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我還是想不通誰能給我們結賬。”
手握着長長打印紙單的克拉夫眼見得還是有人爲他們桌買了單,卻看上去依舊是一副心疼的模樣——惹得他煩惱的源頭此時就開心地微微搖晃着手中的紙袋依偎在他的身旁。
“管他是誰呢,總之這一波不虧的。”沃爾芙絲毫沒有讀出克拉夫話裡的意思。在得知有人爲他們桌上的食物買單之後,仍不滿足的她愣是纏着克拉夫幾乎又打包了一倍多的茶點,帶回旅店慢慢地吃……
“這一波?”克拉夫也算是沒聽明白沃爾芙的話。“不虧?這話是啥意思?我沒聽過這個說法……‘波浪’和‘不虧’怎麼會扯上關係?”
這當然是一句網遊用語——阪本曉在很久之前也曾經是一位MMORPG遊戲的玩家。而無論電子遊戲發展到何等地步,諸如坦克、副坦、輔助、套路等名詞,浪、作死、陰人等動詞總是一成不變。
埃爾塔當然沒有電子遊戲,更沒有MMORPG,這說法完全就不是埃爾塔原產的,純粹只是沃爾芙記憶中殘留的“阪本曉那一部分”罷了。
只是沃爾芙自己也不知道這些記憶來自何方。只見她歪着頭解釋道:“這似乎是遠方某一個國家的說法,意思是這一來一回不虧。你想想看呀,我們花了一頓飯的錢吃了兩頓飯,那當然是不虧了……”
“是,是。”克拉夫根本不會去想到這裡頭到底有多少“深遠的貓膩”,對此他也只能點頭稱是——在女人興致勃勃地時候打斷她們的感慨的話,怕是要一輩子打光棍的。
反正從結果上看,他掏出的錢並沒有什麼區別。克拉夫擡頭望天,說服自己忘記掉荷包裡少掉的那些花花綠綠的紙鈔,反正自己掙錢就是爲了讓身旁的美人和自己一起過上快樂的日子,除此之外再無他想——那麼這麼想的話也還算是不錯。
至少他抱得美人歸。
“她雖然殘餘着阪本曉的記憶,但根據我們的判斷,她已經不是你熟悉的那個愛人了。”
在陳衡租住的旅館裡,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了擺滿了各式紙質資料和投影屏幕的房間空處。
陳衡一臉冷漠地把浮在空中的投影屏幕“抓住”丟到了人工智能伊麗莎白的方向,一字一頓地對着他說道:“這事情不用你說,伊麗莎白。還有,從我的房間裡出去。立刻,馬上!”
“這只是例行公務,我的朋友。”伊麗莎白麪對着這個投影屏幕卻是躲也不躲。“只是消去了身影。“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的話,那我可以立刻消失——但是,我與你的這一次對話將不會在這裡結束。”
“然後呢?你想說服我放棄?”陳衡的口氣依舊冷若冰霜,“你根本不會懂我想要什麼。哪怕是跨越宇宙和星海的帝國,我都沒有興趣。”
“你只想要她。”伊麗莎白頷首,“但是你要明白,她那軀體上行走的意識已經不是阪本曉,性格和
認知都是全新的存在,你必須去接受這個事實……”
在房間一角替陳衡整理着有關於“紅玉之瞳”資料的貓田乾脆就隱去了自己的投影,在二人的夾縫中不發一言。她知道自己的主人在想什麼,想要什麼,或許自己也是支持他的。
“事實?”陳衡嘴歪斜着苦笑道,“對,對,我知道她不在那裡,不在你們能看到的地方,但在‘沃爾芙’的意識深處,那個我所熟知的阪本曉還活着。這是表裡一體的你們不可能明白的事實,伊麗莎白。你們在十年前對她做的一切已經讓我很不開心了,到現在還要阻止我去找尋唯一屬於我的東西嗎?”
雖然跟隨着自己穿越到數萬年前的是整個星球,甚至是整個星系,但現如今自己和阪本曉恐怕是唯二的“穿越者”,絕大部分的人在地面上化爲了數萬年前的一捧黃土;其中一小部分讓自己的人格在永生的監牢中不斷湮滅重生,空餘“現世神”的名號;還有那麼寥寥無幾的幾個人選擇躺在玻璃棺材裡,和他一樣等待着文明的再度降臨。
有一個國家,有一個地球,有一個宇宙,那又如何?陳衡只想“歲月靜好”地找一個能交心的對象過完自己剩下的一輩子,不管這個世界最後會走向何方,總之這是他的“最低要求”了。
“行,行,行。”伊麗莎白舉着雙手示意着自己的無辜——要是這些人工智能可以預料到在阪本曉甦醒之後這十年的局勢發展,他也不會同意直接對她採用“啓蒙教育”的解決方法。可惜就算是“全知全能”的人工智能也無法預知未來,所以他們當初採取的“正確答案”到現在看來卻已經是全錯。“你要覺得這麼相信,那就這麼去做吧。我只是以相對科學,相對合理的角度這麼去提醒你,你要相信還是不相信就隨你吧。”
陳衡默不作聲,只是擺了擺手——今晚發生在天味府裡的場景原本就令人十分失望。差點就要放棄的他卻又聽到了那句“這一波不虧”,算是重新燃起了另外一個方向的希望。
“她現在不是阪本曉,不代表以後不是。”眼見得那個剛剛丟過去的屏幕上還有代表伊麗莎白在房間內的圖標,他義正言辭地支起身子說道。“你們認爲那不是阪本曉,但也做不出任何她的人格已經在身體裡消失了的事實,更無法阻止我去喚醒她的意識,明白了嗎?”
“明白。”伊麗莎白無奈地點了點頭,“隨你所願吧。但是容我提醒一句,您的本職工作……”
“我也明白。”陳衡再次無奈地搖了搖手,“你就麻利地給我滾出去吧。不知人心的混蛋。”
陳衡那些有關於阪本曉的計劃已經開始變更——有人工智能的協助,他清楚一切有關於沃爾芙上任之後的出外調查流程。而那些她所熟知的,她所喜歡的,她所害怕的一切現如今還牢牢地銘刻在自己的記憶中,自己有無數次的機會不露臉地繼續去刺激沃爾芙的記憶,遲早有一天要讓她用無數的回想解放
出阪本曉的意識。
陳衡用手指輕輕地在屏幕上划動,露出了充滿希望的微笑。那麼,給自己先來一個比較合理的小目標吧——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要聽到阪本曉開口說漢語——和漢語高度同質化的日語也行,總之不要是埃爾塔通用語這種黏糊糊的混賬玩意兒——總之他是這麼想的。
“按照中央政府的任職和工作計劃日程,從現在開始距離她出發還有一週,我的主人。”待到伊麗莎白的實體和程序都完全地退出這間旅館房間之後,貓田才重現了自己的投影形象,向着他“遞交”上了沃爾芙和克拉夫的行程報告。“而根據剛剛的監聽,他們明天就會啓程離開盾城,前往門東市準備沃爾芙的上崗事宜。”
“哎,又去門東市。”陳衡的抱怨裡滿滿的都是各種不滿。“他們會在那裡停留多久?還有,下次對伊麗莎白的進出設置經我決定的權限,我開始有點厭煩這傢伙了。”
“明白,中央政府已經爲他們準備好了在門東市的二人公寓。”
不等貓田說完,陳衡便又是低頭哀嚎:“該死——連房子都有了。他們這下是準備登記……結婚?我記得按照這個時代乃至之前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有了一套房就經常是結那該死的婚的前兆……哎呦我的媽呀……”
“不要灰心,我的主人。”貓田苦笑着給了他一個還算能接受的答案,“他們倆約定是回到門東市,讓克拉夫開店之後才領證……”
“都發展到領證了!”陳衡完全忽視掉前半句,擡頭又是一陣打滾哀嚎。“我的老天哪!那豈不是事實婚姻?克拉夫!你個小王八蛋!”
“嗯,這算是事實婚姻吧。”貓田腹黑地點了點頭,“另外……算了,主人,儘管我已經在房間裡敷設了聲光不可探測的投影阻擋層,但還是請你略微小聲一點……”
不偏不倚就在隔壁,正俯身在沃爾芙身上的克拉夫忽然虎軀一震,起了渾身的雞毛疙瘩——本該在剛剛把頭邁進雙峰裡的他突然聽到了好像近在咫尺的惡鬼在握着鎖鏈高呼他的名字,嚇得他頓時性趣全無,縮了個精光。
“怎麼了?”沃爾芙睜着白中透紅的大眼睛,疑惑不解地望着東張西望不知所措的克拉夫。“親愛的,爲什麼停下了?”
克拉夫擦了擦頭頂的汗——並不只是因爲熱,還是因爲剛剛的驚嚇讓他冷汗盡出。
“沒,沒什麼。我只是感覺有人在惡狠狠大聲呼喊我的名字,像是想要我的命一樣。”克拉夫努力說服着自己相信那只是幻覺,“我估計我幻聽了吧。”
“那可以繼續了嗎?”沃爾芙抱緊了對方,一句問話同時迷倒了克拉夫。忘記了害怕的他頓時重振雄風,陳衡的隔壁頓時又是一陣春光滿屋,血雨腥風……
擋住了一浪接一浪聲音的人工智能助手貓田此時卻在陳衡身邊暗自慶幸——若沒有自己的冷靜判斷,隔壁怕是真活不過今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