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離別

易楚一把抓住肚兜,扯進被子裡,又問:“外祖母有沒有問起我,你見過爹爹沒有?”

辛大人笑着回答:“我說你昨夜太累,可能會醒得遲,父親也見過了……你放心,父親不會責怪我們。”

易楚面紅似血,昨天她一門心思近都系在辛大人身上,全然沒想過該如何面對父親。一時心慌手亂,加上縮在被子裡不方便,肚兜的帶子系錯了,偏偏又打了死結。

辛大人看在眼裡,嘆道:“你我已是夫妻,再親密的事也做過,還怕我看到不成?”伸手扯下圍在她身上的被子。

易楚紅着臉轉過身子,背對着他。

肌膚白皙柔嫩,泛着粉色,上面留着深深淺淺的紅印……是他昨夜吻過的痕跡。

辛大人一下子想起掌心摸在上面,那種讓人愛不釋手的滑膩感覺,腦中似是着了火,不由自主地就張口咬了上去。

是細細地咬,從肩頭到鎖骨,然後吻上她的脣。

本來就不早了,這一鬧又不知折騰到什麼時候?

易楚掙扎着推他,扭動中被子整個滑落,她的身子完全呈現在他的眼底。

辛大人深吸口氣,別過頭含着她的耳垂,呢喃着問:“阿楚,小乖乖,再來一次好不好?”

聲音裡,幾多乞求與渴望。

眼眸裡,幾多深情與愛戀。

易楚根本沒辦法拒絕他。

辛大人看着她一副任他予求予取的樣子,心裡漲得滿滿的,全是柔情與酸楚,“我的小乖乖,你就這麼縱容我,什麼都依着我?你也不怕我……”

怕他什麼呢,傷害她還是欺負她?

辛大人確信自己不會,卻不知道易楚信不信。

易楚凝望着他,“我信你。”

澄清明淨的眸子裡盡是他的身影。

便是瞎子也看得出她對自己的癡戀。

辛大人擁着她,笨手笨腳地將肚兜繫好,想一想,又扯下來,“廚房裡備着水了,我提水你擦一下。”

在這裡?

易楚瞧瞧窗外明晃晃的天色,想拒絕,可身上確實膩得難受。

辛大人搬了木盆過來,又提了兩桶熱水,“水不夠就喊一聲,我在書房裡。”

“嗯,”易楚答應着,坐在木盆裡。

疲乏的身子被熱水泡着,易楚舒服地哼了聲,用棉帕不輕不重地擦洗着。

擦到胸前時,瞧見白皙肌膚上玫瑰色的吻痕,不禁想起昨夜綺麗詭豔的情形。

臉*辣地燒着,而心底卻滿滿當當的全是歡愉。

她愛着他,也被他愛着,這世上還有什麼比兩情相悅更好

易楚穿戴整齊後推開書房的門,辛大人正表情凝肅地將一些字紙扔進面前的火盆裡,見她進來,那凝肅轉瞬變成了和煦。

“坐過來,我替你絞頭髮,”他起身讓她坐在椅子上,自己卻站在她身後,小心地用棉帕包住她的發,一縷一縷地絞。

他的力道大,扯得易楚頭皮疼,可她卻甘之若貽。

後面絞完了,便換到前面。

易楚仰頭望着他專注的神情,脣角綻出歡喜的微笑。

辛大人點着她秀氣的鼻樑,“就這麼開心?”

怎可能不開心?

身爲錦衣衛特使,他果敢剛毅,而身爲湯麪館東家,他又那般的芝蘭玉樹。

兩種身份,每一個都讓她心折。

可就是這樣的男子,會溫柔小意地哄着她,會如珍似寶地親吻她,還伏低做小地服侍她。

易楚的目光越發纏綿溫柔。

辛大人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你再這樣看我,我就……”就把持不住了。

易楚“吃吃”地笑,環住他的腰身,偎在他身前。

就這麼靜靜地依偎,孩子般貪婪地汲取他身上清淡的艾草香氣。

絞乾頭髮,辛大人打開長案上一卷畫軸,畫面仍是夕陽下的一角廊檐,廊下植着碧蕉翠竹,有女子淺笑。

跟之前畫的那幅極爲相像。

只不過,這幅畫,女子的身旁多了位高大英俊的男子,男子面容剛毅,眸光卻是溫柔,專注地看着不遠處。

不遠處,是盛開的芍藥花,花叢裡隱約露出兩個孩童的身影,一個高些,一個矮些。

易楚指着那位男子,“他是你爹?”

“嗯,”辛大人笑着回答,“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如此,孩子們在鬧,我們在笑,你我相伴終老,”不過話音一轉,“就像你所說,先生女兒再生兒子也行。”

易楚羞紅了臉,伸手掐他一下。

辛大人又笑,少頃,神色變得凝重,“待我走後,你替我把它交給阿俏,順便看看她好不好……如果她問起來,就實話實說。”

“實話實說?”易楚重複一遍。

辛大人點點頭,又取過旁邊的花梨木匣子,“這裡是當年我父親受冤的一些證據,你先收着,該怎麼處理我會給你寫信。”

這東西太重要了,易楚不敢打開瞧,只疑惑地問:“既然有了證據,爲什麼不交給皇上也好爲你父親洗雪冤屈?”

“天子金口玉言,哪能有錯?我想等新皇登基之後再呈上去。”

易楚對廟堂之事絲毫不懂,便不多問,默默地將匣子抱在懷裡。

辛大人又一一交待了其他事情,兩人各自正好衣衫,坐着馬車往曉望街趕去。

易郎中見到他們臉色驟然變得難看,也不出聲招呼,徑自轉身往書房走。

一看就是氣極了的樣子。

易楚尷尬不已,臉皮漲得通紅。

辛大人安慰道:“父親是氣我,並非責怪你,別擔心。”

易楚小聲地說:“我去瞧瞧。”

辛大人沉默片刻,“也好,父親若是責罵你我,你聽着便是,別分辯,免得更惹父親動氣。”

易楚應着,先去西廂房跟衛氏問了安,又到廚房沏了壺茶,端着進了書房。

易郎中頭不擡眼不睜,默默地坐在書桌前,手裡捧着本醫書看。

易楚將茶放在桌面上,柔柔地喚了聲,“爹。”

易郎中沒聽見一般,嘩啦啦地翻書翻得飛快。

易楚就跪在了地上,“女兒錯了,請爹責罰!”

易郎中“哼”一聲,仍不開口。

“爹,”易楚扯扯易郎中的衣襟,“女兒知道錯了,可是並不後悔。”

這是來認錯的?

這分明是來示威的。

易郎中氣不打一處來,將書扔在地上。

易楚撿起來,雙手捧着放到桌面上,又喚,“爹,你打我也罷罵我也罷,只彆氣壞了身子……也別怪辛大人,是我自己願意的。”

易郎中冷冷地掃她一眼,瞧見她眉梢眼底的歡喜,雖是跪着跟他賠禮,可那歡喜卻掩藏不住。

不由氣苦。

先前天不亮,那人就過來跪着,說辜負了他的信任,說阿楚夜裡累着了,一時半會怕醒不來。

哼,累着了,醒不來……

誰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一氣之下扇了那人一巴掌。

那人也是這樣跪着,說任他打任他罵,只別生氣,也別怪阿楚,都是他不好,招惹了阿楚。

他不解氣,舉着巴掌再要扇。

那人卻到外面取了塊木板來,恭恭敬敬地說:“父親仔細打得手疼,還是用板子解氣。”

那樣子無賴之極。

虧他當初將那人引爲知己,沒想到卻是引狼入室。

他自認是個性情溫和的人,平生僅有的兩次動手都是打他。

第一次用了茶盅,這一次,難道真能用木板?

他猶豫着還沒下手,那人已侃侃而談說起自己的打算。他考慮得倒是周全,易楚的生活如何安排,假如有了身子又會如何,到哪裡養胎到哪裡生產,給孩子取什麼名字,甚至連孩子上什麼書院都打算好了。

他還能怎麼樣?

一樁樁一件件,那人都安排得妥當,在易楚身上是用了心的。

他滿肚子火氣發不出來,朝他後背拍了一板子,說:“滾!”

那人是真滾了,他說易楚仍睡着,他不放心,得回去看看。

前頭剛走了那人,後頭又來了阿楚,幾乎一式一樣的說法,幾乎讓人以爲是串通好的說辭。

可自己養的女兒自己明白,阿楚說這番話是出自內心的。

她知道錯了,可她不後悔,又說是她願意的。

易郎中只有苦笑,他養了十幾年,嬌滴滴花朵兒似的女兒,她說願意,又有哪個男人能抗拒得了?

他怪不得那人,又捨不得責怪女兒,只得冷了聲道:“雖說訂了席面,飯廳總要收拾一下,這些事還能等着外祖母親自動手?”

易楚“嗖地”站起來,摟着他的脖子,“爹真好。”

再好也比不過那人!

易郎中不願意搭理她,板着臉又捧起醫書。

易楚腳步輕盈地出去,辛大人在院子裡等着,兩人湊到一處唧唧喳喳不知說些什麼。

易楚臉上洋溢着溫柔的笑,辛大人看她看得發呆,伸手替她理了下鬢髮。

易郎中在屋裡,看他們看得也發呆。

怎麼看都是一對天作地合的壁人。

阿楚癡戀着辛大人,可辛大人也非無心之人,看阿楚的眼光像是看着珍寶。

易郎中長長地嘆口氣,女大不中留,隨他們去吧。

飯後,辛大人正式辭行,“明日一早就趕路,回去還有事情要忙,便不過來了,若有機會,會託人捎信回來……外祖母跟父親多多保重身體。”

當着衛氏的面,易郎中不好再板着臉,就語重心長地囑咐他一番,不過是要以性命爲要,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性命若是沒了,什麼都沒用。

衛氏要說的話方纔已經跟辛大人說了,眼下唯一感到遺憾的就是他不能在家裡過中秋。

易楚倒是很平靜,默默地看着手裡的茶盅一句話都沒說。

易郎中很感意外,昨天分別時,還扯着那人的衣袖不放手,今天突然乖巧了。

辛大人卻是明白易楚的想法。

一來,她不想耽擱他的時間。

因爲計劃有變,先前的安排也有所變動,此外,臨走前還得囑咐一下吳峰。

此行艱險,而錢氏已經有了好幾個月的身孕,他不想讓吳峰冒這個險,況且也需要有人留在京都幫他處理一些事情。

二來,昨天一天一夜他幾乎沒閤眼,假如今天再與她守在一處,必然也少不了折騰。

而接下來,他還得沒日沒夜地趕路。

易楚是心疼他的辛苦。

可辛大人是真不想就這樣走了。

剛剛有過肌膚之親正是情濃的時候,他好像還有許多話想對易楚說。

衛氏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豈不知辛大人與易楚的心思,藉口歇晌覺回了西廂房。

易郎中倒是想立即送客,可想想兩人夫妻之事都做了,也不差這點話別的工夫,便擡腳去了書房。

辛大人幫着易楚將碗筷杯碟端到廚房。

易楚平靜地開口:“明日幾時走?”

辛大人回答得詳細,“卯初上朝,皇上會在朝堂上宣佈犒軍的旨意,辰初下朝之後就會出發……屆時從正陽門出城,你要是去送我就辰初一刻在正陽門附近等着,讓大勇趕車帶你過去。”

易楚被他猜中心思,羞惱道:“誰說要去送你,不過隨便問問而已。”

辛大人緊緊擁着她,“是我想你去送,臨走前看看你。”

易楚心頭驟然一酸,說不出話來,卻擼起辛大人的衣袖,低頭在他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反正你身上那麼多傷疤,也不在乎再多一處。”

她咬得深,小麥色的肌膚上很快滲出血絲來。

辛大人嘆口氣,伸手去扳她的臉,卻摸到滿臉的淚水。

易楚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