閉眸沉思的女子,小妮子最是較真,如今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居然是這樣,怕是心中一時之間更難釋懷!
但是,此地不宜久留,怕是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能知道妝兒的身份。那些人,喪心病狂多年,還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嗎?
不過,只要有他在,不會允許別人傷她一根毫髮!
“妝兒,如果心中難過,可以哭出來,在我面前不必強自忍着!”
一個隱蔽的大樹下,夢連溪將她抱在懷中,溫言相勸。
兩個時辰過去了,她一直閉着眼睛,不說話,不睜眼,如果不是她的手指一直握着,怕是他都認爲她已然入睡!
“不哭!”
帶着哭腔的聲音響起,在他聽來卻宛若天籟。
“當年你還是一個孩子,不必如此自責,那與你無關,知道嗎?”
“何況,保護自己的孩子,是每個父母的職責。你的母親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你應該爲她自豪,應該對她感恩,而不是自責!”
看着她小臉上的糾結之色,他又怎會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這妮子,定是將所有的罪過都怪罪在自己的頭上,在這裡自怨自艾呢!
真是個傻丫頭,當年的她不過是襁褓中的小娃娃,什麼都不懂,只知道張嘴吃,張嘴哭,還能懂啥?
當然更不知道自己即將步入鬼門關。
想着小小的她,將會遭受到那樣的命運,摟着她的手不自覺的加緊了力道。
還好,還好當年的一切都沒有發生,否則,今時今日的夢連溪,到何處去尋一個紅妝相伴到老?
“溪哥哥,不怕,紅妝不是好好的在這裡嗎?”
紅妝的手緊緊的握着他的,似乎是知道他想在什麼。
他的臉貼近她的,是啊,此刻的她正好好的躺在他的懷中,不是嗎?
兩人靜靜相依相偎,無聲勝有聲,關切之情在對象眼眸中皆可尋到。
“我想去看一下孃親!”
“好!我陪你一起。能夠生養出妝兒這般的人兒,你的孃親定然是一個不平凡的奇女子!”
“是啊,她定然和柒姨娘一樣偉大!”
夢連溪一聽,可不是嗎?
當年的唐沫柒,不也是冒着生命危險將他們生了下來的嗎?
“嗯,我們一起去看看她,至少告訴她,你們姐妹三人都很好!”
紅妝重重的點頭,卻是紅了眼眶。
“不是說不哭的嗎?怎麼落淚了?”
“一會兒你哭紅了眼睛去看你娘,是想讓她在地下也不得安寧嗎?”
他伸手,輕輕的抹去她的淚。他的妝兒從小便很要強,很少落淚。如今這般模樣,少了往日的清冷,增添了一絲女兒家的嬌柔之氣,卻又讓人憐愛不已!
她任由他抹着淚,大手上常年練劍的繭子,磨在臉上有些疼,這些她都可以忽略。她在心中默默的對他說:溪哥哥,有你在身邊,真好!
“這麼崇拜的看着我,也不知羞!”
察覺到她盯着他瞧的眼神,他彎起一弧笑,語氣中難以掩飾的寵溺。
“妝兒只是覺得,溪哥哥長大了定是世上最最好看的男子!”
“這算是恭維?”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與她額頭相抵,耳鬢廝磨。
“我只說實話,你知道的!”
她的聲音低低的,小小的,含着些許羞澀以及一絲動容。
在她心情最低落的時候,是他一直陪伴在她身邊,開導她,安慰她,爲她拭淚!
她怎會不知,國事繁重的他,爲了圓她心中那個深藏已久的夢,不惜放下那麼多的國事,陪着她來到這裡,尋找她的父母。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傻子,將他的所有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身爲天之驕子的他,居然能夠爲她做到如此,她又怎能不知足?
紅妝擡頭仰望着天空,藍天白雲,偶有一小片烏雲遮住陽光,也被它衝破,重新散發着熾烈的光熱。
娘,定是您在天上看着女兒,保佑女兒給女兒帶來這樣一個出色的男子,憐我,愛我,是嗎?
龍遊梅下,一雙人影雙雙站立在下面。
女子虔誠閉目,站在梅花樹下,口中喃喃而語;男子倚着她而站,頎長的身材,素色的錦袍,更顯其風采卓絕。
“妝兒,你都和你娘說了些什麼?”
女子閉眸淺笑,故作神秘,“你猜!”
男子眯着眼兒,湊上去,輕輕的在她耳邊作亂,“在這裡,都變得這般壞了,居然還對我保密?”
“你正經一些,娘看着呢!”
她嬌嗔的推着他,奈何某人的賴皮功發作,無人能擋。
“我和娘說,讓她放心,我和姐妹們已經相認,讓她不必爲我們操心,我們會好好的,不會讓她擔心!”
“就這樣?”
這語氣,怎麼聽,都有些失望。
“不然呢?”
他轉身,握着她的肩,口氣多少是不善的,“紅妝,做人不可以這樣不厚道,難道你將相公帶到了丈母孃面前,還不準備給我一個名份嗎?”
這樣的理直氣壯,竟然讓她無言以對。
臉兒,悄悄的發生着變化,紅暈慢慢的爬滿了她的俏臉。她捂着臉兒,拒絕和他說話。
論起厚臉皮,她絕對甘拜下風!
他何時成了她的相公?
“怎麼不說話,是想要耍賴嗎?”
“別忘了,你昨晚上可是承諾過我的,找到了父母,第一時間給我正名!”
“正名?”
她呆住,昨夜她到底燒的有多糊塗,爲何她一點映象都木有?
這人不會是蒙她的吧?
她覺得,這樣的話,她是打死都不會說的。燒的迷迷糊糊的……
呃,好像有些不確定!
夢連溪輕扯着脣角,“妝兒,你是想要我重複你昨晚上的話嗎?”
“其實也好,當着你孃的面,我也可以有個見證人,免得日後你再來說我欺騙了你!”
夢連溪的小算盤在心中打的啪啪響。他想起曾經孃親講的一個故事,內容他不太記得,只記得大體的結論是這樣的娶老婆過程不重要,結局最重要。哪怕是坑蒙拐騙偷,只要是將她身上籤署上自己的所有名,那便是成功的了。
而他,此刻正在進行着。
紅妝被他一本正經的表情唬得一愣一愣的。
想着,平日裡,溪哥哥不太會拿這樣的事逗她,這一次會不會是一次例外呢?
畢竟,她怎麼想都想不起來,昨夜到底發生了何事!
甚至,她都沒感覺自己發燒!
至於後來誰是誰非,是否有結論了呢?
答案是,木有!
因爲,正當夢連溪準備給她洗腦之時,他們被一幫不速之客包圍了。
夢連溪冷笑的打量着眼前黑壓壓的一羣人,每個人都只露着眼睛,渾身上下套着黑色的斗篷,遮的密密實實的!
“怎麼,各位如此興師動衆,這是想要如何?”
爲首之人,聲音粗獷的如同雷聲,“喂,老實警告你,這裡是進來容易出去難,識相的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否則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不客氣?”夢連溪陰陽怪氣的重複了一句,臉上的表情要多不屑有多不屑。
“請問各位,不知想要如何不客氣?”
“是使用下三濫的迷香,還是各位一起上,亦或者你們之間有功夫高強者,將我們一舉擒下?”
他向前走一步,他們便向後退一步,眼睛裡的恐懼之色越來越深。
眼前這個大男孩到底是誰?
他身上怎會有如此凌厲的氣勢,他們根本無法抵禦那樣的來勢洶洶。
“你,你究竟是誰?”
“來,來這裡,究竟,究竟有何目的?”
他輕笑,不知何時,摺扇已滑入他的手中。摺扇抵住那人的下巴,表情有些許森冷,“我是誰,來這裡做什麼,你還不配知道!”
擡眼時,厲眸瞄到躲在人羣中的莫名,出言諷刺,“怎麼,莫老先生十三年前賣妻女求生,如今故技重施,不知這出賣親人的感想如何?在下還真的是很想像老先生討教一二!”
“在這之前,在下從不知道這世上居然還會有如此卑鄙無恥之人,如今倒是見識到了,也算是不虛此行!”
紅妝也看到了人羣中,眼神閃躲的莫名。雖然都是一身黑,但是一個人的氣質在那裡,她又怎會認錯?
何況,除了他,還有誰會知道他們在這裡?
“以前,我只知道你膽小,現在我發現你不僅膽小怕死,還無恥之極!”
“像你這樣的人,稱你爲人,我都替自己覺得汗顏。人是一種懂得親情,懂得感恩的羣體,而我在你身上,根本看不到這兩點,像你這樣的衣冠禽獸,真是枉爲人!”
這是她有生以來,說話最重的一次。
沒想到,對象竟然是她的父親?
很諷刺,是不是?
紅妝不得不承認,對他最後的一絲希冀在這些人到來之時,消失殆盡。
“我……”
“瑤兒,你要體諒我,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紅妝冷冷的笑着,那麼冰冷的盯着他,“瑤兒,那是誰?”
“記住了,我是紅妝,不是莫紫瑤!你不知道嗎?十三年前,她早已被你遺棄,那時候的她,便已經死了!如今活着的,是屬於夢連溪的紅妝,與你毫不相干!”
話,不可謂不狠。她說這話時,幾乎是咬牙切齒的!
他,怎麼能夠在孃的墓前做出這樣的舉動?當真是叫人失望之極。
“妝兒,你不必惱怒,對於這樣的人,無視是最好的選擇,免得髒了自己的眼,我還得讓書劍配藥水給你清洗眼睛!”
夢連溪擁着她的肩,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居然還能夠談笑生輝?
紅妝不得不承認,這個男子在何時都能夠緩解她心中的恨意!
乖乖的待在他的懷中,不再說話。
既然他如此沉着穩定,必定胸有成竹。那就交給他吧,她只管看着便好!
“你是這裡的村長?”
他摺扇一指,對着爲首的人,態度帶着與生俱來的尊貴之氣,當真是傲慢之極。
“是,正是老朽!”
“聽說這姚家村不屬於孟國管轄範圍?”
那人呆愣一下,似乎是沒想到他會這樣問,但依然爽快的回答着,“當然!十三年前,在我們全村遭遇不幸的時候,便已經脫離朝廷的管轄!”
“哼,在我們受苦受難的時候,朝廷在哪裡?他們可有管我們的死活?”
“這樣的朝廷要了有何用處?”
“是這樣嗎?”
“據我所知,孟國的皇帝向來勤政愛民,從來不曾荒廢過朝政。當然,朝廷也不會時時派人守着每個村落,你們的不幸,難道要怪在朝廷頭上,怪他們沒有派兵鎮壓還是沒有給你們尋來解藥?”
“哼,黃口小兒,你懂得什麼?老子闖蕩的時候,那小子還不知道在哪個娘肚子裡呢?居然在這裡跟老子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