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清冷的崖坪小院,好久沒有像今天這樣熱鬧過。
弟子列位兩側,符凌立於中央。
容顏精緻的少女身着淡藍色裙袍,緩步邁入院中靜堂,越過身側數位俊秀男女,恭敬地將茶杯遞到中年男人身前。
符凌眉眼帶笑,接過茶杯,滿意地看着身前的少女。
極道閣的拜師儀式向來簡樸,衆弟子笑着走上前,將少女圍在中間。
“恭喜師妹,你以後可就是師父的關門弟子啦!”蘇離打趣道,“誰欺負你就告訴我,我給你做主。”
“哎,師妹你可別聽他的,大師兄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不會較真哦!”懶洋洋的聲音插進來,成功引起少女注意,而後紅衣男子話音一轉,“不過你可以來找我,師兄我可是出了名的公正嚴厲。”
“得了吧你。”穿着紫色華美長袍的嬌小身影趕忙拉開少女,“我是你五師姐鶴羽薰,請多多指教!”說完羽薰又盯着少女的臉不放,“實在是長得太好看了,我是男人的話絕對把你搶走!”
筱瑜眨了眨眼,心想師兄師姐們都挺有意思的。
道萱緩步走到她身前,微笑着把手裡精緻的銀簪插到她頭髮裡,頓時增添了不少風采。
少女環顧四周,先前給自己整理衣服的是靜宸師姐,抱黑劍倚着柱子的應該是六師兄,那麼,被自己狠狠踹了一腳的,那就是七師兄了。想到這裡,筱瑜有些心虛的把眼光飄到那道白色身影上。
潁川察覺到了,回以溫和的微笑,那天的事他也自覺疏忽,沒能及時接住師妹,被她踹一腳也在情理之中,好在是倒在自己身上,少女沒有受傷。若是林楓知道他想法,估計會大口吐血,心思單純正少年啊!
符凌招招手,示意少女到他身前。其餘弟子退回兩側,恭敬地站着。
“這是你們師妹筱瑜,天資聰穎,根骨奇佳,能收到這樣的弟子,爲師慶幸之至。”符凌緩緩開口,“今後我不會再收徒,所以她是你們這輩子的小師妹。”
“你們要照顧好她。”在每位弟子身上,符凌的眼神都認真地停留片刻,算是作爲交代,而後他又看向筱瑜。
“劍雪。”符凌再次開口,這是筱瑜的道號,“劍”字是輩分,她自己取了“雪”字。
“身前的都是你的師兄師姐,有不懂的儘管問,我想他們是樂意爲你解惑的。”男人笑道,顯得很親和,“你也可以來找爲師,我常年居住於此。”
少女點點頭,她能清楚地感覺到師父的善意。
“師父還要給你件拜師禮物。”符凌朝着少女招招手,一個狹長的白玉盒出現在他左手上。
筱瑜攏起嘴,從小到大,她還從沒有見過如此上等的玉料。玉石她是見過不少,但如此大而純淨的羊脂白玉,恐怕存世也不多。更重要的是,這麼好的玉料只是被用作盒子,裡面的禮物必是極珍貴。
“師父,這太珍貴了,我不能要。”筱瑜搖搖頭。
這個動作把在場的蘇離他們逗樂了,林楓道:“小師妹,你都還沒打開呢,現在反悔可還來得及哦!”
“來吧孩子。”符凌笑道,“親手打開它。”
少女擡起頭,看到的是師父鼓勵的眼神。她輕輕伸手,打開玉盒。
一柄淡藍色的劍躺在其中,劍長四尺有餘,刃上的劍紋瑰麗奇特,雕刻着朵朵冰花,劍柄彷彿是用冰晶製成的,散發着絲絲寒氣。
劍鞘安放在劍身旁,上面也有冰雪的圖案。盒子打開沒多長時間,筱瑜就清晰地感覺到屋內的溫度在下降。
“師妹,前面就是藏書閣,你所需要的典籍在裡面都能找到。”蘇離指着桃林間的樓閣,給筱瑜說道。
跟着大師兄去了那麼多地方,少女感覺現在還是有些暈。她本來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思拜師,哪裡知道符凌真的收下她做了弟子。
更令她震驚的是,極道閣裡的師兄師姐們都強得離譜,大師兄竟是御風而行,這分明是傳說中的渡劫期高手。
自己腰間那把淡藍色的細劍,分明是父親書房百器譜裡的“零魄”,師父竟讓她當做基礎劍使用。讓修道門派爲之瘋狂的朱果與冰靈果,在這裡竟然只是觀賞性植物!好吧,她確定自己來到仙鄉,拜了位了不起的師父。
不知師父他們用了什麼方法,兩個月內,竟是將她的經脈徹底調理好,林楓師兄還帶她回過趟家,父親那麼淡定的男人竟然也會淚流滿面,然後不知道林楓師兄和他在小屋子裡說過什麼,兩個人出來後勾肩搭背親得和兄弟一樣。
少女已經漸漸地習慣了極道閣的生活,她不會再像剛來時候那樣容易吃驚到不行。晨起練劍,而後沐浴,觀書。住的話依舊住在臨崖的木屋裡,書架上的典籍種類繁雜,多是些修道名典,在原界是根本找不到的。
聽說這間屋子曾是七師兄的住處,裡面的東西井然有序,現在他似乎是住在竹海那邊。
玉指捏起劍訣,零魄出鞘,散着寒芒浮在身前,筱瑜輕輕躍起,穩穩地落到仙劍上。劍訣再變,劍身載着少女,緩緩轉過方向,隨後迅疾朝着山脈北方飛去。
即使是蘇離也沒有想過,小師妹跟隨他學習御劍術還未滿兩週,如今卻是能夠完全掌握技巧。
原來御劍飛行就是這個感覺啊,似乎還不錯,筱瑜很享受這種急行的感覺。父親曾爲她找來的老師,也是能夠御起法器的,不過與這相比就差遠了。
這種御劍術確實存在,如果父親看見,估計會很激動吧,不對,上回林楓師兄帶她回家時施展的似乎就是御劍術吧,不過那把劍怎麼看着那麼古怪呢?
遠遠的,一片蔥翠出現在筱瑜視線裡。山脈很多地方都有植被,風景也都不錯,然而在筱瑜看來它們都無法與前方那片翠色相較。
如同山谷邊的綠色地毯,現在剛好起風,筱瑜也就能看到席捲來的碧浪,層層重疊,綿延不絕。還有很遠距離,御劍而行的少女卻能感受到洶涌而來的磅礴生機。
極道大陸的靈氣遠遠超過她自小居住的原界,她修煉沒多久就感受到了。靜宸師姐設計的大陣能自動吸收外界的靈氣,導致極道山脈的靈氣濃度更甚,眼前那片竹海的生機更是濃密得恐怖,似乎都要實質化了。
筱瑜穩住身形,緩緩御劍降落在竹海西側的竹道上。這裡有條直通半山的小徑,由此能直接到達潁川師兄的住處,這些都是大師兄告訴她的。
能來這裡修煉真是不錯,他可真會找地方,筱瑜腦海裡浮現出那個少年的模樣,他曾耐心地把藥喂到她嘴邊,總是那麼謙和。不過自從拜師之後,筱瑜就沒有見過他。
筱瑜居住的木屋裡,還有很多他留下的手札,上面的字跡工整清秀,少女更加忍不住想要知道,自己的七師兄到底是怎樣的人。
山路曲折,筱瑜又不願御劍,索性提起裙襬,順着小徑往上走。小徑兩側不時出現奇花異草,有香氣襲人的神株,甚至還有飛劍模樣的藥草,都是筱瑜沒有見過的。
沿途風景迷人,不知不覺中少女已經來到小徑的盡頭,一間竹屋出現在她眼前。屋前竹渠裡清泉流淌,每過一段時間竹筒便會換個方向擡起。這是竹筒引泉,一種很古老的汲水技術,出現在這裡卻顯得很和諧。
筱瑜自小生活在城市中,沒見過這類玩意兒,不知爲何,現在卻很慶幸能夠來到這裡修道。這種平淡安逸的生活,似乎就是她想要的。
“師兄?”
竹門緊閉着,沒有人迴應。
“潁川師兄?”筱瑜這次的聲音稍微大些,然而心裡有些忐忑,這個時間不會是在睡午覺吧?據說七師兄的生活相當規律,現在正是日中,把他吵醒就不好了。
然而還是沒有動靜,周圍唯有清風拂葉的聲音。
今天的太陽很烈,筱瑜身上已經微微出汗了。若是師兄還在睡覺,自己豈不是得站很長時間?正在少女考慮要不要推門看看的時候,竹屋後方突然傳來破空聲。
筱瑜繞過屋子,發現後面還有兩條小路,剛剛的聲音是從左邊傳來的,她提起劍順着左邊的路向前走,也不知潁川師兄這裡會不會有陣法亦或是靈獸一類的東西。
道路漸漸開闊起來,兩側漸漸稀疏的灌木似乎預示着不遠處就是盡頭,少女不覺加快了腳步。
道路盡頭,有片開闊的空地,筱瑜第一眼就認出那道白色的身影。
七師兄,潁川。
天色彷彿被熾熱的陽光烤得有些薄脆,碧藍中透出幾絲灼熱的白翳。少年面容清秀,閉着眼睛,神情極爲淡定,整個人站在那裡,竟是不急不躁得沒有半點火氣,一眼看去,便叫人覺得清涼許多。
在他右手裡,亦有把劍,一把淡銀色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