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湘眉目認真,“茶有多種,泡製手法不一,喜好各有不同,訴求和目的卻是一致的。”“喝茶,解渴而已。”
“有時候主客不重要,正如眼前,我反客爲主,卻是誠心實意。”“主客平等、和諧纔是關鍵。”
“我爲煮茶者,聯盟爲茶盤,你們爲萬族。”“宇宙是茶壺,泉水是資源。”“各方和諧共存,人人同杯。”
農笛不說話,紅瞳裡盡是思索之色。
“果然有勇有謀。”農亦緩了緩道:“你是第一個深入極夜深淵的人族。”“孟凌波都不敢獨自下來。”
蕭湘笑了笑,“你們知道我的夫人也是魔族。”“她人美心善……哎,不提還好,讓我牽腸掛肚。”他緩了緩才說,“行動在前,這是光明聯盟的原則。”“我來喝茶,並非價值導向。”“聯盟團結一切,但也有篩選。”
“十惡不赦者,站在生靈對立面的族羣,該殺則殺,該滅則滅。”
他看着農笛,“族長,至簡之理,好美之心,何必辜負?”“洞外黑暗無邊,洞內微光暖心。”“心有光明,神魔只是一念。”“時間緊迫,我不便徘徊,希望幾位深思。”
農笛想了想道:“你要去海眼?”
蕭湘眉目清明,“弱者獲得公平,從輪迴開始。”
“無數靈魂經過黑洞網格分級後,還要來到暗淵星的維度空間進行確認,最終分批踏進輪迴。”“輪迴路的自主確認和分流環節非常重要。”
“以前,你們鎮守輪迴路,卻對梵火家族的行爲聽之任之,造成無數悲劇。”“今後,光明聯盟絕不允許任何人切斷、干涉、變更輪迴路。”
“這個星體聯盟勢在必得,但我們要降低傷亡,減少破壞。”
“原來如此。”農亦輕聲嘆氣,“我們以爲你會由弱到強,各族在月海設下埋伏,在多個聚居地佈下陷阱。”
蕭湘笑了笑,“虛虛實實,兵道也是詭道。”“人皆畏死,但聯盟內部多的是捨生忘死之人。”“我有實力,也有誠意,怎會徘徊,猶豫?”
農笛看着老人,“父親,我們是否回撤,然後前往海眼。”
農亦想了想道:“金尋是死忠者,很頑固。”“先不撤,我們過去,以免讓她懷疑。”
他轉向蕭湘,“我族來到暗淵星後,低調做人,還算安寧。”“若是星體受到破壞,又要顛沛流離。”“魔族當中的強族高高在上,根本不會收留我們。”
“我族來自深淵,出自黑暗陰冷之地,受盡白眼,飽經磨難。”“寄人籬下,不能不低頭。”
蕭湘認真看着他,“族長,遷徙不是問題,幾個星域我能做主。”“問題的關鍵是,不屈爲強,自強爲強。”“真強族的精神內核是,自強不息,厚德載物。”
“高貴和靈魂有關,和出身無關。”
農笛起身,雙手疊在心臟上,低首行禮,“蕭湘將軍,淵魔族聽你號令,若有不遵,魔心自碎!”
農空和農雙跟着行禮道:“願追隨將軍!”
當農亦也要表達時,蕭湘連忙起身止禮,“我很意外,心裡卻是欣喜。”“幾位不必如此,都稱我蕭湘就好。”
“好。”農亦笑道:“我們出發,直奔海眼。”
蕭湘輕輕點頭。
月輪下降幾分,魔族部隊也在下沉。
光明聯盟的多族飛舟羣突破高空,轉向多點進攻,卻受到多點狙擊,雙方陷入膠着。
月海,海眼之外。毒蕊鎖定海域,蓄勢待發。
職能小隊遇到包圍,魔族強者分成多股,實施雙環圍困,分散殲滅的策略。
雙方拼殺之間,海域中有多路淵魔族族人殺來,隊長率衆突圍。
海風輕柔,銀光流淌,月華被海島上的陣勢引動,沒入深水中。
低矮的海島上有個直徑超過六十公里的海眼,幽深無波、黝黑髮亮。
海眼上空,蕭湘幾人平靜而立。
農亦目露無奈,“蕭湘,月魔早有準備,抱歉。”
“土著魔族和兩族形成三角鉗制,意料之中。”蕭湘看着海眼,“各個大陸都有魔族暴動,搞破壞。”“月魔以爲得到許諾,實際上已淪爲棄子。”
他看着四人,“很多生命世界加入,聯盟,都是自願。”
“大言不慚,不知羞恥。”一道語音來自海眼。
數個身影隨之飄出,怒意滿懷,魔氣濤濤。
爲首之人踩着六鰭血魚,衣裳輕薄,絲絛飄飄,雙瞳似鬼,容顏如仙。
她看了看蕭湘,然後轉向農笛,眉目間盡是不屑,“背叛主家,該殺!”“忘恩負義,可恨!”“農笛,若是沒有主家,你們能活到現在?”
“不要真自由,卻要假明主?”她的眼中有嘲笑浮起,“農亦,卑躬屈膝,你身上有半分平等?”“還好主家英明,留有後手。”
“淵魔族覺得主家偏心,因爲白眼狼不配。”
蕭湘笑了笑,“金尋,模樣還行,卻有些好笑。”他用扇子敲着掌心,“哀族不幸,怒族不爭。”他緩了緩又說,“破壞星體,作踐自我,實屬不該。”“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作踐?”金尋咯咯鬼笑,“毛頭小子說我好笑,勸我收手?”她語氣森冷,“我族受人欺負時,光明呢?”“我族絕望無助時,你人呢?”
“何必廢話!”她越說越氣,“光明聯盟既是竊取者,又是禍亂源,我族寧玉碎,不瓦全。”言畢,她輕輕揮手,月光隨之捲動。
天空中的明月是靜,海眼裡的月影爲動。銀光牽引,黑水捲起,一個龐大的旋渦浮在半空飛速旋轉,月光絲線般甩開,水滴箭雨般射出。
“不好!”農亦移步向前,揮手打出重重魔氣抵禦光線和箭雨。
“竟然啓動牽月陣,可惡!”農笛踏步而上,“孩子,護着蕭湘。”
農空取出長刀,農雙甩出骨鞭,兩人將蕭湘護在身後。
蕭湘輕輕搖扇,氣定神閒。
“淵魔背叛星體,該殺!”金尋揮手示意,“光明聯盟只會取而代之,各族若要生存,必殺敵人。”
“殺!”一時間,東邊有屍魔殺來,他們肌膚深灰,眼瞳血紅。西邊有骨魔衝涌,他們骨架金黃,眼窩有光。
南邊是木魔成羣,北邊是紫魔成陣。天空有魔獸飛掠而下,海里有月魔連連浮起。
“陷阱困自己,也好。”蕭湘輕聲嘆氣,又要大開殺戒麼?戰爭中雙方既無辜,又不無辜。
時機正好。有所決定後,他將命令傳遞出去。
於是,多族飛舟羣結陣收攏,也是雙環內縮,魔族部隊陷入包圍中。毒蕊不斷閃爍,展開不定向攻擊。
敵人羣鳥般墜落,花瓣般捲動,枯葉般散開……
金尋身如舞蹈,拳掌聯動。白藕般的手臂可以發動致命肘擊,迷人細腰具有極強的爆發力,圓潤修長的腿能夠踢開深海。
殺機藏在柔美里,毒辣隱在玉掌中。農笛不爲所迷,不爲所動。他揮動骨笛,引動哨音,點、圈、敲、刺等動作也是迅捷凌厲,直取“七寸”。
迷惑、侵擾之間,毒蛇鬥獵人,兩人旗鼓相當,生死相殺。
魔氣實質化,刀劍齊發。農亦身影如電,一劍劃開時空,一刀斬斷敵人的手臂。
“可惡!”月魔族的族老金烏身上有黑煙噴灑,有魔氣傾瀉。後退之間,他的白瞳忽然轉紅,“農亦,是你逼我!”
他震動身軀,手臂再次生長出來,“牽!”只見光線和箭雨無視規則,轉眼穿過對手的防禦。
三男五女配合無間,既狠辣,又果決。農空兄妹一退再退,敵人打蛇隨棍上。農空肋骨上纔有魔氣爆起,右臂又被劃開,長刀險些脫手。
農雙捲住一名女子的腰肢,自己卻被拉得飄起,頃刻又被一拳打得弓腰飛回。
蕭湘伸手接住農空兄妹倆,溫和道:“你倆先治傷。”說完甩開扇子,出手便將近身之敵煽飛。
“將軍,他,如此強?”農空兄妹倆愣了愣。
幾名年輕男女飛旋而回,卻是心神激盪,猶豫着不敢上前。
蕭湘揮扇劃落,扇影交錯掠過,幾人被絞成魔霧。
這時候,一道身影朝上飛起,魔氣隨之暴動。一道身影墜入海中,海面隨之凹陷。
農笛在蕭湘右側閃現出來,身形搖晃,眉目黯淡,“蕭湘,是我大意,金尋已經是梵空中期。”
魔氣從水中掠出,農亦化成人身,“可惡,金烏老賊有所保留。”他緩了緩又說,“蕭湘,牽月陣不破,難有收穫。”
蕭湘暗自嘆氣,若是以前我會陷入進退兩難之境。如今有所突破,大陣還難不倒我。他溫和道:“你們暫且休息,命令部隊將敵人困在此地。”
念動之間,他已經來到金尋身前。
“找死!”金尋眉目間有冷笑閃爍,“你死,戰爭結束。”
蕭湘眉目冷靜,“你引以爲傲者,是大陣麼?”他不等對方回答便合扇點出,扇尖有光芒綻放,十二道彩光衝進旋渦,游龍般螺旋而上,閃電般朝外撕扯。
“雜碎!”金烏的白瞳瞬間血紅。他運手刻寫,無數魔紋只如飛魚躍起,裹住漩渦順勢而動。
金尋不說話,魔氣化劍,一劍點向蕭湘的眉心——快似星火,鋒銳如針。
蕭湘合扇敲開劍鋒,開扇斜切,虛晃一擊,然後點向敵人的左肩。
金尋退步收劍,劍尖刺向對方的手肘。
噗,她捂着鎖骨連退數步,面容上盡是意外,眼眸裡又是憤怒,又是痛苦,“你……”
砰!旋渦轟然炸起,銀光飛濺,黑水噴涌,島嶼隨之崩裂,海水爲之沸騰。
金烏不斷咳血,落葉般朝後飄飛。
“我和你不死,不休!”金尋身化六影,一道斜掠刺心,兩道只如鬼魅,先點眉,後切喉。餘下者有魅惑之意,有舞蹈之姿,有流淚之貌,有擁抱之勢……
雖是尤物,但自信過度。蕭湘心念如一,“折天,六變!”只見扇影如花綻放,如劍外切,魔影相繼潰滅。
魔劍刺穿對方的眉心、咽喉、心臟。
金尋的眉目間有笑意浮起,瞳孔深處卻有苦痛凝固——對方的扇子也點在自己的天佑上。“不!”“卑鄙、無恥之徒!”
蕭湘的身形再次凝聚出來,“肉身只是載體。”他輕聲嘆氣,“你不會明白。”
金尋感覺魂海在沸騰,心裡只有一個疑問——我煉化過多少美人之魂,憑此道斬殺過多少強者……爲何?
“金尋!”瞧見女兒被六道光芒絞成虛無,金烏怒意難抑,直接化成本體,咆哮着飛身衝擊。
咚!一團血色魔光將蕭湘撞得飛出萬米。
虹光歸一,身影凝聚。蕭湘暗自苦笑,原來衣袖上只有一個小孔,現在全身上下盡是條狀。
“死!”四團魔光左右閃爍,上下變換之後朝他衝撞!
蕭湘一扇切出,四個方向都有動作,弧光無阻無礙將魔光破開。他揮扇劃出,後發先至,八道虹光在金烏本體中閃動。
“嗚啊!”慘呼不一,潰散不一,轉眼間魔光相繼熄滅。
蕭湘念頭才起,身上已換上新衣。
幾道身影飛掠而來。
農雙眼中全是敬畏,農空臉上盡是羨慕。
農亦暗自心驚,農笛只覺眼皮輕跳。
孟知、端木、汪惜玉、張凡、劉武、段雪卉幾位隊長身上都有傷勢,但身心從容。
蕭湘搖扇笑道:“各位無恙就好。”“暗淵星可以收尾,我們稍微鬆口氣。”
他輕輕拍了拍農空,“兄弟,有時候我看我哥,也是如此表情。”“你兄妹倆實力不凡,先加入小隊。”
農空恭敬道:“是,將軍!”
蕭湘看了看遠處,“唐非和唐誠還好,蘇星性子急,可不能大意失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