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湘上前兩步將對方擁入懷中,鋒銳劍尖也從後背透出,鮮血隨之滴落。
他的身軀在顫抖,言語盡是溫柔,“我相信我哥。”“若是他真有錯,我該受這一劍。”“要是你的父母因此受到牽連,我更該受這一劍。”
他緩了緩又說,“林嫣,我的心是你的,血也是熱的。”言說間,他的星眼裡也有淚光,“若是精靈族攻打幽名湖,我先殺他們,再回到你身旁,死在你的劍下。”
他放開對方,劍身一寸寸拔出去。他沒有皺眉,沒有搖晃,只是溫柔看着眼前人。
長劍從林嫣手上掉落。她神情呆滯滿臉是淚。瞧見蕭湘飛掠而去,她轉過身對部隊大聲道:“看什麼!”“還不退!”
魚北山脈北面,紫瞳族的部隊來勢洶洶。幾名長老打頭陣,片刻就在密林中和唐非,蘇星等人相遇。
蘇星大步向前攔住對方,“桓長老,再進一步,就是戰爭!”
桓滿眼眸無奈,“蘇公子,我也不想。”
“不想?”唐非走到前方和蘇星並肩,將重刀插在地下,令人心悸的波動傳遍密林。“想不到兩族說翻臉就翻臉,無恥!”他擡頭看向天空,“大哥,我不後悔,卻心痛。”說完冷靜看着來人,“兩族若想開戰,幽名湖和光明宗奉陪到底。”
“就是!”蘇星一甩衣袖,“雪藏天被圍困,魚北森林遭受羣攻。”“妖獸族羣和宗門弟子正在浴血奮戰,兩族此時發難無異於背後捅刀,卑鄙!”
“非魚包藏禍心,爲何不解釋?”桓滿有些氣憤,但還是壓着語音說,“我這不是討個說法嗎?”
“我不解釋。”唐非用手壓着重刀,“要說法,先問它,或者從我身上踏過去!”
“要說法,問我蘇家。”蘇星緩緩戴上手套,“我也不解釋!”
雙方都有些激動,頓時劍拔弩張。
魚北森林上空,強者成圈,飛舟成羣。天地一時明亮,一時昏暗,雲彩已經停止流轉。
靈力之光在天際綻放,強大波動席捲八方。大地開裂,山川倒塌,強者當空灑血。若非地面有陣光擾動,整個魚北森林都會變成死地。
“真是瘋子!”一名強者從遠空中流光般折回來。他身形高大,渾身散發着壓迫一切的氣息。他皺着眉頭,白眉斜飛,眼中有殺意迸射出來,“蘇武昌,你真要拼命嗎?”
言說間,另外兩名強者和他形成夾角。
“老瘋子,你渾身是傷。”一名濃眉大眼,身着華服的老者平靜看着衣裳破碎,雙肩染血的老人,“你真想便宜非魚?”
老人不理,只轉向無名道:“你是否還能堅持?”
無名雙眼略有迷惘,“前輩,你受傷比我還重,先緩一緩。”“由我來。”他轉向白眉中年,“金宿,刑宗傷我心亂我思,我也告訴你,金木已死。”“此地也是時候了,該結束了。”
“無名!”金宿怒意滿懷,殺心難抑。他面容上盡是哀傷,“金木本是域主之選。”言說間,他雙眼血紅,“今日,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不,我要號令世界,所有敵對者都要給我女兒陪葬!”
華服老者再進兩步,“無名,蘇武昌,你們還有機會嗎?”“三打二,我看你們如何逆轉死局。”
“何必廢話。”另一名老人有些懶洋洋,“滅殺!”“死魚之血,可以澆花!”
無名心中有恨,卻是暗自嘆息。三名域主合力,我就算引動天地本源也無法佔據優勢。
當我全力擊殺其中之一時,蘇老前輩也會陷入死境。要是我吸收上六天的本源,那虎視眈眈,蠢蠢欲動的外敵如何抗衡?我已經陷入進退兩難嗎?
——現在各個天域都在受難,民衆和修煉者死傷無數。前輩臨危受命,只願他能夠順利功成。他回頭看了看魚北森林,內心在隱隱作痛——此時此刻,聯盟有多少人已經獻出自己的生命?
——天地靜默,命賤如蟻嗎?
世間公道從來都不是天地賦予,而是人心點亮,鮮血浸染,生命鑄就。大道會在時間長河中點亮那些犧牲自我的靈魂嗎?
就在他念動之間,絕壁天有靈象出現——域鼎敲響,立鼎問天!
此時,各個天域的強者都有感應。
“這……?”老瘋子蘇武昌轉向無名,“絕壁天已經易主嗎?”
“該死!該死!”金宿怒不可遏,眉目間盡是不可思議。
“不可能!”華服老者喃喃自語,“就算鍾末身死,天地本源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認主。”“沒有人可以強迫它!”
“怎麼回事?”懶洋洋的老人變得非常精神,面容上有懷疑,眼眸裡卻有深邃之光,“又是立鼎問天!”“此人難道是非魚的親信,他是誰?”
“金宿、明榮、龐浮。”無名平靜看着敵人,“天域之主本該將責任放在心頭,擔在肩上,你們卻用域主身份扶持族人,凌駕於宗門勢力和帝國之上。”“如此行徑,天地不容,大道不許。”
嗚哈哈!金宿異常憤怒,卻忍不住大笑,“好個無名,狂妄至極。”“天域之主是本源臣服,大道授命。我掌控天地,我既法度,我既規則。”“你是通過什麼手段坑殺鍾末,採用何種方法欺騙天地本源,矇蔽大道?”
“我就說,世人都被欺騙!”明榮只看着無名,眼中盡是明悟,“瘋子總想護他,我卻斷定雪藏天也要易主。”
“無名,你在炎陽天立鼎,其心可誅!”龐浮深邃雙眼裡有嘲笑泛開,也有殺意閃動,“怪不得京帝的棋子要殺你,兩族也在關鍵時刻反戈一擊。”“各個天域的宗門和修煉者,包括民衆都想要你死。”“這就是人心如鏡,照見妖孽,這就是雪亮之眼,看破欺騙。”“果然是因果循環,天理昭張。”
“沒錯。”明榮竟然笑了笑,說不清他是嘲弄還是歡喜,“無名,都說你心懷天下,我怎麼看到、覺察到很多民衆都在詛咒你呢?”
“閉嘴!”蘇武昌怒喝。不知是悲哀還是憤怒,他的身軀有些顫抖,“想不到上六天如此墮落!”他緩緩轉向無名,眼中有着淚光,言語卻是溫和,“這世界值得麼?”
念及老人在戰鬥中勇猛無敵,想起老人曾經的頑童形象,此刻又瞧見對方神情落寞,身心哀傷,無名只覺心臟在流血。他雙眼清明,“前輩,無塵無我,無世無我。”
“我即世,世即我。”蘇武昌含着淚笑起來,“原來你如此明白。”“京帝橫空出世,你後來居上,說起來,有責任纔有希望。”他緩了緩又說,“你不必顧及我,這三人尸位素餐,滿心私慾,他們不配。”
無名輕輕點頭,“絕壁天之主到達,前輩也會喜歡他。”
言語才盡,天地間有無窮刀意流淌開來。一名中年人從漣漪中悄然浮現,他衣着樸素容貌俊逸,雙眼裡盡是從容。
來人朝蘇武昌行禮後,對無名認真道:“青山不辱使命。”
“亂世之主,責任更重。”無名雙眼真誠,“前輩,謝謝!”
青山再次行禮,然後踏步走向明榮。
刀意自如,壓迫無邊。明榮皺了皺眉——此人已觸及更高境界,我不服!念動間,他運手取出一柄古刀,刀身青藍幽光閃爍。他手起刀落,刀光還在上方,刀意還在中斷,刀尖已斬向青山的肩膀!
“不想讓我出刀麼?”青山眉目淡然,“有形之刀,我早就棄之不用。”言說間,他身上有道道弧光躍起。敵人刀鋒上有星火飛濺,有靈力之光噴薄。他運手斜劈,啵,青藍之刀被帶偏,連帶着明榮斜飛出去。
“該死!”明榮扭身揮刀,刀身劃開時空,刀鋒兩側彷彿有兩個世界,一個青藍一個赤紅,一邊被點燃,一邊被冰凍。
同時間,蘇武昌掠向龐浮。他身如流光,影如真龍,心御海,意引雷,雷電像刀又像劍,影有萬千,鋒銳無處不在。
“可惡。”龐浮目露驚異,“半步證道境!”“瘋子,原來你有所保留。”他運掌拍出,掌影蓋天,掌力所至之處靈力都被抽空,時空隨之坍塌。只見雷海沸騰,呼嘯奔流,萬千雷劍雷刀都被拍爆,大掌印不增不減去勢依舊。
“我不過是臨陣突破。”蘇武昌不慌不忙,“就算你隱藏修爲,今日也無法扭轉。”說着遊身而動運掌下壓,無數雷光從虛空躍下,密集又迅捷,大掌印被打成篩網。
旗鼓相當,勝負難料。龐浮深邃之眼裡有陰狠掠過,最終還是三打二,我看無名小子還有什麼詭秘手段!他本想出言嘲弄,臉色卻變了變,“瘋子!”有種寒意從背脊衝向魂海,他又忍不住罵道:“瘋子!”
無名和金宿已經“發瘋”。
兩人先是劍來劍往,你刺我,我傷你。鮮血在空中噴灑、飛濺。血氣在各處綻放,炸起。劍氣破開天地,劍光亮如日月,虹光連閃劍意如波。
大地在兩人腳下開裂,山峰在兩人追逐之間坍塌,黑色旋渦飛旋而起,雲朵被斬落下來。時間流時快時慢,時空陷入混亂中!
兩人漸漸放棄劍道,近身搏殺。你將我打散,我將你錘爆!你斷我雙手,我拆你臂膀。
身有喪女之痛,金宿就像狂暴的雄獅,怒吼中撲殺敵人。
心有摯愛慘死之苦,無名就像復仇的野狼,逮到機會就下口。
這是一場發泄怒火的戰鬥。金宿一拳將無名打上高空。無名兩腳將敵人踩進地底。金宿掐着無名的脖子壓進山峰。無名壓着敵人的頭顱,連撞巨石!
天空中,數名強者連連退卻,飛舟羣也朝後退避,並且凝聚出各種戰神來抵禦餘波。很多人都看着無名和金宿戰鬥,他們議論紛紛。“域主如此搏殺,何其壯觀……”“強者發瘋,天塌地陷。”“非魚果真是瘋子。”“他比惡狼可怕,只要他還有一口氣,準能咬斷你的咽喉。”不少人連忙捂住脖子咒罵道:“魔鬼!”不少人比出手勢,“所以說,除惡務盡!”
有些人覺得熱血沸騰,有些人覺得寒意衝腦,有些人心酸無奈,有些人自覺悲哀……
金宿只想毀滅對方。他越戰越心驚,越打越絕望。敵人打不壞,殺不死,就像不死不滅的戰神。
無名也想毀滅敵人。他非常清醒,自己內心深處壓着無盡怒火——我非聖人,更不是神靈,自我必須找到宣泄口。如此暴打敵人,最好不過。只是此戰關鍵還是自己。心思急轉,他冷靜下來,朝着金宿連連點指。只見八道黃綠之光在天地間閃爍、跳躍、飛翔……
劍光在所有人的眼中亮起,金宿也平靜下來。他輕輕揮手,道道劍氣就像數把扇子在天地裡打開。每一劍都無阻無礙,每道劍意都切開時間。
“扇子”或飛旋,或逆轉,或收攏,它們不斷封殺飛雀、天蛇、水魚……而劍意也在絞殺所有。天空和大地都不安寧,時空旋渦一時出現一時隱沒。劍光在流淌劍氣在衝撞,無窮波動席捲各處,無盡光芒在鼓盪、衝涌、綻放。
無所不封,無物不困。敵人的修爲在我之上,劍道領悟也是不凡。無名身心激盪,氣血也在沸騰。他不悲不喜,揮手間八道黃綠光芒化作萬千光線。只見光線纏繞、交織,“扇子”被撕開、緊箍、絞碎!
他暗歎一聲,第三十二式,心魂劍,一劍兩式。滅殺眼前之敵,一式就可以。
念動時,他身化流光——穿過凌厲劍意,同時破開敵人的防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