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升口中的陰沉木,跟這家古玩店店主黎叔口中的烏木,其實是一種東西的兩個名稱。
“這陰沉木的名字,聽起來怪……陰沉的,有什麼說法?”董天秀眼看黎叔看着自己手裡的沉甸甸的木板,眼珠子都放光了,忍不住把那塊厚實木板護住,問白小升。
“烏木而已,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木材市場就有的!”黎叔盡力挪開目光,表情故作不以爲意道。
但黎叔還時不時的,偷看董天秀抱着的那塊木板。
那是當初,他在一戶農戶家裡發現的。人家用來墊傢俱腳,他覺得不錯,就給了點錢收了。
原本他是打算着,這板子厚實,外形、輪廓很不錯,找人刨制一個茶海,應該是別有一番味道。
結果回來之後,黎叔生意困頓,一來二去,勞心乏力,他這個念頭也就罷了,到後來,把這木板往地上一丟,拿紅漆刷幾排字當裝飾,就不再管。
“我哪兒知道它是陰沉木!陰沉木,我光聽過,沒見過,我擅長的領域是字畫、錢幣!”黎叔這心裡,極爲懊惱。
他這圈裡就沒幾個朋友,就是有,也不擅長這個領域。
白小升聽黎叔故作輕視的話,頓時笑了,不緊不慢跟董天秀道,“現在市面上,也有一些木材被稱爲‘烏木’,不過那卻是紅木的一種,大多源自非洲,以非洲烏木、東非黑黃檀兩種爲主。”
“而真正金貴的烏木,古稱陰沉木。”
“據說真正的陰沉木都是上千萬年前,由地震、洪水、泥石流將地上大樹推進河裡,埋入淤泥中。在那種隔離氧氣又高壓狀態下,在細菌微生物的作用下,經長達上千萬年炭化而形成的,又稱——‘炭化木’。”
白小升一番解釋,讓董天秀聽得入迷。
人總是未知的玩意,特別感興趣,所以白小升講完,董天秀還催着讓他多說一些。
黎叔也忍不住盯着白小升。他聽過“陰沉木”的名,知道的內容也只是一星半點,自然也是感興趣的。
“簡單來說,陰沉木就是在特殊地理狀態下,自然碳化了的木頭,介於碳和木之間,有着自己獨特的木質性質。”白小升笑道。
有紅蓮幫忙,他對其中的知識可謂是瞭如指掌,侃侃而談,如信手拈來。
“我的天,上千萬年保存至今,那想必這種烏木……這種樹,特別少吧?”董天秀咋舌。
“陰沉木,其實不是一種樹。”白小升笑着糾正,“能成爲陰沉木的樹,從麻柳、青岡、香樟到金絲楠、小葉楠、紅椿木、檀木不一而足。是否屬於陰沉,得看碳化的程度,碳化得太厲害,那就真成了煤炭,當不成材料,只能——”
“只能什麼?”董天秀按捺不住問道。
黎叔也凝視白小升。
“‘朽木,可燒也’。”白小升聳肩笑道。
董天秀大笑。
白小升繼續道,“誕生的週期長,有成碳朽的風險,陰沉木難成,卻兼有木的本質,石的光澤,是極好的材料。”
“單從從物以稀爲貴的角度,陰沉木價值就可想而知。”
“此外就是,在華夏文化中,陰沉木更被當做辟邪之物。”
最後這一點,太重要了。
古人對添福增壽、趨利避害,有着孜孜不倦的追求,現代人也一樣啊!
董天秀忍不住摩挲那木板,已經開始尋思着“車珠子”了。
黎叔聽得也雙眼止不住放光。
他也知道,陰沉木製作的工藝品、佛像、護身符掛件,古往今來,就廣受各個階層的喜愛與追捧。
古語云,“家有烏木半方,勝過財寶滿箱”。
只可惜了,這東西自己賣出去了!
黎叔心中,何止懊惱。
“這塊陰沉木,是不是特別值錢?”董天秀可關心這個問題了,雖然他不缺那幾個錢,但是自己淘出來的,總歸不一樣,有種獨有的快.感在其中。
白小升聽的笑了,“當然了。不過——”
“陰沉木雖然比較珍貴,但是並不是所有的陰沉木都價值連城,得看品質差異,品質決定價格。”
“看品質主要從木質、樹木品種、大小、顏色、外形、碳化程度等方面入眼。”
“其實就算同屬陰沉木,價格差距非常之大了,最頂級的,要幾千萬一噸。”白小升道,“而好的陰沉木要現世,得天時、地利、人和相應,前兩個因素是成材,最後一個因素是能被人發現,並且,被識貨。不然,就算是塊寶,也不過被當成破木板罷了。”
聽到白小升最後一句,黎叔忍不住臉一黑。
他就是那個守着寶貝兒不知,拿來當破木板用的人……
董天秀壞笑着看看黎叔,問白小升,“那我手裡這塊得多少錢?”
白小升在心底詢問過紅蓮,讓它進行估算過之後,方纔道,“找個好一點的工匠精心雕琢,成品估計……在一百到三百萬之間!”
黎叔聽白小升的估價,臉都綠了。
一百萬到三百萬的東西,就這麼讓他給賤賣了!
這不知道還好,一知道,那種心如刀絞的感覺,別提多難受!
董天秀咧着大嘴,滿臉驚喜,“哇,那不是賺大發了!”
三萬入手,轉眼賣出一百萬到三百萬的天價,古董行當果然是暴利!
輕易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真不是蓋的。
“老白,我董天秀算是服了!”董天秀放聲大笑道。
白小升忍不住看向董天秀,覺得他笑聲有點過分了。
這還當着人家店主的面呢,還是收斂一點的好。
白小升想拿眼神暗示董天秀,然後帶他離開。
古董圈其實最講規矩,交易完成,錢貨兩訖,甭管是撿了漏還是打了眼,各憑本事,無話可說,算是這行的商道。
所以,白小升倒也不怕黎叔反悔、刁難。
不過,白小升意外發現,黎叔在聽到董天秀自報家門的那一刻,猛地看向董天秀,瞳孔驟縮,似乎在震驚。
白小升頓時詫異。
董天秀原本看着白小升,見他盯着店主,也忍不住回頭。
隨後,董天秀也發現黎叔看自己的眼神,透着不對勁!
“怎麼,大叔,你不是要反悔吧,那可不成!你做生意就得有覺悟,生死自負!”董天秀還以爲黎叔要反悔,不賣了,頓時護住那塊陰沉木,大聲道。
這句稀鬆平常的話,卻如一個藥引,一下子點炸了黎叔的怒火。
“一樣的話!是一樣的話!你是她的弟弟!”黎叔神情猙獰,尖利大叫。
白小升、董天秀被黎叔這一嗓門給嚇一跳,面面相覷,不知道這黎叔是受了什麼刺激。
什麼“一樣的話”?什麼“是她弟弟”?
莫非,黎叔認得董天秀……的姐姐?
白小升是這樣認爲的,他看向董天秀,目光詢問。
董天秀卻是懵的,他再三看黎叔,還是不認識,就想着跟黎叔問一問。
豈料,那黎叔瘋了一樣,一面咆哮,一面從旁邊抄起一個瓷瓶子,對着董天秀高高舉起,直接砸過去。
“五年前,她坑慘了我,五年後,你又跑來坑我我!”
“我說,你們董家人就不能放過我,我都跑回老家,你們都陰魂不散嗎!”
“那既然如此,我.他.媽什麼都不怕,我、我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