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掌珠原本躲在炳叔後面,此時見這個流氓的大手抓向自己,急忙連退兩步,身體撞到街邊低垂的牌匾上,她感覺自己的額頭上方一陣疼痛,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鮮血沾了她一手。
她心中氣憤,手裡握着刀,真想一下捅死這個無賴,但她知道,那樣事情就真的鬧大了,還好那個富哥見她頭撞破了,沒有再窮追猛趕,只是往前踏了一步,汪掌珠又往旁邊躲了躲,腦子裡迅速的想着對策。
炳叔見慣場面,一見富哥這副色迷心竅的樣子,知道他今天的不會輕易的放過汪掌珠了,他利落的從汪掌珠手裡奪下匕首,往自己的中指上削下去。
隨着一聲悶哼,鮮血立時竄了出來。
汪掌珠,富哥,在場的衆人都驚呆了。
炳叔的中指被生生的削下一截,疼的他臉色慘白,顫着聲音說道:“富哥,孩子小不懂事,你就原諒他吧!”
這個富哥知道炳叔油滑了一輩子,沒想到他竟然有這點血性,都是一個巷子住的人,事情再鬧下去就不好看了,他冷哼着帶着人退到一邊。
汪掌珠快速的從包裡翻出一件純棉T恤,忍着眼淚,瘋了一樣用力將衣服扯開,然後撕成布條,裹住炳叔流血不止的手指,哽咽着說道:“叔叔,咱們去醫院吧!”表情語氣,親切關懷。
炳叔額頭上都疼的滲出細密的汗水,他搖搖頭,虛弱的壓低聲音:“咱們先回家,抓緊時間,你已經被大家看見了,這件事情很快就會被他知道的。”
汪掌珠猜到炳叔說的那個‘他’是誰,因爲炳叔一見她的面,就跟她裝親戚,沒有喊她大小姐,她扶着炳叔痛到佝僂的身軀,心情激盪。
在爸爸還在的時候,曾經有意無意的跟她念叨過身邊的這些老人,其中就有炳叔。
有一次,炳叔欠了一大筆高利貸,被對方十多個人拎着刀滿大街追砍他,正在岌岌可危的時候,遇見了風光得意時的爸爸,爸爸無意中救了他一命,從此他對爸爸無比感激,只要爸爸開口吩咐他辦的事情,他都是全力而爲。
炳叔這個人很喜歡賭錢,所以在爸爸的眼裡沒有什麼大出息,爸爸給過他很多錢,都被他迅速的輸掉了,但炳叔也有優點,消息靈通,人脈很廣,可以弄到很多別人弄不到的東西。那些年爸爸逃亡時,好多關於楚煥東的消息都是炳叔透露給爸爸的。
汪掌珠這次回來,沒敢去找爸爸那些比較得勢的親信,她怕被宋良玉注意到,也怕那些人更貪生怕死,輕易叛變,她被逼無奈的來到魚龍混雜的里仁巷,孤注一擲的來找炳叔。
她想過炳叔會幫她,沒想到炳叔會如此豁出性命般幫她。
炳叔的家獨門獨院,不算大,有些破舊,站在門口張望的中年女子,一看見炳叔被血痕暈染的手,立即驚叫起來,“你這是怎麼搞的啊?要不要緊啊?”
“把嘴閉上,帶孩子到門口玩去。”炳叔很威嚴的一橫眼睛,女子立即沒了聲息,眼睛有些疑惑的打量着汪掌珠,隨後召喚着屋裡的孩子。
兩聲召喚後,屋裡跑出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汪掌珠看看炳叔,再看看有些瘦小的孩子,猜想這個孩子是炳叔的兒子還是孫子。
炳叔油滑,一見汪掌珠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訕笑着解釋:“這是我的兒子,嘿嘿,我這個人不務正業,前些年就愛賭錢,娶個老婆被打跑了,後來戒了賭,才又娶上老婆,生了兒子。”
小男孩雖然瘦小,但很是大方活潑,好奇的打量着汪掌珠,突然開口,“姐姐,你真好看。”
“呦,這可亂叫不得,姐姐可不是你叫的!”炳叔很緊張的呵斥兒子,但眼睛裡都是寵溺。
汪掌珠不由想起爸爸,眼睛一酸,“讓他叫吧,我早就不是什麼大小姐了。”自己現在就是個無家可歸的孤女。
炳叔見汪掌珠紅着眼眶的樣子,心裡也不好受,默默的嘆息一聲,把汪掌珠讓進屋裡,他老婆帶着孩子到門口玩耍,汪掌珠估計她是在爲自己和炳叔把風。
汪掌珠知道時間緊迫,沒有猶豫拖拉,就對炳叔說出自己的想法和要求。
炳叔聽了她的話,不由的大吃一驚。
“那個會很疼的,而且這件事情實在過於危險,宋良玉不是好對付的,搞不好你就會沒命的……”炳叔急切的說出自己的顧慮,汪掌珠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哪裡能遭那份罪,再者,她現在還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只要放棄報仇,到哪裡都可以過好日子的。
汪掌珠悽然慘笑,她已經遍體鱗傷,最後一次把自己的全部擺在命運面前賭一次。
“這個世界上還有眼睜睜的看着爸爸被活活打死,更疼的事情嗎?”她語氣不容置疑,“炳叔,現在能幫我的人只有你了,求你幫我!”她正色跪在炳叔的面前。
“這可使不得,大小姐,你快點起來!”炳叔受寵若驚的去扶汪掌珠,嘴裡連連應承,“大小姐,你說什麼我都聽,汪先生曾經救過我的命,你要我怎麼幫你都成!”
炳叔出門辦事要錢,汪掌珠把蘇晏遲給她的那張銀行卡遞給炳叔,告訴了他密碼,“這裡有一些錢,你拿着辦事用,如果不夠,就麻煩炳叔想想辦法,如果用不了,炳叔就拿着剩下的錢打發了那些小混混,再給嬸子和孩子買些吃的,穿的。”汪掌珠知道卡里的錢數額很大,辦事情一定用不了。
“大小姐,我手頭不算寬裕,要不然也不會接你的錢。”炳叔這次沒有推辭,但臉上有些汗顏。
“這錢是我應該出的,你能在這種情況下幫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汪掌珠誠懇致謝,世人多落井下石之人,又有幾個肯雪中送炭的。
炳叔要出去爲汪掌珠辦事,不敢把汪掌珠留在里仁巷的家裡,他送汪掌珠出門。
看着爲了自己,半夜三更還需要蹲在門口數星星玩的母子兩,汪掌珠很是慚愧,她想給她們母子點補償,在包裡摸了半天,摸出了跟蘇晏遲在活動上得的鑽戒,遞給了炳叔的老婆,笑着說:“這個是我替叔叔送給你的。”
鑽石戒指在月光下熠熠生輝,炳叔老婆看着這隻能在電視上見過的昂貴東西,激動的雙手直搓衣服,沒有丈夫的許可,不敢隨便伸手接着。
炳叔連連擺手,壓低聲音要汪掌珠把鑽戒收回去。
汪掌珠笑了笑,抓住炳叔老婆的手,把東西塞到她手裡,轉身就走,這些東西,她以後也許再也用不到了。
汪掌珠不敢用自己的身份證,只能拿着炳叔的身份證到附近的賓館開了房,她住了進去,奔波了一天累極了,洗了澡,倒在牀上就睡着了。
這一覺睡的很沉,汪掌珠醒來時,看見外面的陽光很好,透過薄薄的窗簾落在地上,斑斑駁駁的亮,寧靜安穩中,她有種恍如隔世的迷離。
她的身體很疲憊,睡了這一覺並沒有緩過來多少,她在牀上懶了一會兒,腦海裡立刻出現一個人的笑容,她急忙從牀上坐了起來,逃也似的跑進衛生間,開始忙乎着洗漱。
還想他幹什麼呢?如果他不叫自己‘宋夫人’,如果他不用那麼絕情的手段將自己驅逐,自己也不會孤身一人,冒着奇險爲爸爸報仇!
汪掌珠吃過早晨,炳叔就來了,順便還帶來一個冷着臉的中年女人,提着一個醫藥箱子,若無其事的跟汪掌珠說着各種注意事項。
炳叔和女人走時,已經將近中午,汪掌珠吃了些藥片,就把這裡的房間退了,打車來到市中心,找了一家五星酒店,用自己的名字登記住下。
五星酒店設施齊全,她用傳真機往家裡,楚天集團的不同辦公室,總裁室發了幾份傳真,上面是她親筆畫的畫,連環畫,抽象的記錄下一個年輕的男子瘋狂地暴打一個垂死掙扎老者的全過程。
發過傳真後,汪掌珠再次洗了澡,化好妝,換了身衣服,剪裁合身的套裝,冷靜沉穩的眼神,濃淡相宜的妝容。
宋良玉比汪掌珠預想中來的還要快,她把自己剛收拾完,門鈴就迫不及待的響了起來。
汪掌珠透過門鏡看了看,門扉隔絕的是兩個世界,她吸了口氣,身上平靜的把門打開。
多日不見,宋良玉也瘦了好多,他微眯着邪魅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汪掌珠,脣形優美的弧度拉出了一抹嘲諷,“妹妹,果然是你回來了!”
汪掌珠沒有忽略宋良玉目光中的森冷,他的呼吸都如同帶着針,針針扎得她千瘡百孔,痛不可抑,但她依然要假裝一切都還能被粉飾,依然要試圖忘記他帶給自己的傷痛,對他平靜的點點頭。
宋良玉慢慢地向汪掌珠靠近,他盯着她微顫的睫毛,“你膽子真是不小,還敢回來,不怕我馬上命令人……”他這個人很警惕,接下來的話沒有說,只是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