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宣語一到,整個會場的氣氛明顯的有幾分不同。所有人都在凝視着這位年輕的代理董事長,目光各異,神情各異,心思各異。
白宣語在臺上目光平靜,掃過衆人,哪怕是看到霍華德在場,也沒有絲毫的驚訝。
佩羅斯提前就跟他打過了招呼,他是同意的。
但現在,白宣語也並未去跟霍華德打招呼,至多隻是點點頭。
白宣語目光唯一略有停頓之處,是在白小升那裡,他看到了白小升眼裡的鼓舞、支持,還有其他的東西,不便做出迴應,只是短暫深凝。
旋即,白宣語的目光便不再凝聚到某一個人的身上,還是目視前方。
至於溫言,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上一眼。
臺下的溫言凝視白宣語,自然瞧見了對方無視掉自己的一幕,放在桌下的手不由得握緊成了拳頭。
這無視,是不恥自己的行徑嗎!
成王敗寇,只有勝者纔有資格蔑視對手,而你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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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言有那麼一刻,想喊出自己的心裡話給白宣語聽。
從小到大,你贏了我太多次,而這一次,我要把屬於我的所有東西,都拿回來!
溫言內心的嘶喊也只停留在想象裡,最終,他還是神情平靜,不發一言。
畢竟,他以後可是要成爲代理董事長的男人,怎麼能在這一刻失儀呢。
白宣語的驕傲,等會兒就會付出慘痛代價!
“會議,可以開始了吧,宣語董事長!”臺下,有人朗聲道。
發聲之人,正是董事局主席佩羅斯。
在這間會議室裡,在振北集團的大體系內,除了白宣語就他最有資格發號施令,畢竟他是集團股東選出的代表,董事局主席。
在場所有人安安靜靜看向白宣語,等他發話,現場安靜的似乎掉根針都能聽的清。
“可以開始了。”白宣語平靜迴應。
佩羅斯揚手一指臺上,有人疾步登臺,手持話筒。
居然是羅勒。
羅勒先客客氣氣跟白宣語點頭致意,又對着臺下衆人致意,強笑道,“今天,我受佩羅斯主席之託,客串這個會議的主持人,我會盡力秉持公正,希望大家支持。”
羅勒這番話,就如同落葉入深潭,連點漣漪都沒有驚起。
對在場衆人而言,這上去的是一個人還是一條狗,根本就無關緊要。
羅勒也只得尷尬一笑,看向佩羅斯,等他示下。
其實這會議,還真就羅勒主持最爲合宜,一來他是集團管理層副董,二來他是董事局要員兼股東。
只不過,這就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要是有一分的可能,羅勒都不願站在上面。
佩羅斯在臺下已經拿到了話筒,直接對着白宣語沉聲道,“代理董事長白宣語先生,請問你是否於本月15日,在南美城市——伊每爾,與沃夫戈爾德家族的霍華德先生會面,在未經集團高層會議商議下,承諾本集團以提供充足原料與渠道爲優惠,促使雙方簽訂南美地區的十三項合作。可有此事?”
這既然是問責會議,那麼首先就是要陳述事實給衆人聽。這個環節,就需要“實事求是”了。
“不錯。”
臺上,白宣語果斷承認。
是他當初同意的,他絲毫不迴避。
“那麼好,你是否於二十日,對本集團默德副董電話彙報的,在非洲西部區跟沃夫戈爾德家族的一系列包括能源、採礦、基礎設施的合作,予以批示。”
“有過。”
白宣語再度大方承認。
接下來,佩羅斯所言的幾個事實,白宣語都點了頭。
臺下的霍華德似笑非笑看着臺上的白宣語,等待着接下來的好戲。
臺上的羅勒,儼然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樁子,因爲全是佩羅斯在親口問詢,但他本人那也是暗暗鬆了口氣。
就憑白宣語的氣場,他羅勒算個屁,怕是問的話,他自己先心虛。
“白宣語先生,你一直在南美主持局面,爲什麼集團幾家重要企業在原材料以及渠道方面出現了問題,你竟然不知,還貿然承諾給沃夫戈爾德家——”
佩羅斯聲音明顯嚴厲透着指責,不過說到這裡,還不忘看向霍華德一眼,點頭致意,“我們集團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因此承受了不小的損失!”
霍華德也應聲拿起話筒,非常嚴肅對臺上的白宣語道,“白宣語先生,我們有幾十家工廠因爲拿不到材料而被迫停工停產,有二十幾項合作因此延誤工期而被當地政-府處罰,這對我們家族聲譽造成了極大影響。除此之外,還有十幾家公司因爲渠道問題,面臨至今難以解決的麻煩。敢問這些,你怎麼看!”
臺下,振北集團的衆人聞言,目光復雜。
坦率而言,他們更願意相信白宣語。
但是對方所言又確是事實,不能經得起查驗,也不會在這場合說出來。
白小升卻目光發冷,瞥了眼佩羅斯與霍華德,又看了看溫言。
他們謀的可是一艘商界巨輪的掌舵人,勢必得做的周詳。
那些出了問題的企業,應該是傾盡了溫言與佩羅斯的家底,而沃夫戈爾德家族也得真的來一場大出血,如此這般才能經得起查驗。
總之,一句話,這些人真的是下了血本。
陽謀在外,陰謀在內,虛虛實實,真假結合,把手段耍到了極致。
臺上,白宣語沉默了。
他一樣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卻沒法辯駁。
難不成,要他當着外人的面來跟佩羅斯、溫言來一場對峙?
若是有把握也就罷了,但明顯他們不會給自己贏的證據跟機會。
到頭來,這還是一場“內訌”而已,讓外人看了笑話!
那就實在是太難看了!
白宣語有屬於白宣語的尊嚴,在他心中振北集團也有屬於振北集團的尊嚴,爲了維護這些,在明知必敗的情況下,他是可以一人擔下所有的。
再者,自己坐鎮的南美區出了問題,白宣語也認爲就是自己失責所致。
對着話筒,面對在場所有人,白宣語一字一句,不避重就輕,也不推諉找說辭,直言道,“關於南美的合作,確實是我存在嚴重失察,導致了一切問題的發生。在這裡,我要向集團,向在座的各位深表愧疚!”
白宣語,認了!
溫言、佩羅斯大爲振奮,霍華德嘴角泛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同時,我還要向蒙受損失的沃夫戈爾德家族,深表歉意與不安!”白宣語繼續道。
哪怕知道霍華德與佩羅斯在演這齣戲,哪怕在場許多人都有所察覺,白宣語還是一人擔下了所有。
“那麼很好,宣語董事長,你對南美失誤,以及給集團,給沃夫戈爾德家族帶來的重大損失,供認不諱!”佩羅斯嚴肅道,“我們可以進行下一項議題了!”
臺上,羅勒也趁機發聲附和,“接下來,還是有請我們最爲尊敬的佩羅斯先生代爲提問!”
佩羅斯銜接流暢,揚聲道,“白宣語先生,各位,接下來我要說的是在北美的合作……”
接連兩個小時,佩羅斯對白宣語進行了最爲嚴苛的詢問與最嚴厲的指控。
有些,白宣語會冷靜的予以反駁,但是七成內容出於各種原因,他都一力承擔下來。
這過程當中,在場衆人皆安靜無言。
深明大義的副董、事業總裁、執行總裁們皆知道白宣語的選擇,卻深感無可奈何。
當問完了所有問題,佩羅斯裝模作樣去與旁邊的溫言嘀咕了一刻鐘,又跟身邊的股東們交流一番,方纔揚聲道,“我們董事局與監.察.部所有質疑,都已經詢問清楚,也統一了一下意見。我們都認爲——”
佩羅斯停頓之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安靜傾聽。
“本集團的白宣語先生,存在嚴重失職與失察問題,情況極爲嚴重,影響極爲惡劣,其不再適合繼續擔任代理董事長一職!”
這個結論一出,原本安靜的會場變得不再寧靜!
“許多錯誤,根本不能全歸咎於白宣語先生!”
“我認爲有些情況還需要再進行調查!”
“白宣語先生爲集團發展居功至偉,怎麼能輕易談罷免!”
“這個處罰太重了!”
喧囂之聲愈演愈烈。
“靜一靜!靜一靜!”羅勒在臺上喊都沒用,根本壓不住衆人之聲。
“安靜!”佩羅斯對着話筒揚聲大喝,一樣毫無作用。
最後,還是白宣語輕輕拍了拍話筒,站在臺上對衆人道,“請大家安靜一下。”
臺下的喧囂聲,這才漸漸止歇。
白宣語朗聲道,“有句話,叫做公道自在人心,我白宣語此生不負集團,無愧於任何人任何事!”
“但事情,總要有個了結!”
白宣語說罷,冷靜的看向佩羅斯。
佩羅斯面無表情地直接站起身,拿着話筒對在場衆人道,“既然大家有不同意見,那我們董事局與監.察.部選擇尊重大家的意見,接下來以投票決定結果!”
“決定白宣語先生的任免去留!”
在場與會的所有人,其實都知道有投票環節。
此刻佩羅斯宣佈進入這一階段,大家也漸漸安靜起來。
選擇相信支持白宣語的人,自然堅信公道自在人心,堅信白宣語會被留下。
臺上的羅勒見狀,趕緊宣佈起按集團流程定下的投票規則。
此番投票,董事局不計入其中,由七大副董、六大事業部事業總裁、六大執行總裁、監.察.部長,共計二十席投票決定,投票以不記名方式進行,可投贊同、反對與棄權票,以少數服從多數爲最終裁定結果。
所有規則,其實在場衆人都清楚,因爲那本就是集團的規矩。
董事局這一次沒有插手其中,衆人自然也就無話可說。
早就安排好的數名工作人員匆匆將決定票分與衆人,五分鐘後,就有人抱着箱子上前收取。
整個過程會場都顯得氣氛凝重。
白小升一言不發,把自己的選票投入箱內,卻擡眼看向了主席臺上的一個身影——羅勒。
溫言那邊應該是經過嚴密計算過的,確保能夠穩壓支持白宣語的人一頭。
但是他們並不知道,羅勒卻有把柄握在自己手裡,足以讓他反水!
還有就是,佩羅斯他們暗中獲取的支持票數,未必就一定如他們所願……
只要羅勒投出意外的一票,白宣語就可以扭轉乾坤,保住位子!
白小升安安靜靜等待着結果。
臺上,白宣語已經不發一言站到了旁邊,羅勒拿到了投票箱,作爲主持人的他,開始唱票。
很快,除了棄權的五票,選擇支持白宣語的票數到了七票,而同意他下臺的票數也達到了七票。
僅剩下了關鍵的最後一票。
也是關鍵一票!
白小升心裡默默算着一切,心中暗道,“與預想中的一樣,我們這邊的影響力也在如期發揮作用,剩下的一定就是羅勒的那張票了。”
此刻,羅勒手持着最後一張票,眼眸裡微微有了一絲的異動。
這張票,還真就是他的!
他之所以記得,是因爲這張票的一角,他特意微微折了一折,痕跡都對的上。
而他這張票將決定了這場會議的結果,白宣語的去留!
羅勒沒有急着發聲,握着手裡的票,定睛看了眼臺下。
臺下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待着最後的結果。
羅勒忽然有些興奮起來,他夢寐以求的被所有人關注、仰視,似乎在這一切成了真。
雖然這只是一個錯覺……
羅勒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一個年輕的男人。
對方手握他要命的把柄,足以把他給送進監獄。
按北歐法律,這輩子他都出不來,坐牢坐到死的那種。
眼下,就算他躲到北美,憑藉愛莎皇室的影響力,他都會被引渡過去,鐵定完蛋!
相比這可怕的結果,得罪佩羅斯倒似乎沒那麼要命了,最起碼他可以去北歐避難。
那年輕人也承諾他到非洲或是亞洲發展,同樣吃香的喝辣的。
羅勒呼吸之際,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面對着所有人的注視,他對着話筒揚聲道出結果——
“最後一票是,支持白宣語……卸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