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身後是路燈明亮,人來人往,就算任何一個路人,看一眼照片,也都會搖搖頭說一句:“不般配”。
傷心如同狂浪一般襲擊着餘秋的心,她終於脆弱了,無法再堅強,心志已經接近崩潰。
然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也來了。
一對散步的小夫妻,駐足在餘秋不遠處,也是對着江面望風景。
“他動了,他動了,你快摸這邊!”
“啊?我摸摸,哈哈……兒子真調皮,他這樣動來動去,你肚子疼不疼?”
“不疼,哈哈哈……”
一陣笑聲,初爲人父人母的歡聲笑語,傳到傷心人的耳中,真的刺痛。
餘秋轉頭去看,一對年輕的夫妻,女的懷孕了,隆起大肚子。男的蹲在地上,貼近用耳朵去聽,“準爸爸”臉上洋溢着無限的幸福和喜悅……
餘秋糊塗了,腦海中出現了幻覺,就幻想成這是方景宇和方楚楚的未來。
有一天,方景宇做了父親,他一定也是這樣的笑臉。那纔是真正的美滿人生,幸福快樂。
(當你風華正茂,我已紅顏老去,當你萬衆矚目不再需要庇護的時候,就是我該隱沒消失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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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間奪走了餘秋最後一絲愛的希望,留下無窮無盡的暗淵……
電話鈴響,來電顯示着“小宇”的名字。
餘秋的手在顫抖,遲遲沒有接聽,這是他們之間最後一次電話。
“喂,姐,你幹什麼呢?”
“我在外面……散步”
“哦,姐,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國呀?”
方景宇試探問問,心裡還計劃着軟磨硬泡的求餘秋來S市,這樣他拍戲的兩個月裡就可以多見面了。
可是餘秋的回答:“我不回去了。”
“啊?呃……爲什麼?”
“我喜歡國外的生活。”
這說法太突然了,方景宇的第一反應就是上次網暴給姐姐的陰影,她現在不願意回國,怕被別人認出來。
方景宇握着電話僵愣,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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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宇,我們分了吧!”
餘秋聲音很平靜,就像再說一件很普通的事。
而方景宇傻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帶着焦急的疑惑。
“……姐?姐,你怎麼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知道”
方景宇有些語無倫次,“姐……是因爲緋聞的事?還是上次怪我,網暴你生氣了?”
“沒有”
餘秋一直否認,惜字如金的表達方式,讓方景宇產生了強烈憤怒:“那是什麼?你說,你說!”
“我就是膩了,想結束。”
毫無預兆的事發突然,方景宇先是驚訝,後是憤怒,這一刻總算明白了。
驚慌的解釋:“姐,我知道你生我氣了,我錯了,對不起,我改!我再不傳緋聞了!肯定不傳了!”
“小宇,你長大了,以後自己照顧自己,事業要一步一步來,不要急功近利,不要逞強……”
餘秋最後的叮囑,被怒吼打斷:“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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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愛我嗎?你從沒說過那三個字……姐,你說一次!只要你說愛我,我馬上放下一切去找你,我跟公司解約,我回到你身邊。我們還和從前一樣,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還不行嗎?”
割捨很痛,但他不能沒有餘秋。他了解姐姐的脾氣,她從不胡鬧,今日說出這番話就是深思熟慮,沒有妥協的餘地,那麼妥協的只能是他。
“姐,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我沒忘!你對我的好,我沒忘……”
方景宇哭了,語聲哽咽。他對她是有感情的,只可惜是一份虧欠的感恩之情。他的拼搏努力,只是想要報答,只是想還她人情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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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秋浸在絕望之中,承受着早該預料到的苦果。
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他長大了,成熟了,成功了,就是自己該隱去消失的時候……
“姐,你說話,你說話!你愛我嗎?!”
“小宇……我不愛你!”
“姐……”
方景宇這一聲憤怒的嘶吼,還沒有結束,手機就落入了江水之中。存着5年的記憶,帶着深深的絕望,墜入江水,永遠告別。
餘秋靜立在那,注目着手機濺起一個小水紋,接着就被下一個浪花淹沒,抹掉的毫無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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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的一座小區裡,5年無人踏入過的房子。
密碼指紋解鎖,餘秋走了進去。
屋內一片漆黑,但她沒有開燈。摸黑往裡走,旁邊的沙發、座椅、鋼琴、傢俱全都遮蓋着白布。
長久無人踏入,這裡的死寂,就像是一座墳墓。
餘秋怕黑,可她更怕這片刺眼的白。
這所房子裡有她美好的童年回憶,有她最幸福的時光,一桌一椅都有着父母的影子。父母去世那段日子,她每天都坐在這裡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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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樓,推門進去,裡面依舊是可怕的黑夜和悄無聲息的死寂。
走過去,坐到牀邊,就那麼安安靜靜的坐着,幾百平的房子裡,沒有一點光亮,沒有一點聲音。
良久良久,餘秋掀開被子,躺了進去,蜷縮着孤單的身體,撫摸着牀上的被褥。
這是爸爸媽媽的牀,她太想他們了。幻想着這牀上還有他們的溫度,有他們的氣味,有他們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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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秋感到無窮無盡的傷痛,體內流淌的血液,每一個細胞都刻着“傷心”兩個字。
她的傷心從5年前到5年後,從父母到愛人,從命運坎坷到天意弄人,一切的一切都是痛苦。可她卻行屍走肉般,沒有掉一滴眼淚。
(完了!完蛋了!就是這麼憋着纔可怕呢,非要出大事不可!)
睜着乾澀的眼睛到天亮,她沒有起來,還在牀上躺着。
透過薄紗窗簾照進來的光線,從東斜照到西,看着朝陽漸漸落成夕陽。
終於,在夜幕降臨前她爬了起來,燒上一壺水。看着水開,等着水涼。然後從包裡拿出一盒舍曲林片(抗抑鬱的藥),吞服四片。
餘秋恍惚的感覺自己很久沒笑過了,絞盡腦汁的想,從頭到腳也想不起來任何一件高興的事。
她知道這是老毛病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