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升他們跟董天秀、陳飛魚喝酒打牌到半夜,彼此都是年輕人,又脾氣相投,自然相聊甚歡。
最後,大家都睏乏的不行,這才散了場,各自回屋歇息。
一夜無話。
第二天,白小升被敲門聲給吵醒,起來後發現雷迎已經不在房間,白小升對此倒是並不意外。
雷迎本就有早起晨練的習慣,這白小升是知道的。甭管是春夏秋冬、風霜雨雪,也甭管太陽幾點露面,雷迎總會調整自己的時間,在天矇矇亮的時候就出去鍛鍊,從未停歇過。
其實,白小升也是個勤奮的人,要不是因爲昨天晚上喝了點酒的緣故,也不會這麼晚才醒。
當然,也有一點時差影響,並不大。
當初白小升他們從歐洲歸國,訂的票,在時間方面,就可着國內這邊時間算好來買的。
這一路乘機飛國內,路上困了就睡,就當隨時倒時差,再加上是年輕人,身體抗造,到了國內,這邊是幾點就按幾點吃飯睡覺,也不覺得如何難受。
反正,白小升他們在歐洲出訪,忙的時候,黑白顛倒,困就睡,精神了就工作,又不是沒有過。
此刻,白小升起牀去開門。
門一開,他就看到董天秀笑眯眯站門口,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抓着一根油條在吃,香的很。
“餓不餓,我來給你送早飯來了。”董天秀揚了揚手裡的袋子,嘴裡嚼着東西道,“酒店對面就是早點攤,剛出鍋的油條,熱乎的豆腐腦,特別香!”
“來,進來!”白小升笑了。
白小升也嗅到了香氣,頓時被勾的飢腸轆轆,伸手拿過董天秀手裡的袋子,把他給讓進來,又低頭看了眼袋子,奇道,“你這纔買了兩份?就你跟我的?我這屋裡可還有一個人呢。對門那兩位女士,也沒吃呢。”
白小升絲毫沒跟董天秀客氣,說話就跟對老友一樣。
哪怕只是昨天一日的接觸,對旁人而言,認清一個人,時間嫌短,但憑白小升的目力與感覺,卻是夠了。
白小升真心覺得董天秀是個值得交的人。
雖然董天秀平常討人嫌,不着調,但一旦身邊人有難,不管認不認識,他都會是第一個站出來的,也絕不會臨陣脫逃。
這就是極爲難得的品質!
再有就是,昨天玩牌的時候,聽經濟新聞,董天秀在許多方面的觀點跟判斷,都有着出奇的精準,甚至不遜於經驗老道的企業家。這也許是他天賦異稟,也許他後天養成,但能力就是能力,都值得讓人欣賞。
這麼一個人品靠得住又有能力的人,不當朋友,簡直太可惜了。
聽白小升這麼跟自己說話,董天秀反倒感覺舒坦,咧嘴一笑,“我在門外就碰到雷迎了,我說給你帶早飯,他才放心去鍛鍊。還有,那兩位女士可不是你想的那樣還沒起,她們一大早就跑出去了。”
白小升把早飯放在桌上,去洗漱,聽到董天秀這話,頓時驚奇地從衛生間探出頭問,“她們一早就出去了?”
雖然是下午兩點的飛機,時間充裕,但是大早上出去,是逛什麼街啊?
“昨天,我跟陳飛魚就聽酒店的人說,這附近一家大的購物中心,名牌服飾、包包上新品,上午做活動,她就格外動心。我想她是拉着林薇薇去逛了。”董天秀嘖嘖搖頭,“女人啊,不管受教育的程度多寡,性情有多大差異,這‘包’治百病、‘衣’見鍾情,就是她們生命裡永恆的真諦!”
白小升在衛生間裡沉默數息,聲音幽幽傳出。
“秀兒,昨天的蘋果好吃嗎……”
……
白小升跟董天秀一道吃了早飯,在董天秀殷勤鼓動下,白小升陪他出去轉悠。
雖然倆大男人逛街顯得怪怪的,但是董天秀說了,陳飛魚嚴令他自己不能瞎跑,以免出意外。
“陳飛魚說了,昨天的那幫人說不定還有同黨在附近,讓我少出門。”董天秀憤憤道,“你聽聽,這不是那我當傻子嗎,昨天新聞裡都說,七人落網。我看是她自己擅離崗位,又怕我跑出去,怕我出點什麼事兒,她得擔責任,她這是嚇唬我呢!”
“既然你那麼清楚,那自己出來啊,爲什麼一定要拽上我。”白小升好笑道,“有這功夫,我回去多睡會兒也是好的。”
董天秀卻搖頭如撥浪鼓,“不成不成,我自己一個人出來,回頭讓她知道,少不得會罵我。雖然她是我姐給安排的保鏢,但是除了保護我安全,我可管不了她,她纔是大爺!雖然我可以跟我姐告狀,來收拾她……但,誰叫咱憐香惜玉呢!”
頭一回,白小升聽人把“慫”說得這麼清新脫俗。
“所以你就拉我當說辭,當你臨時保鏢。”白小升瞥他一眼。
“話不能這麼多,都是朋友,哈哈,我請你吃街邊美食啦。”董天秀拍拍白小升胳膊,訕笑道。
……
這機場附近的酒店周邊,商業業態倒很是“豐富”,倆人一路閒逛,居然轉到了一片古玩鋪子。
雖然知道那些鋪子十有八九,裡面的東西都是贗品,但倆人又沒指望撿漏,只是看着玩,也挺好。
董天秀饒有興致的走進一家又一家鋪子,他那身打扮,識貨的一眼就能看出是個有錢人。
再加上這傢伙對什麼都感興趣,那些店主就賣力地給他介紹起自家鎮店之寶。
從書畫、瓷器、青銅器、玉石製品、錢幣雜項,一應俱全。
最初,白小升是擔心這傢伙吃虧,隨口點播他幾句。
這下壞了,董天秀髮現白小升在這方面知識淵博,就更來勁了。那些店主見白小升如此懂行,輕巧識破他們作假的玩意兒,也都變得意興闌珊,甚至有人以爲白小升是同行,或者來砸場子的,臉色就難看了。
逛了幾家後,白小升實在忍不住,跟董天秀言明,“你看可以,別讓我挨個給你來找茬,你沒瞧見別人看我的眼神都帶着戒備跟殺意嗎,你要再這樣,那我就回去了。”
“別別,我不當面問了……我就看看,不說話,實在要說,就悄悄說。這邊這麼有趣,怎麼能說走就走呢。”董天秀趕緊賠笑,攔住白小升。
白小升這才作罷。
倆人繼續往前走,逛了兩家店,董天秀果然變得乖巧了許多。
其實,這些鋪子倒也不是一件真東西都沒有,他們都會從下面的村鎮收一批老物件,有些魚目混雜隨意散放在店裡一張桌面上,任人淘買,真真假假,就全憑眼力。
白小升有紅蓮幫忙,很快鎖定了其中最值錢的玩意。
在他的指點下,董天秀撿走了一塊不顯眼的蜜蠟、一塊玉雕,簡直感覺自己賺嗨了。
很快,他們來到了一家處於偏僻角落的鋪子前。
“藏寶閣,嘖嘖,瞧瞧人家名字,一聽這裡面就有好東西!”董天秀興沖沖道。
電影裡不都這麼演嗎,越是偏僻破舊的小店,就或許藏着重寶。
白小升倒是不以爲意,忽然問道,“你玩遊戲嗎?”
董天秀詫異看着白小升。
“網遊,你玩嗎?”白小升又問,對着那三個字努努嘴,“我最先見着這三個字的鋪名,還是在網遊裡。希望,老闆搞古董的心思,比玩遊戲多才好。”
說着,白小升邁步往裡走。
董天秀愣愣看着他進店,方纔快步跟上去,嘴裡還嘟囔一句,“不能吧!這聽着,比前面那幾家店鋪從名字上講專業多啦。”
白小升走進那家店,眼看這邊的規模可比前幾家小得多,只有幾排木架子,架子上隨意散放着一些陳舊古物,有些上面還落着薄薄的塵土,也不知店主是懶得打理,還是這樣更應景,顯得文物“古舊”有味道。
屋子正中央,沒有放桌子,而是一大塊苫布鋪地,胡亂散放着大量字畫、瓷器、陶器、銅器、錢幣,旁邊還扔着一塊又髒又破的木板子,黑乎乎油膩膩看不出材質,上面紅漆寫着“全憑眼力,各靠運氣,出門兩訖,不退不換!”
白小升進去之際,裡面的老闆正坐在最裡面一張桌子後面,對着電腦,兩隻手敲得鍵盤噼裡啪啦作響。
貌似,他還真是在玩網遊。
白小升進來的動靜驚動了店主,他也是匆匆擡頭,冷漠瞥了白小升一眼而已,又再度低下頭看屏幕。
白小升倒是多看了他兩眼。
這老闆約莫五十來歲,頭髮糟亂,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眼袋黑重,有着黑眼圈,臉上滄桑的很,嘴裡歪歪叼着一根菸,菸灰老長,抽一下子鼻子,那菸灰都跟着震顫,似乎隨時掉落。
沉迷遊戲的小孩子、小年輕居多,這五十多歲還如此,倒是少見的很。
白小升都有點意外。
那位店主沒有搭理白小升,白小升也就照例先看東西。
董天秀也走進來,一見店主玩網遊便是一愣。
那店主倒是對他進來,不聞不問,甚至沒有擡頭。
“真讓你猜對了,這送上門的買賣都不做,幾十歲的人了,還這麼賣力玩遊戲。”董天秀走到白小升面前低聲嘀咕。
白小升並不急着回答,拿起一個青花盤子端詳一番,又放回原處,方纔不緊不慢道,“你不知道現在做遊戲主播,月入幾萬、十幾萬,甚至幾十萬都可能的嗎,說不好他玩遊戲比經營這個店還賺錢。”
董天秀聳了聳肩,權當是認同白小升,又或者是不想在這種事兒上多聊。
畢竟,他們來可是爲淘寶的!
其實,以白小升的身家,就是滿屋子百萬千萬級的玩意,都不一定放在眼裡。
董天秀也一樣,他的家世白小升雖然不知,但卻知道這傢伙手上戴着一塊限量版手錶都不止兩百萬,完全是一輛豪車的價格。
昨天玩牌董天秀嫌礙手,隨手摘了放一邊,根本不精心。
眼下,董天秀興高采烈在白小升指點下,買下真正價格不過數萬的玩意,也完全是圖個樂呵,不一定對東西價值本身多在意。
白小升在幾個貨架子前轉了一圈,董天秀跟了一圈。
最終白小升不置一詞,董天秀也就知道了,面上這些東西,別管看着多真,也是假的。
董天秀就是對白小升這麼相信。
最後,白小升走到屋子中間,蹲下來看地上那些東西。
董天秀眼巴巴蹲在旁邊,看看他,看看地上的玩意,希望白小升再撿出點好玩意出來。
令董天秀失望的是,白小升細細看過一遍,竟然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這裡一件真的都沒有啊!”董天秀忍不住失望道。
白小升看他一眼,董天秀趕緊閉嘴。
白小升此前說了,讓他不要亂髮聲,他一直記得,也就剛纔失望之下,忍不住脫口而出。
好巧不巧,那邊的店主拿下嘴巴上菸頭,按滅在旁邊滿是菸蒂跟灰塵的菸灰缸裡,想去喝口水,歇一歇,就這空當,恰好聽到董天秀的話。
“怎麼說話呢,怎麼就沒有真的!”店主皺眉頭,氣哼哼站起身,瞪着倆人,“你們是買東西的,還是來砸我黎叔的場子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剛纔說的不是那個意思。”董天秀趕緊抱歉道。
這份道歉,顯然晚了點,那位黎叔已經氣沖沖走過來,“沒有上二位的眼,真對不住!那就請吧,別在我這兒瞎耽誤功夫!”
他居然要趕人。
董天秀頓時不爽了。
他們此前可都是被熱情歡迎的,怎麼着,在這說錯一句話就要趕他們出去?
走就走!
誰怕誰啊!
董天秀就要招呼白小升離開。
白小升依舊在看地上的東西,在董天秀跟黎叔爭吵之際,他的雙眼卻驟然一亮,似乎有所收穫。
董天秀跟黎叔都沒有看到。
“地上這些東西,我全要了,多少錢?”白小升忽然擡頭問道。
相看兩相厭的董天秀、黎叔聽他這句話,一下子全愣了,驚愕看向他。
“你全要?”黎叔驚疑問。
“出個價吧。”白小升平靜道。
如此乾脆利落,讓黎叔有點猶豫。
董天秀卻興奮了,認爲白小升是看到了寶。
“你要真想要……十萬塊,你就全拿走!”黎叔似乎狠下心一揮手,好像讓出多大利一樣。
你窮瘋了,大爺?
董天秀就要問一嘴。
“我出三萬,同意我們就要了,不同意那就算了。”白小升站起身,淡淡道。
黎叔擺擺手,那意思是不同意。
“走了。”白小升直接招呼董天秀撤。
董天秀也不廢話,跟白小升後面往外走。
眼瞅着他們前腳邁出了門,後面傳來一個痛惜的聲音,“好了,好了,賣給你們!就當我今天開個張!”
白小升笑着轉過身。黎叔一臉割肉的感覺。
董天秀喜滋滋過去,“我來付!”
移動支付,方便快捷,付了錢,這買賣就算成了。
董天秀這就要用苫布,把那一堆東西兜起來帶走。
“不用那麼麻煩,你就拿它好了。”白小升伸手一指那塊寫滿字的木板。
董天秀一愣,那黎叔也是愕然看着白小升。
三萬,就買個不知多久沒動過,在地上吃灰的闆闆?
“這麼一大塊陰沉木,值多少錢?”白小升忽然笑道。
那黎叔一下子如遭雷擊,看着那板子,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你你說,它、它它是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