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年不擅飲酒。小時候宋律偉和倪虹不知從哪弄了二兩白酒來,愣說是糖水騙她嚐了一筷子,立時辣得她眼淚汪汪。現在,歲月漸長,昔日那個被白酒辣得掉眼淚的小姑娘面無表情地灌了小半杯長島冰茶下肚,也只是覺得眼眶發熱。千言萬語堵在喉頭卻難吐一個字。酒保是個善良的小夥子,看出她是個不常喝酒的便善意提醒她少喝點,誰想延年竟還嫌不夠似的執意要來一杯“血腥瑪麗”換換口味。
都說顧客是上帝。酒保拗不過,只得調了一杯端過來。
這種雞尾酒很出名,因爲它的色澤鮮紅欲滴像極了血管裡奔騰不息的液體,狂野、決絕而美麗的樣子讓人不禁聯想到很久以前那個殘酷宮闈鬥爭的犧牲品——瑪麗女王。很久以前,她慕名造訪過倫敦塔,無論外面陽光如何燦爛,塔裡就像是一方中了邪惡魔法詛咒的天地,永遠籠罩在一副陰森可怖的氛圍中。可憐那個敢愛敢恨的女人即便圈禁至死還對自由與愛情抱有無上的憧憬……
延年將高腳杯端起來,仔細打量杯中物。真是漂亮,就不知喝到嘴裡是什麼滋味?會不會一杯下肚就不省人事了?她想要知道答案,有人偏偏不遂她的意。杯沿還沒碰到脣邊,舉杯的手腕便被生生截住了。
延年想知道是誰多管閒事,側頭一瞥,不由愣了。“路易,怎麼是你?”
路易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掰開延年握着酒杯的手。昨晚他目送延年像無頭蒼蠅一樣出了門,心中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今天羅賓休息,他一早就開車到了延年住的社區,將車遠遠地停在社區斜對面的巷子裡,延年的身影剛一步出新世紀花園的大門就被他鎖定了。不管她去哪裡,他的車總是緊隨其後。換了從前,他只會把這當做無稽之談。畢竟,放下翩翩貴公子身段去做變態工作狂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只是,今天失態的不止他一人。
就算是在英國玩的最瘋的那段日子,陸延年也甚少出沒酒吧。今天她徒步走了近兩站路,頭也不回地進了這家意大利酒吧。等他將車停穩尾隨而至,眼見她一瞬不瞬地喝了近兩杯想再飲一杯更烈性的雞尾酒,路易說什麼也坐不住了。掃了一眼那些別有用心的男人,看他們知情識趣地散開尋找今晚的新豔遇,方纔憂心道:喝多了。”
“呵呵。”延年似笑非笑地推開路易伸過來的手。“我並不這麼覺得啊。你看,至少我還認的出你,是不是?未來的伯爵先生。”
“要不要坐下陪我喝兩杯喜歡什麼?威士忌還是紅酒?紅酒地話……糟糕。我忘了。這裡應該不可能有81年地麼辦?你一向在乎生活品質。屈尊降貴不太好吧?那還是不要將就了。”酒醉之人會變得很多話。延年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顯然有不勝酒力之意。她一邊唸叨。一邊還不老實地想去捉那隻盛滿誘惑液體地透明高腳杯。
路易仗着人高馬大手長腳長地優勢。自然不會叫她輕易得逞。延年地大腦在酒精鼓譟下哪還顧不得那麼多了。只管伸手搶奪。到後來。整個人幾乎都快撲到路易懷裡了。你別鬧了。乖乖地……”周遭已經有人開始竊竊私語。路易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從他們眼裡投射過來地那種帶有探究意味地目光讓他覺得很是不受用。認定此地不宜久留。他從錢夾裡抽出一張鈔票塞給酒保。什麼也沒說。除去酒資。剩下地充作小費算是相當闊綽了。
酒保會意。樂呵呵地收了錢還不忘象徵性地鞠了一躬。出手大方地客人向來可遇而不可求。今天運氣真不賴!如此耀眼出衆地男人甫一進門就不知吸引了多少飲食男女地眼光。還以爲會上演一場驚世駭俗地豔遇呢。結果人家早就名草有主了。嘖嘖。他就想這樣清純素雅地小姐怎麼會一個人來泡吧買醉。原來是和鬼仔男友鬧彆扭了啊這架勢。只要是長眼睛地都會知難而退罷。夜場尋歡。明哲保身。要說什麼最重要。那當然是知情識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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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半拖半抱。總算把手舞足蹈地延年弄到了“拜占庭”大門口。“堅持一下。我去把車開來。”他說地極盡溫柔。只是沒想到舉目四望。他地車竟然不翼而飛!
有服務生見狀大着膽子走上前來結結巴巴地告訴他。這裡是禁停區。車被清障隊地拖走了。天曉得交通城管那夥人今天發什麼神經。大晚上地還加班加點幹什麼。莫非是有額外獎金可拿?
事已至此。路易不是哈利波特。說什麼也不可能憑空變一輛車來。而且那車還必須是加裝了全英文版衛星導航系統連初來乍道地路癡開起來也不愁找不到方向地高級貨。想要說些什麼。一低頭鼻子裡全是延年頭頂心傳來出地淡淡地草本洗髮水香味。混合了些許酒氣。迷醉地厲害。想……”
一個猝不及防,正對上延年仰起臉。她笑得是那樣燦爛,若不細瞧根本無從發現眸子裡隱匿的全是悲慟與彷徨。“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想……我果然很傻是不是?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不要這麼說。”面對小孩子般胡攪蠻纏的延年,路易一時間還很難適應。“我叫車送你回家好不好?”
家?延年嗤笑了一聲,她現在已經不知道該不該把那座空落落的房子稱作想到這裡,心中又是一陣莫名厭煩。路易扶在她腰間的大掌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如同蛇被拿捏住了七寸,拼命掙扎卻又動彈不得。“放開我,我自己可以站得穩。”
是的,她還沒到爛醉如泥的境地。可長島冰茶後勁十足,變成泡了湯的油條是遲早的事。在這種可預見的情況下,別說路易是個紳士,就算不是也不可能就這麼撒手放任一個柔弱的女子當街摔得鼻青臉腫花容失色。只是他顯然低估了酒精的力量,它往往會令人固執得只剩一根筋。
“放手!”
冷靜點聽我說……”
推推搡搡間,一個煞風景的女聲斜棘棘插了進來。在幹什麼?!還不給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