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體而言,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
數張照片以及一張描繪了敵我艦艇走向軌跡的海戰示意圖,輔以黃翻譯的仔細解說,就算是對海戰一竅不通的人都能大概明白雙月教會的船隻爲何要被“長者號”施以最殘酷的火鞭之刑。
不管是肉食性動物或是草食性動物,總會有其特定的“領地”以確保安全或是保護配偶,後代之安全。而雙月教會此次用掛有旗幟的艦船切入埃爾塔貿易國船隻五海里內,本身就是對航行安全的威脅和侵犯,中方沒有在那時候便下令長者號開火顯然是“有着極大的剋制”的。
三海里,以二十一世紀的武器標準來衡量,這簡直就是一個不需要瞄準也能砸中的距離。在被騎T字打頭的前提下,不知出於什麼考量的雙月教會艦隊居然還敢打左舵接近埃爾塔方面——這個理由用於毀滅性的武力使用已經非常充分:因爲從艦上的指揮者看來,敵艦隊簡直就是在“孤注一擲”。
不管是嘗試切入“長者號”尾流的行爲,亦或是繼續接近手無寸鐵的商船隊,這都是雙月教會的判斷錯誤甚至動機錯誤,中方使用武力是完全恰當的——事實上,這次長者號的護航行動也完美地體現了中國和埃爾塔武裝力量“階段性武力升級”的原則。
不濫用武力並不代表不用武力,爲達成政治目的去使用武力本身是沒有錯誤可言的。中方的戰略目標是讓雙月教會乖乖坐到談判桌上,戰術目標則是確保他國直航埃爾塔各港口的商船和貨物能夠安全抵達目的地,而戰爭只不過是實現這些目標的手段,軍隊只是完成手段的國家工具。
雙月教會艦艇若能在T字劣勢時及時放棄敵對行動,那長者號也應該不會舉起冚家鏟,把這幾艘自以爲跑得比香港記者還要快的新船全部鏟進歷史的垃圾桶。相較而言,雙月教會若是識得時務,趕緊帶着誠意到談判桌前結束眼下的戰爭狀態,建立完善而務實的溝通體系……那麼哪裡還會有“長者號”的敵意姿態?
總而言之,這兩個勢力之間依舊缺少溝通。別人可能一時半會聽不出問題,但陳衡當時就找到了根結所在:倒不是說兩邊都擺出一張臭臉,老死不相往來,實在是其中的一方到現在還在做些無謂的幻想,幻想着能有什麼非自然的力量能把他們帶出困境。
這完全就是鏡花水月。“唯一的真神”若是摘下光學迷彩的面具,恐怕會把雙月教會神殿上的那些老夥計嚇出屎來——他們自己自欺欺人編造關於真神的謊言時自然不會想到,有朝一日來對他們逼宮的人和他們自己“造”出來,自己寄予厚望的“真神”居然都有一樣的特徵:黃皮膚,黑眼睛,說普通話!
手握這張鬼牌的陳衡當然沒有那麼早翻開它的道理。依靠外部強力關係達成的和平穩定繁榮最終都無法
真正長久,他在失聯戰爭時代是這麼想的,如今這一想法自然不會變。
看着和拉瑪赫緹有來有往交換意見的黃翻譯,陳衡自然連問都不用問就能知道這樣的合作交流能頻繁到什麼地步。誠然,二十一世紀的加密手段對於這些五個世紀之後的“可移動超級計算機”而言,就如同一次整數運算那麼簡單,這些人工智能因此也能夠隨意查閱各種作戰方案,會議紀要,指導綱要等文件,輕輕鬆鬆就能獲取中國人的各方面情況。
然而在中方的角度上來看他們與精靈之間的關係,幾位溝通人的敘述是精靈唯一獲取自身有關大環境消息於的唯一渠道——儘管已經有專家在這個唯一上圈了大大的問號,但起碼到現在爲止,主流意見依舊是如此。
筆蓋合上的聲音打斷了陳衡的思緒。他轉過視線來時,面前的年輕人已經把碳素筆別在了筆袋裡,隨即開始把記錄本收攏,與筆袋一起裝進挎包。
“那麼,今天還是多謝二位特意騰出時間來聽取我們的方案。”黃翻譯對着遠處的服務員拍了拍手,隨即就像個老食客一樣不看菜單就報出了菜名:
“去掉高麗菜的炒牛肉麪一份,多加一倍牛肉,少加鹽!哦,我的那一份要筷子!”
這手一拍,就猶如魔術師的黑禮帽揮動一般。陳衡的注意力重新周遭的世界所吸引——嘈雜的餐廳,來來往往的人流……
縱使自己強大到可以決定這個星球數個勢力的最終命運,但陳衡依舊在這裡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剛剛那段黃翻譯和拉瑪赫緹的低聲交談給了他自己是世界中心的錯覺——儘管事實確實如此。
一場全面的軍事和政治行動需要足夠多的交流作爲其基礎。不光是中國人和精靈的交流,就連埃爾塔的各部門,中國駐傳送門基地的各部門之間也要通上該通的氣。
就連和行動關係不大的各種海外國家,也不免被外交辭令叨擾一遍。在門東市的埃爾塔魔法協會裡,仔細裝幀過的書信被用特殊的火漆置於其封口上。本應是平頭的魔杖對着火漆一壓,特殊的形狀便隨着滋滋的熱氣印在了火漆表面。
這些魔杖都是各國在外交時通過雙月教會渠道轉交給邦交國的外交憑據,屆時各種外交書信便以此作爲身份認證,得以進入深宮大院,被擺在那些王公貴族的書桌上。
這次展開的軍事行動,其目標暫時還不會是雙月教會本土,而是其在各國的分部等執行終端。雙月教會既然不願意結束戰爭狀態,結束“神治”而轉向“人治國家”繼而開展埃爾塔-蘭卡斯關係正常化談判,那求仁得仁,中國也不會強求當下教會治下的土地與人民,還有加入雙月行星的新全球秩序體系……但是教會本身,卻會加入這個體系。當然,不是那個在神殿裡渾渾噩噩的雙月教會,而是那
個在門東市昌興街道西平路四號院落裡的“雙月教會教典修正辦公室”。
以那兩位“現世神”作爲核心,已經投靠中方的前“雙月教會西征軍總監軍”作爲執行人,一個全新的教會和一本全新的教典將誕生——這是之前就已經被確立下來的內容。而現在的他們就是以“雙月教會教典修正辦公室”作爲據點行動。在吃飽喝足之後,陳衡和拉瑪赫緹這兩位“精靈”下一步所要拜訪的地點便是這裡。
經過與雙月教會革新勢力的交流,未有翻看中方網絡數據和記錄陳衡才能瞭解到他祖先使出的絕戶計,簡直可以說是“連棺材板都已經爲雙月教會準備就緒,就等着教會入棺”的惡毒計策。
而現在的埃爾塔各地正可謂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各種準備與雙月教會進行一場最後戰爭的訊息和小道新聞層出不窮,唯獨只有大洋之外的雙月教會消息通道斷絕,完全被矇在鼓裡。
五月上旬,雙月新造艦艦隊被摧毀的消息就傳到了羣島上——和往常一樣,艦隊失去消息的狀態被簡單地標記成“失蹤”。但在來自大陸的消息擴散之前,羣島上的“聰明人”和“聰明神”們就已經知道這些船大致會有什麼悲慘的下場了。
商人們遞送的照片,明白無誤地表達着來自外界的威懾。不過這一次,現世神們要比上一次更加聰明——他們並沒有給任何一個到港的商人予以擴散消息的機會,教會方面自有專人負責他們的接洽。
不出意外,這名帶來一船副食品和調味料的商人得到了一筆額外的錢。但與之相對的是,他必須保證這條消息不被泄露。
於是,海軍艦隊全滅這條消息被雙月教會的“大本營”掩埋在了無數的謊言堆裡。負責新型推進船開發和改良的禁咒研究會得到的命令是“已經建成的西海項目已經被轉交給神座方面,爾等應當另起新船進行研發工作”,而直接領導若爾謝鬆艦隊的庫澤羅耶斯元帥身爲知情人,也只能搪塞下屬稱“若爾謝鬆艦隊已經移交於神座方面,成爲‘神之右臂’特遣直屬艦隊,從此與海軍毫無關係……”
這一幕,像極了從戰爭途中就開始瘋狂欺騙國民的舊邪馬臺帝國軍部。明明中方釋放信息,表達戰果的目的不是要將蘭卡斯羣島徹底拖進毀滅的深淵,而是要把對方拉回談判桌前;但愚蠢的國家決策者卻醉心於曾經他們所擁有武力的強大,堅決不願意擡起頭來面對所謂“神”必須讓位於人,“神治”終將被“人治”取代的事實。
然而就算現世神們還在努力維持局面,蘭卡斯羣島的現況也已經是極爲凋敝了;由於外部的金銀來源開始被截斷,且教會上至現世神下至普通教職人員均無抗拒購買中國產商品的毅力,首當其衝受到極大打擊的就是銀根緊縮的蘭卡斯各地經濟……
(本章完)